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泫剛想要追上去。

忽然有人從他身後伸手,似是想拽住他衣領子,被他偏頭躲過。

緊接著,從門口湧進來一群壯漢散修,迅速將正慶幸劫後餘生的蕭璟泫,給團團圍住。

“什麽啊?麵對女子不舉,在你們人界是犯了法不成?還要挨打的嗎?”

他這句話裏的戲謔成分,已經明顯到了十分欠揍的地步。

楚淮舟頓下腳步,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一切,眉頭微微蹙著。

心道以為:蕭璟泫又去何處惹麻煩了不成?

那個帶頭的掌櫃,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細聲尖叫道:“就是他!快給我將他抓住!”

蕭璟泫畢竟是修道之人,身體素質自然強過這些普通散修。

身軀靈活的如遊龍走蛇,迅速閃躲避開,幾人纏鬥小半刻,竟無人能抓住他

他邊躲邊笑吟吟道:“掌櫃的,不知觸犯了您店中哪條規矩,要你如此大打出手?”

那掌櫃的疾惡如仇道:“你自己做了什麽惡,竟都不記得,還要我昭告天下不成?”

“哎呀!打起來了!打起來了!道友真是好身手!好厲害的拳頭都躲過了!”

客驛上下,眾人烏泱泱地圍過去看熱鬧。

“這麽多人打道友一個,非君子所為!還要不要臉呐!”

蕭璟泫正與那幾個散修道士,鬥得不相上下,難分伯仲,散修道士那劍氣嗖嗖的。

雖是不見蕭璟泫被傷到分毫,但他畢竟沒有趁手武器,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逐漸落了下風。

“小師叔,”他淚眼盈盈地看向白錦青衣男子,“救救我,打不過了。”

“住手!”楚淮舟低喝,白色身影一閃,灌滿靈力一掌打出,瞬間將那幾個江湖道士震開。

護在蕭璟泫身前,他目光下斂,眉梢帶怒,不似往常清遠疏淡,風光霽月,一塵不染。

“掌櫃的,”他揚了揚唇,彎出的弧度涼薄得比冰雪更甚幾分。

淡淡地瞥了眼蕭璟泫,“不知我這位師侄,犯了什麽罪錯?值得你如此大動幹戈?”

那幾個散修打手,能被楚淮舟一掌拍開,就已知道此人修為遠在自己之上。

他們都是吃軟怕硬的,都不想對上楚淮舟,紛紛退後,將躲在後麵的掌櫃給頂了出去。

那掌櫃的也是個軟骨頭,對上帶著鬥篷的楚淮舟,雙腿發軟直打戰。

他磕磕絆絆大聲吼道:“那個黑衣服的!他……他殺了人!”

楚淮舟:……………????什麽玩意兒?

蕭璟泫正裝柔弱,躲在自己小師叔身後,愣怔片刻後,抬起臉來,茫然無辜地衝眾人眨眨眼。

窗邊微風輕撫而過,鬥篷上一層朦朧紗簾稍晃。

楚淮舟那雙眼似柔若春水,又似冰若寒霜,“你殺了人?”

蕭璟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迷惘地抹了把臉,“哈?”

“他說,他不曾殺人。”楚淮舟又扭頭麵向掌櫃的,嗓音慵懶而疏淡。

掌櫃的:“………………”我懷疑是您想包庇他。

眾人:“………………”他剛剛說話了嗎?

楚淮舟不在乎別人眼光,繼續冷淡地盤問道:“你說他殺了人,可有何證據指向?”

“我自是不會說空口白話!”掌櫃的有些焦急吼道。

“那你便拿出證據來。”楚淮舟冷漠地睨了蕭璟泫一眼。

“若真是孽侄所殺,我絕不輕饒,定會依律論罰。”

“但若是你們平白無故地指認,讓我師侄蒙了冤,我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幾句淡淡沒有溫度的話,直直地就剜進了蕭璟泫心底。

他吸了吸鼻子,眼眶、心頭都微微發起熱來,嘴中呢喃念道:“小師叔……”

原來,被人無條件護在身後,是這般心安的感覺。

“仙君若是想要證據,”掌櫃的招招手,說道:“便與我一同前往後廚。”

轉身之際,輕風掀起鬥篷紗簾,楚淮舟晦澀不明的目光,在蕭璟泫身上停留了片刻。

然後手腕被輕輕攥住,蕭璟泫聽見他說:“跟緊了。”

眾人跟到了那塊簾子前,掌櫃的忽然轉身問:“今早,這位客官找我借用了廚房,你認還是不認。”

蕭璟泫從楚淮舟身後探出腦袋,點點頭,“我認,在下借用廚房,不過是下了個麵條吃。”

“你認便好。”那掌櫃的冷笑道,猛地掀開油膩膩的簾子。

後廚不算亂,隻是灶台前的地上,赫然躺著一人,身邊是摔得四分五裂的碗,麵條湯汁散了滿地。

蕭璟泫定睛去瞧,竟是方才送菜來,又急慌慌逃掉的那怪異少年!

整個案發現場來看,給人最直觀的感受便是,這人正是因為吃了碗中麵條,才會死於非命。

“他不過是個以幹苦力為生的可憐人,”掌櫃的麵露悲愴之色,“不知何處得罪了仙君,竟使得你如此大費周章,也要置他於死地。”

“小師叔,人不是我殺的。”蕭璟泫下意識,無辜地看向楚淮舟。

“我知道,”他低聲說,“這人死法有些怪異,似乎是死了,又似乎是沒有死徹底。”

眾人聽了蕭璟泫的說辭,連連搖頭,“還想狡辯!他分明就是吃了你煮的麵才會喪命。”

“對啊,指不定是他在麵條裏下了鶴頂紅哩。”

蕭璟泫淡淡笑著,與他們閑閑地瞎扯著:“但我和小師叔也吃了那麵條,怎麽沒被毒死?”

“我們現在……”他聳了聳肩,到處蹦躂了兩下,“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眾人也是被他厚臉皮,哽得說不出話了:“………………”

“你們二人是山上仙君,定是有仙氣護體,可保百毒不侵!”

“還百毒不侵,”蕭璟泫嗤笑,“你怕不是,話本子看多了吧!”

又有人道:“或許是,他們身上有解毒的丹藥呢?”

“鶴頂紅竟還有解藥?”蕭璟泫微笑著,陰陽怪氣道:“那倒是在下才疏學淺了。”

“若是你沒有將毒藥下如鍋中,隻單單下如了他碗中呢?”淚流滿麵的掌櫃忽然說。

“這些話純屬就是無理取鬧了。”蕭璟泫微微抵著下顎,說道。

眼神透著輕傲,腔調散漫,仿佛在嘲笑某個人的無知愚昧。

“第一,誰能證明他是中毒身亡?而不是死於其它緣由?”

“第二,誰能證明這一碗麵條確實是被他吃了,而不是無意打翻在地呢?”

他冷笑著搖搖頭,“你們皆憑借自己臆想,便給人定了罪,未免太過荒謬。”

……靜默了片刻。

忽然有人怯生生地問:“那你也不能證明,他沒有吃那碗麵條。”

蕭璟泫:…………怎麽忽然學聰明了?

“我能證明!”人群之後響起道英颯女音。

不見其人,隻聞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