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和李二倉兩人也是有樣學樣,把自己的衣袖撕了下來,隻不過李二倉穿的不是襯衣,是一體的短袖,剛才用力過猛,半袖的胸前都被撕破了一大截,就那麽穿在身上,將青年那壯碩的胸肌倒是露出來了一些,這可是純粹自然鍛煉出來的胸肌,不是後世在健身房裏擼鐵喝蛋白粉練的死肌肉,侯勇看了兩眼,心說這要是放在古代,這貨妥妥是個猛將。

……

碼頭扛大包的人足足有五十多個。

旁邊的大貨車把貨運過來,就有工頭在簡易劃出來的一片裝卸地進行組織卸貨,拉過來的貨是什麽,那些扛大包的人沒人知道,也不能問,隻管著把貨搭在肩膀上,然後走出去三百多米到碼頭,將貨放在裝貨的手推車上。

那些往船上拉手推車的都是船上的水手,他們這些扛大包的苦力是不允許上船的,同理,港口有船要卸貨,他們可要把船上的貨搬下來,然後運到碼頭外麵等著的大貨車上。

這裏不直接結算現金,每個扛大包的苦力都給一根竹簽,每搬運一趟貨,就在竹簽上用帶著印泥的刀刻上一道印子,一道印子算一毛錢,一天一結算,最後還要碼頭上的工頭抽兩成的分紅。

沉甸甸的貨物上肩,足有八十多斤,第一趟的時候還好,侯勇邁步走了一趟,將貨物送到了碼頭那邊的推車上,東西落在推車上之後,侯勇揉了揉肩膀,然後去找旁邊的負責人,後者用一把小刀抹上了一點紅色的印泥,然後在竹簽上刻了一刀紅印子。

這就是一毛錢了,侯勇將竹簽接過,在心裏歎了口氣,這要是擱在舊社會,侯勇這種人就是妥妥的純苦力,晚上沒有住的地方,也沒有人權,為了混上一口飯,拿著算籌,幹著最低等的活,朝不保夕。

好在,那段苦難的日子都過去了,而且他們也不是舊社會的奴隸,現在也隻是為了能吃口飯,一切都是暫時的。

抬眼看去,發現在這裏搬運的每個人,臉上都是平靜中帶著點麻木,沒人抱怨,沒人絕望,聽說港城賺錢多,這些人就寧可冒著當黑戶的風險,來這裏追求更好的生活,可是沒想到來了這邊沒有身份,也隻能幹這種活計,然後混口飯吃,對未來徐徐圖之。

港城這時候生活水平不低,在這裏幹活的都是不能進港的黑戶,走在路上被警察抓住就是個遣返,哪怕進市區裏麵去刷盤子,沒有身份也是找不到工作,不如留在這裏混口飯吃。

“幫我扶一下。”

走到第五趟的時候,人在半路上,肩膀上的貨物就已經大幅度傾斜了,侯勇招呼了一聲旁邊的李二倉,後者抬起一隻手,幫侯勇把貨物扶穩,低聲道:“老大,你別抗這玩意了,去旁邊歇會,剩下的都給我們仨來就行了。”

“沒事,先把這趟貨運過去。”

侯勇咬了咬牙,將貨物好不容易搬過去,在竹簽上刻一道印子,算是賺了五毛錢了,走到一旁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沒人在意,也沒人看他一眼,搬一份貨物賺一份錢,他賺的又不是固定工資,他不幹,大把留在這裏的黑戶搶著幹。

之前趙平安給他的兩條短袖已經有一片被扯爛了,侯勇掀開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肩膀,有的地方已經磨破了皮,皮膚下麵已經被壓出了一絲絲的血印。

“老大,你歇會吧,我們接著幹。”

三人的進度其實都差不多,隻有李二倉多搬了一趟,但是三個人勝在身體素質好,力氣大,耐力也足,搬運的時候隻要節省力氣不圖快,最起碼不會傷著自個兒。

而侯勇這大半年雖然有鍛煉,但那都隻是為了強身健體而已,這三個貨都是苦日子街頭混過來的,幹這些活兒完全不在話下。

“嗯,我先歇一會,你們也盡力而為就好。”

侯勇沒逞強,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去旁邊臨時扯出來的水龍頭旁邊洗了把臉,順便幹脆用水管把身上的衣服都給澆濕了,反正現在天氣熱,剛才搬貨的時候侯勇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在往外冒火,就這大太陽下曬一會,再搬一會,衣服用不上一個小時就幹了。

侯勇斷斷續續地又用另一邊的肩膀搬了五趟,已經到了體力的極限了,而那三個猛將依舊在繼續,兩個小時的功夫,侯勇賺了一塊五,剩下的三人都賺了三塊錢,李二倉多一些,賺了四塊。

趁著沒有貨物的空隙,四人坐在原地休息,高強度的體力勞動他們倒是都沒餓,因為喝了一肚子的水,再加上天氣熱,都沒什麽食欲。

侯勇,沈霄和李二倉的肩膀上都或多或少的被擠壓出了血痕,而趙平安好像沒事人一樣,肩膀上隻略微有些紅腫,李二倉以為趙平安有什麽專門的搬運竅門,趙平安隻是微微搖了搖頭,道:“沒竅門,以前帶著我妹妹流落到胡建那邊的時候,我也幹過裝卸工的活,在那幹了半年多。”

“再就是在老家的時候,我也幫著搬東西,肩膀有老繭,練出來了。”

李二倉不信,上前捏了捏趙平安的肩膀,果然剛一上手,就感覺手感不對,信了。

“平安,你在老家那邊……也幹得搬運,搬什麽。”

侯勇看了一眼趙平安,他知道趙平安和李青都是大西北那邊來的,做了大半年的兄弟了,他一直都沒問過兩人的根底,之前是沒必要,後來是沒機會,現在這時候,正好侯勇了解一下這兩人的過去。

趙平安平時一副撲克臉,李青嘻嘻哈哈的,但是在看過了胡洪雷那副做派之後,他終於明白了這兩人身上不屬於同齡人的那種違和感是什麽了。

那是江湖氣。

做了將近一年的兄弟,侯勇必須要知道身邊人的根底,這又不是演水滸傳,“口稱哥哥,納頭便拜,取銀兩相贈”,如果侯勇想要以後重用他們倆,就必須知道他們的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