走出鬆園的李拾月難掩麵上的怒氣,腳下飛快走了好遠,停下時終於才覺得累,腿腳發軟。

春綾跟在身後,手中的食盒拿得穩。跟著李拾月停下,“噗”地笑出聲:“姑娘如今都不一樣了。”

李拾月抬眸,不說話,看著春綾。

春綾憋住笑意:“姑娘如今都敢和世子置氣了,自從主母去了您甚少有這樣的小性子使了。”

清風拂過靜謐無聲,依稀聽見清風在耳邊低垂,就如同阿娘那溫柔的話語呢喃。

李拾月半晌沒有回神,眼中苦笑,春綾說的何嚐不是現實。她入府時小心翼翼,這些時日來還不到半年,她在徐雲辭麵前都敢撂臉子了。

“姑娘?”春綾麵上疑惑,猜測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惹姑娘生氣了。

可李拾月回神隻道:“回去吧,外祖母還等著我呢。”

她走得飛快,鬆園內徐雲辭坐在書房裏,手旁的茶盞從溫熱再次涼了下去。等常順再換了新的,同樣還是熱意退散,不曾被飲用半口。

常順站在廊下,抓著頭實在想不明白世子這是怎麽回事,忽然眼前飄過一塊眼熟的衣角,徐雲辭已經走出了鬆園。

常順忙跟了過去,那一看是後宅的方向,猜測世子是要去壽鬆堂吧,忙跟了上去。

次日一早,李拾月早早地醒來,許是天氣漸漸變熱,醒來時身上帶著些許汗意,總覺得黏糊糊的不舒服。

順著窗戶陽光照射進來,廊下和院中似乎有鳥兒鳴叫,清晨的喳喳聲竟成了最和諧的樂曲,在耳邊環繞。

“姑娘可是醒了?醒了就起吧,今日還要去參加宴席的。”

蓮冬的聲音隔著幃帽傳來,隨即輕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李拾月起身由著蓮冬與春綾為她梳妝,看著春綾手中的一對步搖,她搖了搖頭:“我今日想戴著那對和田藍玉簪,正好與舅母著人送來的藍玉小山釵搭配。”

春綾放下手中的步搖,先將那藍玉小山釵簪入她發髻中央,又拿出一對玉簪分別簪入兩側。

目光落在梳妝台上,挑了些小珠釵,將發髻上的空缺補上一些,整體瞧著便是得體許多。

蓮冬從櫃裏拿出嶄新的衣衫,服侍著李拾月穿上。一切妥當,陪著徐老夫人用了早膳,才往主院過去。

她步伐不緊不慢,幾乎是龜速般移動,她不想去得那麽快,若是徐雲辭也在的話,昨日那樣的態度,說實話她不想看見他。

不是討厭,就是想躲避,聽著那般冷淡的話,心裏就是好難過。

隻是沒想到走得這樣的緩慢,她還是看到了楊氏身側的徐雲辭,還有徐令姿與徐雲序。

見她進來徐令姿最是快地迎過來,拉著她的手打量一圈,趕緊拉著她走到楊氏麵前:“阿娘,我就說皎皎穿藍色也好看的。”

她今日穿的對襟淺紋孔雀藍的褙子,外麵一層同色薄如蟬翼的紗衣,幾乎與褙子融於一體。

裏麵穿著月白青紋交領衫裙,腰間的腰封上係著與褙子同款式的帶子。她一步一走動時,帶子隨著裙擺而動。

楊氏細細地端詳,露出滿意的神色:“那是皎皎生的好,穿什麽都好看。”

這身衣裳是楊氏命人新做的春裝,她當時就在旁邊,徐令姿給她挑的,做出來確實好看。

而且這羽緞珍貴,更別說最外麵的紗衣,在外更是一擲千金的珍貴。李拾月立在徐令姿身側,同另一旁的兩兄弟打了招呼,就不再說話。

楊氏起身:“時辰差不多了,走吧。”

李拾月與徐令姿跟在楊氏身側,徐雲辭與徐雲序在後頭跟著。自始至終,李拾月都沒抬頭去瞧旁人一眼,時不時地與徐令姿說著什麽,很是認真的模樣。

徐雲辭的拇指不停地撫摸著扳指的紋路,徐雲序看在眼裏,順著兄長的目光看向李拾月,想起昨日阿娘跟自己提起表妹與徐家的婚事。

他壓低聲音:“二兄可知道祖母要為晏晏相看郎君了麽,阿娘昨日問了我。”

話音未落,徐雲辭涼颼颼的目光看了過來。徐雲序自小敬重這位親哥哥,他一個目光,徐雲序大概能猜到什麽意思。

就好像在說:你想都不要想這件事。

徐雲序吞了吞口水,做出投降的手勢:“我可沒生出什麽壞心思,我很尊重表妹的。”

他當然知道!

徐雲辭心中忍不住咆哮,他隻是心裏別扭,原來郭洵隻是為了給六娘相看,是他自己誤會,昨日還那麽對人家。

想起小表妹昨日離開鬆園時,與來時完全不一樣,徐雲辭的額頭就覺得突突的疼。

一直到上了馬車,徐雲辭根本找不到同李拾月說話的機會。到了戶部尚書府,以徐家的地位幾乎是靠後到來的,馬車還未停下,門口迎賓的主人家早就迎了上來。

男女有別,尤其今日還是戶部尚書家老夫人的七十壽宴,登門的賓客更是貴重無比,才下了馬車李拾月就同楊氏母女被引去後宅女席。

太子妃的馬球會上,宜昌縣主李拾月誰人沒見過,便是有婦人身邊女娘的目光帶著好奇,自聽榮國公府徐家到了,一同望向了花廳門口。

戶部尚書府的老夫人本姓肖,年齡上與徐老夫人相差不多,她被擁在最中間。今日是她的好日子,穿著深紅暗紋交領褙子,頭上一套純金頭麵,手上戴著的鴿子蛋那麽大的翡翠戒指,盡顯華貴。

一聽榮國公府,她竟然想要起身。楊氏腳下快些,忙扶住肖老夫人:“許久不見老夫人,老夫人的氣色更好了些。”

肖老夫人笑著坐了回去:“瞧瞧你這張嘴,還是這麽會說話。我正念叨你,你就來了。”

說罷,目光落在楊氏身後的幾位女娘裏,徐令姿、徐令清與徐令琬是她見過的,唯獨李拾月瞅著眼生。

想來就是年前徐家登門的那位表姑娘,聽說是個身世坎坷的。年紀大了總是疼愛些小輩的,眼中帶了幾分慈愛:“這孩子老身還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