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呼嘯的風聲很大,璿璣扇又跟後麵有人在追攆似的,飛得很快,距離已經很遠了。

後來,薛應懷回答了一句什麽話,蘇星竹完全沒有聽清,他闔眼流了滴淚。

“哎?怪了?我這扇麵怎麽濕濡濡的?是下雨了嗎?”璿璣扇疑惑地出聲。

蘇星竹連忙將袖口扯下來,在扇麵上擦了擦,嘴中小心翼翼地道歉。

“實在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吧?真搞不懂,你究竟在哭什麽啊?”璿璣扇疑惑地呢喃道。

“我們已經逃出來了,他不會追上來,你小命已經保住了,還有什麽好傷心的?”

蘇星竹沒有說話,手上還是重複著,心不在焉地擦拭動作,目光潰散出神。

“不是吧?啊喂?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對他念念不忘,一片癡心啊?”

“我說你們這些做人的,就是心慈手軟,還心地善良,還特好欺負。”

“說幾句花言巧語,就把之前什麽大仇大怨啊,都忘得一幹二淨了,然後就要跟人冰釋前嫌。”

璿璣扇向來是個嘴碎的種,隻要開始了就很難再停下來。

“特別是像你這種,性格溫軟朗潤,還特別好說話的,一眼看上去就很好欺負。”

“這種背叛之事,若是發生在我之前那個神仙主子身上。”

“嘖嘖嘖,不說親自殺上殿門去,取了他項上人頭,也必須打得他爹媽不認。”

“你若是能有他半分魄力,也不至於會被薛應懷欺得如此慘。”

蘇星竹終於笑了笑,“多謝前輩今日提醒,我都記在心中了。”

“你記下了就……”璿璣扇忽然歪了歪,耳邊呼嘯的風中,似乎有什麽聲音。

它微微靜心凝神才聽清,那是蕭璟泫的聲音,威嚴不可違中帶著傷感。

“你此次下去了,便跟著小師叔身邊,隻要他不曾動,你便不要再擅自回來了。”

“若我此次不能歸去,你要替我護好我小師叔,性命無虞,百歲無憂,”

“什麽鬼意思?蕭璟泫?你自己喜歡的人,你要自己留著命好好去護!”

“是你自己曾對楚淮舟做的那些渾蛋事,我才不想當你那替罪羔羊!”

“蕭璟泫?你聽見沒有?我不護!我不要護楚淮舟!我不!”

這次,蕭璟泫的聲音,少了幾分傷感,多了幾分嚴肅與堅定。

“早已由不得你了。”

時至如今,他才緩緩將實情說了出來,“在與小師叔大婚的那一夜,我為你和小師叔結了契約。”

“若是我死了之後,我們之間的契約會自動解除,按常理,你便已恢複自由之身。”

“但,有了此契約,縱使我死了,你也獲得不了自由之身,回不去幽冥滄海。”

“隻有當你護得我小師叔一生圓滿,幸福結束,你才可以功成身退。”

“此事,我沒有提前與你打商量,我很抱歉,算我此生唯一求你之事。”

“拜托你一定要守好他,看著他將我慢慢淡忘,看著他再喜歡上別人,與別人再結成道侶。”

蕭璟泫似乎輕輕地笑了,“有關於他,我看不著的,勞煩你都替我看看。”

璿璣扇在他語氣中,聽出了心如死灰,視死如歸的堅決之心。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答應,還是該拒絕,同樣有些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才不要替你看,我才不要看美人小師叔和別人膩膩歪歪!要看你自己看去。”

“我出了昆吾雪地之後,會盡快找到你小師叔和師尊,你給我挺住了!”

“別再與我說話分神了,我聽不見!聽不見!也不想聽見!”

璿璣扇‘呲溜’猛地一下,加快了速度,將蘇星竹嚇了個踉蹌。

“哎……怎麽……忽然快這麽多?”

“嚇著你了?不好意思,我趕著下去搬救兵。”

“不然你家那癲公,會殺了我家小泫兒的!”

蘇星竹怔了一下,“那你能不能再快點?”

“你能站穩?”

“沒關係,我趴著就成。”

聽了他的話,璿璣扇正欲再加速時,隻見碧落雲巔山腳下的小鎮口,浩浩****的一群人。

不確定,再看了眼,它激動地嚎了一嗓子:“美人小師叔啊!我在這兒!”

它不由分說地,又開始急速垂直下降,蘇星竹沒趴穩,在離地十多米高時,摔了下來。

得虧雲槐察覺異常,伸手拉了一把,他才沒有狼狽地掉到眾人麵前。

“多謝,多謝這位仙尊。”

璿璣扇咋咋呼呼,大大咧咧地蹭到一直發呆的楚淮舟麵前,“小師叔啊,小師叔啊。”

雙目一直無神的楚淮舟,在看見璿璣扇的那一刻,眼睛總算亮得有了光彩。

“璿璣扇?你怎麽獨自便下來了?已經解決了嗎?蕭璟泫呢?他沒有回來嗎?”

