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頭小豬崽子,哼哼唧唧在那拱著,還一個勁往老母豬屍體下蹭。
李居安瞧也沒瞧小豬崽子,陸家兄弟也沒拿眼睛往豬崽子身上看一眼。反倒是宋德生,喜滋滋盯著豬崽子,看著有趣。
“這麽多豬崽子,這要是開個養殖場,可不賺發了。”
宋德生滿腦子就是想著開養殖場。陸誌強和李居安之前早就勸過他,瞧著容易,辦起來難。他不知道開養殖場內行的門門道道,光擱那尋思,別說能盈利,能不虧也是好的。
宋德生不服,哼了兩聲說道:“瞧不起咱怎地?城裏老孫都琢磨著開磚廠了,要我說,我這豬崽子拿回去,還能指望著賺大錢。”
陸誌強冷哼笑道:“賺大錢?你先瞅著回去你媳婦兒扇不扇你就完了。”
獵戶們常說,保大留小。小的不打,帶崽的母獸不打。這這頭老母豬撒瘋,實在是攻擊性太強,要是不打,人就得死,不得不打。
陸文倩和陸家二姑還嚇得直打哆嗦,李曉抓住陸文倩的手說道:“沒事兒,回頭叫咱哥卸了肉,將老母豬燉了給你撒這口氣。”陸文倩這才稍稍平複了些。
宋德生哈哈大笑,將兩隻豬崽子往腋下這麽一夾,還有六隻找編織袋一塞,沉甸甸的豬崽子差點把編織袋給撐爆,他笑得都合不攏嘴,直說:“這下賺大了。”
傍晚,幾個人肩扛手提,滿載著山林間的饋贈。
隊伍中,陸誌強與陸錦揚兩位兄弟合力將一頭肥碩的老母豬,和一枚沉甸甸的大炮卵子從獵物堆中挑出,熟練地剝皮去骨,將鮮嫩的肉塊分門別類,簡單卸了肉後,拖著小車板下山。春季的山路不好走,爬犁路都是泥濘,幾個人走得不快。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與草木的清新。宋德生小心翼翼地搬運著八隻活蹦亂跳的小野豬崽子,這些小家夥還未意識到命運的轉折,依舊在編織袋裏嬉戲打鬧。他將它們安頓在了李居安位於長蟲溝子深處的後院,那裏有一片荒廢已久的圍欄,正好成了這些小生命的臨時避風港。
母親宋蘭花聞訊而來,望著那一窩毛茸茸的小生命,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卻也帶著幾分戲謔:“這麽點兒大的小豬崽子,能頂啥用呢?”她的語氣中既有對孩子們天真想法的寵溺,也有對現實生活的無奈認知。
宋德生聞言,憨厚地一笑,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養大了,咱們就能賣豬肉吃唄,總比沒有強。”
李曉站在一旁,滿臉困惑,顯然沒能理解這其中的艱辛與不易。
宋蘭花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孩子啊,這野豬可不比家豬,它們長得慢,出肉率又低,養久了也不見得出欄,到頭來,怕是虧本的買賣。”她的話語裏,既有對自然法則的敬畏,也有對生計艱難的感慨。
宋德生聽後,眉頭緊鎖,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禮物”既愛又恨。他不甘心就這麽放棄這些小生命,於是挨家挨戶地在屯子裏詢問,希望能為這些小野豬崽子找到一個新的家。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次次的婉拒,屯親們聽他說要養豬,都樂得直笑。
夜幕降臨,屯子裏燈火闌珊,宋德生在李居安家住著,他心也沉入了穀底。麵對這無人領養的局麵,宋德生隻能做出決定,將這些小野豬崽子帶回縣城。
宋德生站在自家院子中央,手裏緊緊抓著那隻剛捉來的、粉嫩嫩的小豬崽子,眼神中滿是不舍與糾結。這隻小豬崽子是他在興安嶺林裏抓到的,一身細膩的毛發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兩隻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透著一股子無辜與靈動。
他心裏盤算著,若是將這小豬崽養大,到了年關,定能換來一筆不小的收入,足以補貼家用,給孩子們添置些新衣裳。現實總是充滿變數。他四處打聽了一圈,還真是沒人要。他縣城的家,是一間不大卻溫馨的筒子樓,總能驅散一天的疲憊。
宋德生滿懷期待地推開門,隻見媳婦兒正坐在桌前,低頭縫補著家裏人的衣服,神情專注而溫柔。他輕咳一聲,試圖引起妻子的注意,然後將8隻小豬崽輕輕放在地上,滿以為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會換來媳婦兒的微笑,甚至是一個擁抱。
但事情遠非他所想的那般美好。
媳婦兒抬頭一看,頓時臉色大變,她猛地站起身,指著地上的小豬崽,聲音又好氣又好笑,笑罵道:“宋德生!你……你居然把這個帶回來!這玩意兒你叫我咋養?”
