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一邊卸貨,劉新存一邊找了過來。
劉新存說實話還挺欣賞周正這個年輕人的,自打周正負責這兒送貨以後,就沒遲到過,送來的獵物又新鮮又齊全。
連後廚也挺喜歡周正的,之前的熊肉也格外暢銷,現在城裏有點家底和背景的都講究冬令進補。
這年頭雖然不禁槍也不禁獵,但敢在冬天上山獵熊的,恐怕隻有周正這麽一個後生了。
而且,他消息靈通,前幾天縣城的領導還叫人打聽了一下周正的消息。
這事兒可小不了,一開始劉新存還以為周正犯了事兒,結果一打聽才知道,周正無心插柳救了領導的爹,王慶田的父親王振軍那可是市裏退下來的實權派。
現在雖然沒一官半職了,但王振軍的老夥計和門生可是遍布在當地的,算得上一呼百應。
周正這是有大運氣的,劉新存連帶著也覺著這小孩兒真有些本事在身上。
他看的人很多,很少有走眼的,這小孩兒遲早有出息。
周正聽劉新存的意思,劉新存身上也有些老毛病,到了冬天和下雨天腰杆就抽筋似的疼。
瞧大夫幾次都不見好,這些年反而有加重的趨勢。
劉新存想請周正瞧瞧,周正也挺無奈的,這回的職業不趕巧,正切換到別的上,不過周正稍加思索,已經答應給劉新存整幾個藥膏貼貼。
等下回來飯店再帶給他。
周正順便還把寶生介紹給了劉新存認識。
萬一以後周正有事兒耽擱,沒法來酒店送貨,還能讓寶生幫著跑一趟。
等送了林蛙到那家製藥廠,周正意外在路上撞見了一個眼熟的年輕人。
是程英容那兒媳,叫朱華娟的,論輩分,周正還得叫她一聲嫂子。
她咋上這個地方來了?朱華娟是隔壁村的,是程英容自己拾掇來的。
照程英容的說法,他這個兒媳屁股大能生兒子,在村子裏名聲也有口皆碑。
打著燈籠那都找不到那麽好的媳婦兒,他兒子那可是拾到寶了。
程英容說媒了小半輩子了,聽說還真沒走過眼。
自己兒子的婚事更是不會馬虎。
可周正那會兒一堆狐朋狗友,消息也靈通,誰家兒媳公公扒灰,誰家小媳婦兒偷人,那都是有數的。
有一回,陳牛就提起過,當初朱華娟有個男知青相好,就是本地的,倆人好得都快談婚論嫁了。
結果趕上男知青生病,一紙申請,組織上給安排回了縣城,兩人就斷了聯係,這才給程英容的兒子撿了個漏。
周正那會兒喝高了,還笑那狗玩意兒結果還是揀別人玩剩下的。
喝多了睡一覺都記不清楚了,看到這一出才記起來。
就連寶生也認得,他還想出聲叫住朱華娟,周正趕緊攔住他,沒多久,打一棟三層居民樓裏頭走出來個高高瘦瘦的男人。
他拉住朱華娟,兩人很親昵地說著話,也沒注意到在馬路對麵灰頭土臉的周正寶生倆人。
周正看了一出熱鬧,撓了撓頭,倒是寶生是個愣頭青,不太懂裏頭的門道。
還問周正怎麽不上去問好。
周正是不願意去摻和這破事兒,農村的說法,那是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親。
何況,周正和程英容交惡,上回大哥周宏被逼得上門要錢,可不就是程英容攛掇的。
要不是周正看在大哥麵上,自己非要找程英容這妖婆算賬不可。
現在她兒媳屁股不幹淨,周正樂得看熱鬧。
何況,周正自打得了醫生這個職業,殘留的記憶,讓他也略懂些望聞問切。
朱華娟這步態謹慎步子也很小,不僅如此,身體協調性也有些問題,身體微微前傾。
分明就是有了的樣子,這帶著崽呢都要跑出來見情郎,程英容可真有福氣,找了這麽個兒媳。
看破不說破,周正領著寶生送完貨就回去了,沒去特意收拾這事兒。
何況這世上可沒不透風的牆,這事兒遲早露餡,就是個早晚的問題。
他們倆乘著班車回到村裏的時候,遠遠就瞅見進村的道兒,烏泱泱地堵了不少人。
人群正中央,周正眼尖一眼就瞥見了大嫂汪敏正在裏頭拽著個年輕人不放。
那人周正也認得,是汪家的小兒子,汪泉。
周正抱著雙臂,饒有趣味地看著場麵。
眼見周萍也拿著一包瓜子在人群裏頭看熱鬧,他趕忙湊過去:“姐,這啥情況啊?”
