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泫禮貌地彎了彎唇角,眼簾低垂,輕嗤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這有個獨家消息,看在公子給了好幾倍茶水錢的份上,便說與公子聽,還請公子附耳。”
他依舊端正地坐在凳上,反是小二自己湊了過來,“那琴師就住在三樓西南方向的最後一間廂房裏。”
…………
陽光透過窗口,投下星星圈圈的斑駁光影,映照在他側臉上,別有一番溫雅矜貴之感。
隻是無論別人跟他說什麽,都不回應,沉默寡言,那雙眸子看人淡漠又疏離,
小二感覺沒什麽意思,便嘀嘀咕咕地轉身離開了。
蕭璟泫指尖摩挲著那隻凹凸不平的水杯,微微蹙眉呢喃道:“醉語樓的琴師?”
黑夜融融,玄月如鉤,四方皆寂靜無聲。
黝黑的天幕上沒有半絲,柔和似絮,輕均如絹的雲朵,綴滿了繁星點點。
皎潔淡淡的月亮,撒下了素潔的光輝,照亮了河水,周圍寂靜得有些可怖。
“何人在那處?”大街小巷夜巡的為首士兵,忽然抬高燈籠,謹慎地大喝了一聲。
身著夜行衣的蕭璟泫,單手扶住窗沿,將自己隱進暗處,身體緊緊貼在牆麵。
後麵將士憤懣地問:“嘿!前麵的人怎麽回事?在吼什麽?”
縱使士兵頓下腳步不動,豎起耳朵仔細聽,還是沒能聽見半分動靜。
搖了搖頭,“沒什麽,大概是我聽錯了,也或許是田大娘家的貓又跑了出來吧。”
後麵的小聲埋怨,道:“咱們副隊也真是的,最近夜巡,老是疑神疑鬼的。”
“也不能全怪副隊,自打寒雲達王子非要求娶,那位連麵都不曾露過的琴師,我們又睡過幾日安穩覺?”
“是啊,日日夜夜都圍著這醉語樓前後兩條街轉,我閉著眼睛都能走了!”
凡事都要適可而止,為首將士聽到此處,故意拉垮著臉,扭頭低喝道——
“不得妄議朝中之事,我等隻需做好分內之責即可,不該嚼的閑言碎語,最好不要多嘴。”
大家都垂著腦袋,一聲都不敢再吭。
蕭璟泫貼著牆借力穩住,有了下麵巡兵議論的話,他幾乎肯定了心中想法。
醉語樓之所以能在,對中原人疾惡如仇的偌大南疆,迅速站穩腳跟,離不開這位寒雲達王子的偏愛與庇護。
而,醉語樓吊住寒雲達地,便是所有人都有所耳聞,卻不曾見過真顏的中原琴師。
這兩位成親在即,若是在此關鍵時刻,將這琴師給綁了,或許能引出幕後之人。
或許能換取小師叔一線生機。
意識緩緩回籠,蕭璟泫憑單隻手臂翻身,足尖在支出的窗沿上輕點,在空中踏了兩步,穩當落在酒樓房頂之上。
淡淡殘月之下,衣袂飄然。
他目光在燭光隱隱的穿窗口一一掠過,“西南方向的廂房。”
西南方向所有廂房,幾乎都是沒有點燈,唯有最後一間屋子亮著燭光。
在如同能吞噬人的深淵般,漆黑的暗夜之中,影影綽綽,明明滅滅。
“就是這間了。”蕭璟泫微微掀起眼皮,眸中閃著晦澀不明的暗光。
越靠近那間映襯著紅色燭光的屋子時,他的心越發強烈,不受控製地悸動起來。
蕭璟泫按住自己左胸口,眉頭緊蹙,心中疑惑:“奇怪,怎麽會忽然這樣?”
容不得他在猶豫,廂房窗口出現了個修長人影,似乎正準備關上窗戶。
蕭璟泫迅速點足貼牆而走,最終還是沒能趕在對方關窗之前鑽進屋去。
他手指扣抓住牆麵,指尖都被磨出了血,才堪堪穩住急速下滑的身軀。
“操!”他低低地罵了句,低眉看了看腳下,又望了望近在咫尺的窗口。
那位琴師並沒有察覺異常,廂房之內,很快便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他在做什麽?”蕭璟泫雙手撐在窗沿邊上,隔著模糊的窗紙往裏探視。
“三更半夜的,不會就是為了爬起來洗澡的吧?”
事實還真是如此,屏風之後的裏屋發出木瓢與浴桶碰撞聲,以及擰毛巾水聲。
蕭璟泫無暇顧及,抬手拂袖開了窗戶,傾身一躍,就進了屋裏。
他麵朝牆壁,手中不自覺攥起了袖口,緩緩收緊,沒有轉身的動作。
他就這樣癡癡地站著,直到等屏風之後的水聲停了,響起窸窸窣窣之聲時,才抬了抬薄薄眼皮。
修道之人聽力極其靈敏,他耳尖小弧度動了動,沾濕的赤腳踩在地麵上的聲音,清晰傳進耳中。
感覺對方腳步猛地微頓,蕭璟泫深吸了口氣,緩解心中緊張與慌亂。
畢竟入室劫人這種混賬事,即使是再不正經的他,這也是第一次幹。
蕭璟泫緩緩闔上雙目,忽然轉身伸出手,毫不留情又準確無誤地掐住對方脖子。
但,後者皮膚的溫度,卻燙得讓他呼吸一滯,漸沉漸重,心跳也徹底亂了。
奇怪的是,這琴師既沒有發出尖叫,也沒有用力掙紮,就任由他捏住生命咽喉。
難不成是個啞巴?
他若有所思道:“今日劫持你實屬無奈之舉,待我想做之事達成了結之後,我定會當麵道歉。”
“我不願對你用粗,你若是願輕鬆些跟我走,就點點頭,或者輕哼一聲。”
蕭璟泫從始至終都是閉著雙目的,心中念叨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隻是兩人僵持著這般動作,等了許久,也沒感受到,被掐在手中的人有什麽動作。
蕭璟泫緩緩皺眉,正欲睜開雙眼時,那琴師忽然撲過來,緊緊擁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