宋德生愣住了,他試圖解釋,但話到嘴邊卻成了無力的辯解:“養大了吃豬肉唄,烤著吃多香啊。”他媳婦兒根本不聽,還把爸媽喊出來。
宋父心情正好,和單位同事一道喝了點小酒,從屋裏轉出來一瞧。乖乖!8隻豬崽子抬著黑黝黝的眼睛,對著他直瞅嘞。
宋父的單位同事也是喝高了,眼睛迷迷糊糊說道:“老宋,你不是說要抱大胖孫子麽。大胖孫子擱哪呢。”
8頭野豬崽子哼哼唧唧,抬頭叫了幾聲,筒子樓本來就擁擠逼仄,這麽一叫就和開了養殖場似的。把同事酒都嚇醒了,他一看才看見8頭豬崽子,哈哈大笑說道:“老宋,你這是要當爺爺了啊。這麽快就抱上孫子,你兒子還給你領來個8個。”
宋父不爽得很,被同事調侃,讓他把火氣都朝著自家兒子身上發作。他生氣地轉過身,拿起掃帚,毫不留情地將小豬崽往外趕,小豬崽嚇得“吱吱”直叫,四處亂竄。氣得大罵宋德生:“滾犢子玩意兒!家裏養你一個還挺費事,還給我又整回來8個?你給它弄出去,家裏有它沒你,有你沒它。”
宋德生氣哼哼,說了句:“送肉來還不香麽,真沒人要,烤了唄,我送去飯館子賣烤乳豬去。”
宋家人都被氣笑了,媳婦兒揪著他耳朵,反複叨叨,叫他下回下山別帶這種玩應兒。要帶就帶些豬肘子下山。
……
另一邊,李居安分完股,將分到的野豬肉給了母親,采來的白靈芝打算第二天去集市上出街賣了,先聯係上了龐多來,約定了第二天出街碰麵的時間。然後他踏著沉重的步伐,穿過蜿蜒曲折的山間小徑,心中如同壓著千斤巨石,去找老陶。
他心裏沉痛,他的忠誠獵狗鐵錘,雖然滑溜不幹正事,但功勞一點沒少立。鐵錘平日裏混吃混喝,進山也是**不羈愛自由,但就這麽死了,為了護小鋼炮被大炮卵子一撂腳踢斷了脊柱。
他來到了老陶那略顯簡陋卻充滿歲月痕跡的小屋前,輕輕叩響了門扉。陳家寡婦聞聲而出,一看是李居安來了,趕緊進屋喊老陶。
老陶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龐上刻滿了過往的痕跡。他看李居安的神態,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但並不意外,隨即讓李居安進了屋。屋內昏黃的燈光下,兩人的身影被拉得長長的,仿佛連帶著那些過往的故事也被無限拉長。
“陶哥,鐵錘沒了。”
李居安艱難地開口,將鐵錘的死訊緩緩道出,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他心頭割下的一塊肉。老陶聽後,沉默片刻,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一盒已經磨得發亮的煙盒,顫巍巍地點燃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他說道。
“你知道你現在這眼神像什麽不?”
李居安說道:“像什麽?”
老陶深吸一口煙,眯起眼吐出煙圈,說道:“像我年輕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