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先前切換職業的經驗,周正心裏也有了底。

上一世他本是個熱心腸,活生生被冷漠的社會磨平了棱角。

幾次遇到瀕危的人都沒有伸出援手!如今他不想讓自己問心有愧!

聽說有大夫,周圍的老百姓自覺讓開一條道。

在藥店門檻台階上,正躺著一位穿灰色中山裝的老人,已經不省人事。

隻有一個國字臉的藥店醫師正忙得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麽才好。

“小同誌,你是大夫?”

一個售貨員模樣的女人狐疑地看著周正,顯然不太相信周正。

就連那個住院醫師也神情不愉。

打量了周正兩眼,發現是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還是個山民。

他怎麽都是城裏醫院的醫生,他治不好,周正能治好不成?

周正深吸了口氣,隨口應付道:

“我就住在鴛鴦樹村,祖上都是行醫的,你不信可以去打聽,別耽誤工夫,時候遲了,人要有什麽事情,三長兩短你負責啊。”

那人見周正言之鑿鑿,說話也有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穩重。

生怕擔責也不敢多攔著。

隻是嘴上不饒人,嘀咕道:“給人治死了,回頭公安抓你去槍斃都有多,一命償一命……”

周正全當沒聽到,他見老者全身上下的皮膚都有些發紫。

腦海裏已經閃過數種急救的方案,他上一世完全沒有這些記憶,如今卻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他對老人先進行了簡單的心肺複蘇。

隨後找藥店店員要了一套針灸的銀針,分別刺在老者的中指和食指附近。

周圍看熱鬧的老百姓不知道誰叫道:“臉沒那麽紫了啊……這年輕人幾把刷子。”

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得出周正這一番治療,立竿見影,顯然已經讓老人脫離了生命危險。

周正擦了擦汗,一輛畫了個紅十字的綠皮軍車已經開到了藥店門口,七手八腳地把老人抬上車。

幾個醫護人員對周正一陣感激。

等這些人離開,周正這才走到藥店內。

藥店的主任剛才目睹了周正施針救人的一幕,對周正也很客氣。

還把那盒銀針順手送給了周。

隻是聽說周正要來賣藥材。

就連這個主任也犯了難:

“小老弟,不瞞你說,咱們這兒是國營藥房,藥材收是收,可東西再好,價格也給的不高,不是我不幫你。”

周正也知道現在仍是施行計劃經濟,藥材買賣都有自己的標準。

無論是自己手頭這條毒蛇還是這株老山參,賣給藥店都是賤賣!

賣不出幾個子,頂多換一張大紅獎狀。

可周正如今缺的是大把的錢,有錢才能讓娘倆過上好日子!

周正出了藥房,臉上閃過一絲無奈,思前想後,還是鑽進了一條破敗的巷子裏。

在巷子深處,周正敲了敲一道虛掩的門。

一個臉上貼著狗皮膏藥的白發老頭賊頭賊腦地探出腦瓜。

見是個生麵孔,嚇了一跳,趕緊鑽回到屋子裏。

周正一把攥住他的手:“有大貨,瞧還是不瞧?”

說著拿麻布口袋在老頭臉上一晃。

白發老頭眼前一亮,對著袋子裏的東西,深深吸了一口。

可他還沒看夠,周正就把口袋紮緊了。

他那脖子伸得像是長頸鹿似的。

這下可不敢不把周正當回事,趕忙招呼周正進屋。

這破屋內真是別有洞天,入眼就是一個古色古香的文玩架,上頭擺了些瓷器和玉器。

一張紫檀木的桌子上頭擺著一對白瓷的茶杯,還冒著熱氣,剛泡不久。

老頭兒把周正招呼到桌前,他托了托自己鼻梁上的眼鏡。

“小兄弟,敢問哪個山頭的,這大貨我老眼昏花,沒見清楚,能再給我瞧瞧?”

周正也不接茬,把袋子遞了過去。

老頭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株老山參。

好東西!好東西啊。

這老頭身份不簡單,當年是在清廷當差的太監,見多識廣。

但為人貪婪膽小,溥儀退位之後,他卷了一批清宮的文物,靠著這些文玩結識了一些人脈。

建國前還算風光。

可之後就不行了,隻得最後跑到這兒紮根,苟延殘喘,做些投機倒把的勾當。

後來這老太監眼見大限將至,反而想透徹了,把一輩子收藏的文玩都捐給了國家。

這還是周正在報紙上看來的新聞。

連他都沒見過這等成色的野山參。

他嘖嘖稱奇,這才注意到周正還在一旁等著,趕忙放下老山參,比畫了一個手勢。

他一邊報價格,心思早就隻掛在野山參上了,至於周正那是什麽路邊一條,壓根懶得理會。

“小兄弟,這個數怎麽樣?”

周正劈手把東西拿了回來。

這價格比自己的心理價位差得太多,他也看得出來這老頭分明是在打發叫花子!

看來是把周正當成入山偶爾拾得寶貨的鄉巴佬了。

這老頭無兒無女看似可憐人,但被他坑過的老鄉可不知有多少,純純的封建餘孽。

周正可不慣著他這臭毛病。

這老頭見周正把東西收回去,立馬急眼了。

他“噌”得一下站起身,差點把熱茶給潑自己褲襠上。

要不是他早就沒了那活兒,怕不是小鳥都給燙熟了。

“小兄弟,有話好好說,什麽價格都能商量不是,是老哥我老眼昏花了。”

一邊說話,老頭這才正眼觀察起周正的一舉一動。

見周正雖然作勢欲走,可神情隻有透著些許戲謔。

不僅如此,他的身上有著與這個年紀不相符的精明幹練。

自己這怕是看走眼了啊,這哪裏是個荒野少年,分明是個人精啊……

他也知道周正這是逗他玩。

他這年紀了,正要老山參這等天材地寶延年益壽,性命攸關的事兒馬虎不得。

他咬了咬牙,一拍桌子:

“這麽吧,八張大團結,老哥手頭隻有這麽些,之前剛收了對龍紋玉璧,手頭也不寬裕。”

周正心中暗忖還是虧了!

但如今能收得起這寶貝的人可不多。

而且時間不等人,媳婦孩子還在家挨餓受凍,自己能繼續找買家,可她們等不起!

何況深山如寶庫,能找得著一根老山參,未必找不著第二根。

這是意外之財,亦不可太過強求了。

思前想後,周正果斷下了判斷。

“賣了,不過那東西你搭我一塊。”

周正一指文玩架上的盒子,裏頭正放著一塊晶瑩剔透的寶玉,一看就珍貴無比,不似凡品。

老頭聽了簡直像是被捏了卵蛋似的疼。

但想到要是換不著這寶貝,留著這玉石也無用,隻好答應了下來。

老頭也痛快,生怕周正反悔。

把八張大團結連帶玉佩像是燙手山芋似的趕緊塞到了周正的手裏。

周正掂量著這一筆錢,在這個一工分等於隻值一毛的年代。

這絕對是一筆巨款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大部分錢和那塊寶玉都藏在褲襠的夾層裏頭,隻留下很小一部分錢。

周正沒直接回家,反而轉道去了供銷社。

在附近找了票販子買了米票、油票、肉票,本來還想搞台收音機和自行車票。

可這些票販子手頭預定還得提前預定,周正給他加了五塊錢,讓他有票給自個兒留著。

拿著票據,周正大步流星地走進了供銷社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