周家人那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主兒,周正和周萍更是如此。
周萍抓了把瓜子遞給弟弟,一邊把自個兒聽說的消息告訴了周正。
周正拿了錢給周宏,汪敏可不就喜滋滋地送去了娘家,程英容雖然市儈,但收了錢也確實把事兒辦得漂漂亮亮。
人姑娘家見汪泉這麽有誠意,這還有什麽話說,當即訂了親,就選個黃道吉日,姑娘就能過門了。
可汪泉這個混小子瞞著家裏早就在村裏有個相好的了,還特娘是個寡婦。
可把汪敏氣得吐血三兩。
“那孫寡婦隔壁村的,我見過,那年紀都能給汪泉當幹娘了,你還真別說,換我是大嫂我也受不了,這哪是找媳婦兒,那是給自己找了個媽!”
周萍嘴上這麽說,嘴角那就沒彎下來過,周宏窩囊,她周萍早就看不過眼了。
要不是汪敏對爸媽還算孝順,周萍早跑去大哥家掀桌子了。
周正抱著雙臂,指點道:“那姐,大嫂現在是幹啥,抓著汪泉要去退親?”
周萍一拍大腿,嘴都要咧到後腦勺去了。
“退親?退什麽親,汪泉這老小子也是癩蛤蟆玩青蛙,長得醜玩得花,孫寡婦他要,那個鐵杆村的小姑娘他也要,這叫啥一個都不能少?”
周正也有些傻眼,正和周萍看熱鬧呢,眼見大哥周宏黑著一張臉,從村外頭進來。
見弟弟妹妹正嘻嘻哈哈,臉上的皺紋更是深了幾層。
周正也不敢耽誤,趕緊拉了姐姐一把:“好了,別扯犢子了,大哥來了,再放著不管,大哥要氣吐血了,有什麽話,咱們先拉到自家院子裏說去。”
他還算識點大體,一行人牛拉馬拽地把這倆就差扭打在一塊的姐弟,還有親家都請到了周宏家裏。
沒多久,於音也帶著孩子到了周宏家裏來,見著媳婦,周正趕緊上去一把拉住媳婦的手。
“媳婦,你咋來了?早上的活兒還多不?咋不在家裏歇著。”周正看著媳婦兒青灰色的小手一陣心疼,削墳磚這是個苦力活兒,那些墳磚陰氣重久了難免對手腳有影響。
身後的周萍嚷道:“我讓寶生去叫來的,今個兒都在大哥家裏吃,一家十幾張嘴,你姐我一個人收拾不了!”
周正這才看到於音手裏還提著倆竹籃,裏頭盛放著家裏帶來的豬肉和野味。
“我來幫忙,我來幫忙!”周正趕緊說道。
周萍作勢欲踹:“你個大男人進什麽廚房,晦氣不晦氣,去和大哥坐一桌,這事兒整不好,拿你是問啊。”
於音看著這對姐弟像一對活寶,不由得輕笑出聲,見周正還不服,捏住他的手。
“汪家這件事,我出不了什麽力,你現在說得上話,幫著大哥些,別把好事變壞事了。”
聽媳婦發話,周正也不敢不從,比劃了一下,說道:“行,媳婦兒都發話了,保證完成任務!”
他們仨在這兒說話,裏頭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
“你要是要和那寡婦過,我就沒你這個弟弟!你給我滾出去!錢是我打周家借的,你一分都別拿。”
汪敏心裏也是有氣,雖然弟弟不成事,這麽大人了,除了遊手好閑,掙個工分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但至少長得還算一表人才吧?
非要死纏著那個孫寡婦不放。
汪泉也不鬆口:“我和燕姐那是兩情相悅,我就沒見過像她這麽會疼人的女人,姐你也該像人家學學,你看你把姐夫唬成啥樣的?哪天姐夫和你離婚,你還能打哪裏找這麽好的人去?”
汪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弟弟,都想不明白弟弟咋會說出這種話來。
“那個寡婦到底給你灌的什麽迷魂湯?”
一旁的汪家人也在勸:“老四,你要是真想和孫寡婦好,那咱們把和林曉的婚事給退了,你們好好過日子怎麽樣?”
看得出汪家人對這個兒子很寵溺。
汪泉反而嚷道:“那不行,這事兒我和林曉爹娘也談了,他爹也應了!我彩禮給了,人也答應了,憑什麽退啊?”
周宏夾在兩人中間,橫豎不是人,更別提汪家的眾人了。
這汪泉一臉嘚瑟,顯然感覺自己隨便拿捏這些個親眷,別人拿他沒轍,遲早會答應這門親事。
還是周正看不過眼,走上前,一把拽住了汪泉的肩膀:“鐵杆村的林家,林虎剩他們家是吧?”
汪泉看到周正膀大腰圓,走起路虎虎生風的樣子。
而且周正惡名在外,比起混賬,周正老大,天老二,汪泉見了都嚇得縮了縮脖子,想著自己剛才得意忘形,是不是把周正得罪了。
這下慘了,腦袋都要給周正按到腔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