若是璿璣扇此刻化了人形,楚淮舟一定是抓著他肩膀使勁地搖晃了。

“美人小師叔,您先不要這樣激動,事情還沒有解決,我是為了送他才下來的。”

“你倒是快點趕去呀!蕭璟泫已經在上麵,與他們大戰三百回合了!”

“他可是一個鬥倆,此刻怕是已力竭,有些力不從心了。”

便是他這樣說了,那群老頑固還依舊堅信道:“這天印大道的封印,可是我師師師祖留下來的。”

“怎麽可能如你們所說,叫兩個黃毛小兒就輕輕鬆鬆地破解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璿璣扇低聲罵了句傻逼,一群老傻逼。

它忽然有點不能理解蕭璟泫的做法了,小聲地吐槽“這又是何苦呢?拚上生命為護這樣一群人?”

它瞥了眼焦急的慌亂無措的楚淮舟,“既然想護的,僅此一人罷了。”

“為什麽不在找到美人小師叔之後,直接當個甩手掌櫃,歸隱於山林。”

“憑蕭璟泫的大宗師實力,布個能保魔氣不侵的法陣結界也不算難處。”

“他明明可以選擇,和小師叔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幸福美滿地度過這一生的。”

“為什麽偏偏要去守什麽天下大義,到頭來,所有人都還覺得這是你應當做的。”

“善良的人呐,為什麽不能自私一點呢?”

楚淮舟忽然平靜了下來,緩緩抬頭對它道:“因為我。”

“什麽因為你?”

“我之前教過他,若是想護好一人,護好天下蒼生,那人便自會安。”

他黯然神傷地說:“終歸是我錯了,我不該教他這些大公無私的道理。”

“早知如此,我應該教他自私自利一點,護好自己才是首要。”

“這……這個……”璿璣扇轉了兩圈,安慰道:“這個也怪不了你……”

璿璣扇磨蹭半天,才憋出了一句,“美人小師叔,你怎麽都不會錯的。”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去說說那幫難搞的臭老頭,你耐心等一下。”

它在空中一晃而過,虛空之中便如同出現了畫幕一般,幕布上麵有……蕭璟泫……

“你們這群頑固不化、迂腐不堪的臭老頭,不知道看過來啊?”

“自己看看那一團一團的黑煙瘴氣,那不是魔魂,還能是什麽東西?”

“這……”一群跟玉長風一路走,一路拉扯的,留著長白胡子的老東西,此刻麵麵相覷,竟無言以對。

“怎麽?現在怎麽不繼續嚷嚷了?是眼睛瞎了看不清嗎?”

璿璣扇絲毫不留情麵地冷嘲熱諷道,“要不要我把幕布丟你們臉上?”

“還是說,你們根本就是能看清楚,但是不好承認?”

“那這事也好辦,我打你們幾耳光,到時,你們就說是被我打著你認的。”

有幾個老修道者,被氣得臉都煞白煞白的,怒目圓睜地指著璿璣扇,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你這個……沒有禮貌……沒有教養的東西!”

“誰允許你這樣跟師長說話的?膽子肥了是吧?”

其中有一位,或許是曾經罵習慣了,罵順口了,話不過腦子就說了出來。

惹得周圍一片哄堂大笑,被他強作威嚴地掃視一圈後,才收斂了些,低低竊笑著。

“師長?”璿璣扇忽然湊近他臉上,“就你?還師長?你配做我的師長嗎?”

“膽小懦弱,還貪生怕死,看見如此洶湧的魔魂之力,嚇得動都不敢動了吧?”

“哎呀,小師叔我們還是走了吧,也別指望這群在歌舞升平中生活太久的老東西了。”

璿璣扇衝死死盯著幕布,捕捉那抹身影的楚淮舟眨了眨眼睛,隻可惜,人家根本沒閑心理會他。

“我費力帶上去,指不定幫不上我們蕭璟泫的忙,還反會拖後腿呢。”

“不是!……你個小破扇,瞧不起誰呢你,誰怕得屁滾尿流了?”

“就是,去就去,本尊活了一百多年了,上次就沒怕過這些玩意兒!”

“就是啊,我也去。”

“這……大家都去了,那也算上我一個吧。”

“哎!哎!算上我一個啊。”

璿璣扇淺淺一笑,很快又收斂下去,裝作不情不願地轉身扭頭。

“那好吧,看在你們這麽積極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再幫你們一把。”

“我也去!”

“匹夫有責!還有我!”

“打住,打住,你們也不至於一個一個的報數了。”

“來,要去的站在這邊,不去的人就站遠點!要是被我一扇子給刮上去了,也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