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於額心的木偶,所見所聞所感知的外界一切,皆會毫無保留反饋回滴血之人的身上。

楚淮舟感覺後腰被摩挲著,輕輕地又捏又掐,撚著薄薄皮膚,奇怪的酥麻刺激著神經末梢。

他手攥著寬大的衣袖,指節指尖泛白,身子不受控製微微顫抖,咬牙切齒道:“蕭璟泫!好你個登徒子!”

正研究新奇木偶的“登徒子”,鼻頭一癢,將木偶護進懷中,不受控製的打了噴嚏。

“對不起,對不起,小師叔,沒事兒吧?沒嚇著您吧?沒弄您身上吧?”

蕭璟泫扯著衣袖,給木偶身上擦了擦,圓嘟嘟的臉也沒放過。

越看越喜歡:怎麽做得這麽可愛的啊?

小天青衣木偶剛被放在桌上,邁開小短腿,不過才走了兩步,正欲躍下桌子。

“誒——小師叔,別跳!”擦了口鼻的蕭璟泫,一把提住人偶的衣帶。

猝不及防的……衣袍便猛地散了……

“啊,對不起,小師叔,”蕭璟泫著急忙慌,手足無措的捂眼睛,“師侄,師侄閉眼給您穿上。”

楚淮舟渾身上下都叫人摸了遍,不濃不淡的眉頭蹙起,淡色薄唇緊抿,早盤坐不住了,雙手撐在地上。

話幾乎是從牙齒縫中擠出來的,“蕭璟泫!又在做什麽?!”

“小師叔,您現在是要回去了吧?要不我送你吧?”蕭璟泫看著圓圓的腦袋,手心有點癢。

他想摸一下。

也是怪了,那木偶仿佛立刻有靈魂了般,回頭瞥他,用“大膽登徒子當死”的眼神,盯了他片刻。

渾身散發出更陰冷的氣息,麵無表情的蹦跳到了窗邊。

“小師叔,是打算從這兒下去?您知道這有多高嗎?這可是仙夢棺的最…高層。”

小人偶又回頭盯了他一眼,用“孽徒竟看不起我”的傲嬌目光。

後背上幻出一雙淡青色翅膀,轉身居然振翅飛走了。

蕭璟泫忍住想摸那圓乎乎腦袋的衝動,注視著昏暗天色中,那點熒熒淺青星光,還有“雲瀾”字樣。

頷首低頭揚聲道:“送,雲瀾仙尊。”

借過人偶傀儡耳朵,聽得愣了愣,垂著墨黑纖長的睫毛,看著施法的手掌出了會兒神,才簌簌抬起眼簾。

那聲“雲瀾仙尊”很奇怪,夾雜著微涼夜風,卻是怎麽也揮散不去的炙熱與珍重,與眾不同。

旁人若喚他雲瀾仙尊,多少都是帶著譏笑、擠兌意思。尊稱一修道廢材為仙尊、尊上,那是故意而為之,十足的諷刺。

就如同偏要將天下公認的醜八怪,喚大美人一般,當作修真界笑柄。

借著木偶回頭望了一眼,窗戶已經關上了,透過窗紙,傳出微弱的光亮。

聽見那念念一聲的瞬時,他的心髒驟地縮了縮,隨後歪了歪頭:怎麽可能呢?應當是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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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修者道士,也不得不為那幾兩銀錢發愁,距離下次發月錢還有十幾天,窮困潦倒的蕭璟泫正在祈願榜前晃。

祈願榜是以靈石為根基,維持的一種告示欄類似的東西,用來浮顯來自人界各地的各種祈願求助。

能浮顯在閻羅大道祈願榜上,讓各殿中弟子看見的,大多都是能與邪祟鬼怪、山精魑魅魍魎沾上邊兒的。

如“幫王大媽家找貓”、“幫李大爺尋牛馬”、這類簡單的求助願,一般都被分配在外門弟子身上了。

隻有當外門弟子人手不夠時,才會硬行分發在各殿中空閑弟子身上,若多日不曾動作,不但拿不到報酬,還會受罰。

“玉渝鎮中,黃家,新生小兒日夜啼哭不止。唯恐陰氣入體,懇請碧落仙士下山。報酬賞銀七兩。”

蕭璟泫不自禁念出,浮在眼前的螢螢金色字跡,心中想著:這不病了嗎?找郎中醫者去唄,還用得著投願在這碧落雲巔上?家中金銀成山?!

每一條祈願之下,都有對應的懸賞報酬,某條祈願完成之後,便會在榜上消失,報酬也會隨之自動算入個人月錢中,彼時一同發放。

若是多人結伴一同完成,管祈願的使者會公平公正的,分配算入各人頭上。

但是祈願也並非易事兒,這其中需要消耗大量的財力,別看到這榜上隻有十兩八兩的。

求那一道祈願的人家,起初到底是花了多少銀子,費了多少精力,還是很難說。

此時正值農忙,大多祈願都是與播豆插秧有關的,蕭璟泫對視過眼神,都不是當了十幾年魔尊的他還能幹的活。

“誒?!璟泫師兄!你怎麽也對這祈願榜有興趣了?”身後傳來半譏半諷,又不失溫潤的聲音。

蕭璟泫心裏無奈犯嘀咕,白眼都翻上天了:我那是對祈願有興趣嗎?我那是對銀子有興趣。

他扭頭一看,來人桀驁俊逸,麵相有幾分嚴肅的威儀,一身藍邊黑底的輕裝戰甲,簡便銀發帶束著高馬尾,緊腰束袖腿紮一樣不缺,腰間別著把寒光閃閃,璀璨如星的細窄短劍。

麵相有幾分嚴肅的威儀,古板著個苦瓜臉,老氣橫秋的,隻是這不真不假的笑,有點欠。

來得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凝幽仙尊殿中的首席弟子,正值年十八的阮向晚。

蕭璟泫目光沒在他身上停留多久,隻是掃過了一眼,便就又回到那環形的祈願榜上了。

不輕不淡冷聲道:“我近日左右閑來無事可做,想著過來這邊看看。”

但凡長了眼的,都能知道他現在無心待見任何人,偏偏就要有這麽個沒長眼的。

“蕭師兄不如直接說,你是因沒錢了才來此地,聽著還好聽些、舒服些。”

蕭璟泫不待見阮向晚,阮向晚未必就待見他。

他無賴般的笑了笑:“是啊,我沒錢,窮啊,不如阮師弟借些來師兄花?”

語氣聽著瀟灑和諧,可輕掀眼簾,那雙森冷的冰綠眸子,看得叫人不寒而栗,如墜冰窖。

這心裏源源不斷的冒出奇怪的害怕、恐懼感來,無端的就想要避開他去。

阮向晚有些暴怒、跳腳道:“哈哈,想不到蕭師兄修道,不怎麽有成就,這臉皮倒是越修越厚了?”

跟著阮向晚一同過來的,躲在陰暗處,光照不到的地方,盯著他竊竊的笑著。

蕭璟泫繞著祈願榜柱晃了一圈,散漫的伸了個懶腰,道:“好歹有個厚臉皮,吹風不冷。”

“阮師弟別忘了,你可打不過我,那你又修了個什麽?苦瓜古板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