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著眾人,泛著點點金光的防禦結界,漸漸淡去,緩緩飄散,最後歸於渺茫天地。
蕭璟泫心驚道:不妙!仰頭一看,那一身傲骨的青衣之人,此刻正如同一片無根落葉,在空中,不知來處,亦不知歸處。
“小師叔?小師叔?”蕭璟泫點腳迎上去,伸出雙臂輕接住了他,終是不敢攬上他肩膀。
像被什麽東西吞了的太陽,終於出來了,照射著滿地的血汙屍塊兒,也照耀著一青一紫之人。
楚淮舟視線模糊,麵色蒼白毫無血色,手心的傷口結了痂,嘴唇微動發出微弱的氣息:“孽徒,勿晃,再晃就要死了。”
他聲音一向都很冷冷淡淡,沒有太多的波瀾起伏,既是在這中生死攸關的時候,依舊是不疾不徐,更顯不近人情,性命也不甚在意。
話息剛落,“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掩在白如初雪的麵上,蕭璟泫想給他揩了,卻越抹越多。
“小師叔,小師叔……”他逐漸慌張了起來,抬掌往他胸腔裏輸靈力。
猝不及防的又是一口鮮血,染紅了前胸的天青花紋,蕭璟泫才發現兩人的靈力竟有些相斥。
“無妨。”渾身屍醜血汙、蓬頭垢麵的老人上前,仔細瞧了瞧才道:“隻是精神力消耗過大,睡上兩日便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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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雜樹和荊棘,在山間小屋前古怪地站立著,夕陽輕風吹過,幾片殘葉飄墮,在空中搖曳,閃現著殷紅與橙黃的光彩,給這冷寂的山穀平添一絲生意。
榻邊窗扉,外麵一棵窸窸窣窣的緋紅楓樹,竟正巧有一枝探了進來,一片殤落的火紅楓葉,輕巧地落在楚淮舟平鋪的發間,白皙精致的耳朵旁邊。
楚淮舟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惺忪睡眼,還有點失神,他手搭在雙眼上,透過指縫去看見了那枝熱烈似火的楓葉。
以及……趴在床邊睡得酣甜的少年,不知道夢到了什麽悲傷,竟時不時地吸鼻子。
楚淮舟緩了一會兒,尋了身幹淨的月白衣袍,輕手輕腳地穿戴整齊起了床,將薄薄布衾披在他肩上。
廚房裏傳來輕微的動響,以及縷縷散在天邊的塵火炊煙,偌大空寂荒涼山間,僅這一縷溫暖人氣。
“醒了?”火灶前站著一位邋遢異常的老人,手握木鏟,在浮動白霧熱氣的鐵鍋中不斷翻攪著。
“嗯。”依舊白衣飄飄、高傲冷豔的楚淮舟隻是風輕雲淡應了聲,舀了一瓢雨露清水,洗了一把臉。
老人沒有回頭,鐵鍋裏的食物已經散發著香氣,聲音悠悠道:“淮舟,你有一個很不錯的道侶。”
楚淮舟手中的木瓢在石缸邊沿輕輕地磕了一下,擱下瓢,在水麵上漂浮,冰冷地轉向他,道:“納蘭慕容。”
納蘭慕容終於轉過頭來,皺巴巴滄桑的臉上漾開僵硬的笑,“我們好久不見了。”
“我跟你沒什麽好敘舊的。若你知道村莊屍變的真相便留下來說,若是不說就跟我回碧落雲巔受審。”
“還是這麽不近人情。”納蘭慕容森森笑著,尋著一處台階隨意坐下躺著,“我若是不知道呢?”
楚淮舟居高臨下地、嫌棄地斜睨了他一眼,一甩白衣寬袖,打算往屋裏去,“不知道便滾!”
“說起來,還是你們碧落雲巔的人害苦了他們。”納蘭慕容不知從哪裏掏出一葫蘆形酒壺。
拔開酒塞子,猛地深吸了一口酒香,才灌了兩口,砸吧嘴道:“真是好酒,淮舟,來兩口?”
“不必。”楚淮舟走回他身側站住,“我忌酒,你繼續說……”
“哎,哎,”蕭璟泫忽然從屋裏蹦了出來,將九霄雲華的小師叔撲了個滿懷,“小師叔,你終於醒了。”
“你!……”楚淮舟怔的睜大眼,正欲抬手推開他時,蕭璟泫又主動放開了他,被旁邊的酒香吸引了過去。
二話不說,非常熟絡似的,將納蘭慕容手中酒壺拿起便喝了兩口,稱讚不絕:“正好,渴死我了。慕容大哥,好酒啊!”
楚淮舟看著棕黃的酒壺身,又是黑乎乎的酒嘴,不滿的皺眉將蕭璟泫拉開,冷冷地說道:“渴了便進屋喝水去。”
“啊?”蕭璟泫發懵地愣了下,將酒壺還回納蘭慕容手中,乖乖進屋倒茶水去了,“哦。”
半躺在地上的老人見此,終於忍不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楚淮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笑什麽?!”
納蘭慕容咽下一口燒酒,才瀟灑自由如風般道:“我笑有些人啊,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心不僅君不知,己亦不知。”
“閉嘴!”楚淮舟怒聲喝道,眸光卻看似不經意的,往屋裏彎腰倒茶的身影,再瞥過一眼,發絲輕掩的耳尖有點紅。
蕭璟泫端出兩杯茶水,剛剛不讓喝酒的委屈一掃而光,乖巧地笑:“小師叔也喝點水。”
“喂,小孩兒?”納蘭慕容看著情意蒙蒙的師侄兩人,忽然不懷好意地喊了一聲:“沒我的?”
蕭璟泫道:“你不是有酒喝嗎?我小師叔又沒有酒喝。”
納蘭慕容又被逗得哈哈大笑,楚淮舟又皺眉瞪他,“你說正事,不說我便把你從這山腰上丟下去。”
“行。”納蘭慕容喟歎著,坐起身來,臉上多了淡淡憂傷,“我給你們講一個枯燥乏味的故事。”
蕭璟泫一聽要講故事了,頓時興致勃勃地端來茶桌旁的板凳,放在楚淮舟身後,道:“小師叔,坐下聽吧。”
楚淮舟表麵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身子老老實實地坐下了。
蕭璟泫半眯著眼睛,雙手托著腮,懶懶散散的樣子。看似乖巧討喜,實際是他刻進骨子裏的自卑。
他很小的時候,爹媽早早地死了,最愛搬著家裏小板凳,到隔壁大娘院子裏,捂著嘴偷偷地,隔著門縫偷聽先生講故事。
但若讓別人發現了,便會以偷學的名義罪頭,將他拖出去,有時候免不了挨一頓狠的拳打腳踢。
要是能笑得乖巧、可憐一點,能夠像小狗一樣搖尾乞憐,討好他們的話,會下手輕一些。
想到這裏,蕭璟泫苦笑了一下,放下托腮的雙手,收起乖巧討喜的笑容,目光和表情都冷下來。
納蘭慕容無視麵前的板凳,依舊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半倚在殘壁絕垣、斑駁跡跡的牆上,“是你們仙家修道之人,害了一村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