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音和周正現在相處久了，這些肉麻的事兒早慣了，隻是這是當著別人麵。
她還是臉頰緋紅，半晌沒說話，默默然地縫著舊衣服，越是縫，於音越是搜索起腦海之中的記憶。
這些日子以來，周正給自己和女兒買了一車又一車的東西。
可在這些東西裏頭，唯獨沒有周正自己的，除了幾包偷偷藏起來的黃金葉和大前門。
他就沒買過別的，給自己用的。
周正總共就兩件厚棉襖，都不知道是什麽年頭買的舊東西了。
縫縫補補不知道多少年頭了，他似乎都在踐行自己的話語，把自己掙來的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他們母女倆，而自己則根本無所謂似的。
想到這兒，於音心中稍稍一疼，他伸手撫摸了一把周正背後那道大口子，透過那道口子，他隔著一層紗，感受著男人寬厚的肩膀與後背。
就是他替自己在一旁遮風擋雨……
周正感覺媳婦兒摸了摸自個兒，還想著是不是出了什麽岔子，回過頭看去，就看到媳婦眼眶不知道咋就紅了，他心中一慌，匆匆捧起媳婦的小臉。
“媳婦，這是咋了……我這又是說錯什麽話了嗎？”周正那慌慌張張的樣子，於音都看在眼裏。
隻是嘴上卻也不說，隻是拿衣袖抹了抹眼睛，一邊掩飾著自己的心疼，一邊離周正遠一些。
側著頭說道：“沒什麽……屋頂落了灰迷了眼。”
周正看著頭頂的房梁：“這主屋到時候也該修繕修繕了，我晚上回來就和他們講。”
這倆公婆的事兒，都被林曉看在眼裏。
她想起自己命途多舛的遭遇，已經把自己棄之如敝履的未婚夫，再看看於音和周正之間的幹係，心裏多少有幾分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不能找到一個比周正稍微差一些……不，哪怕差一半都成的男人廝守一生？
周正也沒在屋裏和媳婦耽擱太久，兩人都坐了同一班車去了縣城。
國營飯店門口，劉新存正在後廚門口焦急地等著，見周正到地界了，趕緊迎上去。
周正知道他來意，把蔬果都交納了上去。
不過正當他轉身要走，劉新存卻拉住了他，穿過後廚走到了前廳。
“你的蔬果我給我們的廚師同誌都看過了，他們一致認為，能夠作為當季的招牌菜，食材的處理都不用太複雜，盡量保證其風味就成了。”
劉新存吃過這種蔬果，但仍對這種說法將信將疑。
不過正湊巧，今天負責管錢的會計臨時有事還沒來，這筆賬暫時沒法結，他就索性請周正到前堂坐坐。
待會兒會計來了，再給他把這筆賬結了。
國營飯店這兒人來人往的，什麽人都有，上到平頭百姓再到稍有權柄的機關單位工作人員。
三五成群就喜歡來這兒吃飯。
也有些退休了的老饕，或是薄有家資的僑胞富商都會來這兒用餐。
尤其在劉新存的經營下，每個季度每個月都有新的招牌菜，總是能夠吸引不少慕名而來的食客。
從附近的縣城或者市區趕來用餐。
在食客圈子裏頭，一傳十十傳百，名頭很足。
這年頭，娛樂的手段很匱乏，人的興趣愛好自然就少。
吃就成了很重要的一個興趣愛好了。
而且這些年下來，那些獨門獨戶的禦廚之流，也從宮廷傳到了民間。
吃的花樣繁多，也讓這幫食客大快朵頤好不快活。
老陳自從市裏退了下來，早幾年因為動**的緣故，就連退休金都沒摸上。
那些日子天天吃些個粗茶淡飯，嘴裏都淡出鳥了。
如今局勢也漸漸穩定了下來，他沒什麽開銷，兒女也挺有出息的，一個進廠上班，已經是骨幹了，另一個也在商場做銷售員，都是金貴的活兒，也不用他補貼家用。
打老伴駕鶴西去之後，老陳唯一的愛好可不就剩下個吃了。
今天照例是國營飯店這兒上新的日子，老陳有一頭雪白的頭發，一頭銀絲沒有一根雜毛。
他愛穿一身灰色的中山裝，這些年都洗得有些發白。
他準時踏進了國營飯店內，發現迎麵的桌子上還有幾個遛鳥的老夥計，正衝著自己打招呼。
“老陳，新鮮事兒，瞧瞧今天吃什麽。”
老陳抬起頭，瞅了眼掛在門板後頭的小黑板：“喲，咋的還有蔬果吃？打江南來的？”
最近的國營飯店花樣很多，老陳到現在都有點回味之前吃的那熊肉，那味道說不出的鮮。
還有日常供應的麅子肉，這野味翻著花兒地見。
這在去年可沒有的，冬日裏吃上一鍋熱騰騰的野味，實在是美得很了。
可沒想到，這回的招牌菜都是些水煮蔬果，都是不怎麽需要處理的煮法。
這可讓老陳皺了皺眉頭，這蔬果雖然在冬天不怎麽能見著，但也不必賣得這麽個天價，還拿來當招牌菜吧？
老陳叫過附近的服務員：“這怎麽回事？”
服務員也是一頭霧水，隻說是主任的安排。
老陳和幾個老夥計神情都有幾分不悅，他們都是這兒的常客了，怎麽也想不明白，這怎麽這麽糊弄人。
眼見旁邊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穿著一身破棉襖，看樣子像是山民打扮。
也不知道是不是來國營飯店吃飯的，老神在在的模樣。
見他們幾個絮絮叨叨，那人忽然搭腔道：“好不好，不都得吃過才知道？你說是不是？”
老陳看著那年輕人，還想說個兩句，發現那個年輕人反而轉過頭去，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老陳這個老饕什麽陣仗沒見過，被年輕山民的話一點撥，立即就通透了，什麽吃的敢定這個價格，那可不見得是空穴來風。
好不好吃，那得交給嘴和胃來判斷，空口白牙的說得明白啥子？
他招呼過服務生：“給我把你們的招牌菜，一樣一份都端上來，我倒是要看看，有什麽玩意兒能值這個價。”
旁邊的幾個老夥計半開玩笑地說道：“要是不配，可別怪咱們幾個老家夥，把你們這兒的招牌給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