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寶生就抱著兩隻狗崽子來了。

一隻黃毛黑背的長得滾球似的，見著周正直叫喚，被他輕輕踹了一腳，一個筋鬥摔得像是個滾地葫蘆。

另一隻一身黃，個頭得有他兄弟一倍大，也不叫就在旁邊盯著看，看著凶得很。

寶生讓周正和於音倆給這倆小家夥喂點吃的，親自喂了幾口肉湯，那隻小些的狗子撒歡似的湊了過來。

另一隻狗子在寶生的催促下，也喝了幾口。

看著兩條小狗在屋裏總算自在了起來，周正拉著於音給兩條狗取了個名。

於音在老家也有養狗，那條小些的就叫來旺，另一條威風些的幹脆就叫小黑。

寶生還怕倆小狗看不住院子，幹脆把老爺子家裏留著的兩條獵犬給牽來了。

兩條狗都生得威風凜凜，目含精光，老爺子這些日子感念周正幫把手，家裏的條件改善了不少，聽說老爺子前兩天還讓寶生陪著去了一趟市裏的醫院看病。

要是沒周正幫襯，這醫院也是去不起的。

老爺子嘴上說，這狗家裏養不起，吃太多肉盡拉屎了，讓周正養個一陣子。

實際上是知道周家現在東西多了，難保沒人惦記。

周正又是個張揚性子，什麽事兒都鬧得全村知道，可不招賊光顧。

於音也不見得常常在家，萬一給遭了賊，有兩條獵狗在，也好辦些。

周正也知道老爺子刀子嘴豆腐心，和寶生說回頭上他家看看去。

等收拾完狗子，這四條狗也不拴著，倆小狗出不了矮牆，就在一旁打盹嬉戲。

倆大條的獵犬倒是出院子放風，但他們都是對主人忠心耿耿的好狗，走不了多遠。

周正收拾好幾個竹筐，這回寶生也跟著周正一道上縣城去，這些林蛙抓回來立馬就得賣了，不然要是死了可就不值錢了。

這數九寒天的，林蛙沒熱源很快就死了，不得用了。

兩人挑起擔子，還是寶生力氣大，兩手還能各提拎一個，那架勢連八臂哪吒都沒他能的。

於音帶著孩子逗了逗兩條小狗，也準備去大隊削墳磚了。

就在這個功夫，幾個流裏流氣的漢子吞咽吐霧地站在了周家院子外頭。

帶頭的那個年輕人一手摁滅了煙頭，將院門敲得哐哐作響。

“阿正！正爺！我陳牛啊，這都幾天了，你上回一泡稀拉到現在啊？趕緊出來，你欠那五塊錢咱們先不收了！出來喝酒打牌啊！”

於音臉色一變，那些不好的回憶頓時湧上了心頭。

她摟著女兒，顫抖著聲音說道：“阿正……他出去了，你們請回吧。”

或許是因為周正當初不務正業的一舉一動，在於音心裏頭印下了幾乎不可磨滅的烙印。

聽到這些狐朋狗友上門，於音心裏隻有濃濃的畏懼和害怕。

可以說，周正那些混賬事兒九成九都和這些狐朋狗友脫不得幹係。

自己要是敢多問一句，周正的耳光和棍子恐怕就會招呼上來了。

她的聲音太小了，門外的人似乎沒聽到，幾個男人大力推搡著院門，哢嚓一聲響，就見這幫人人五人六地擠了進來。

“喲，門開著呢。”幾個人一邊嘻嘻哈哈，一邊走進院子裏，環視周圍，就看到於音抱著女兒正站在房門邊上。

裏頭一個小個子獐頭鼠目地看著於音，他說話帶著些流裏流氣，低垂著腦袋看著於音，舔了一下舌頭：“這不是嫂子嗎？嫂子，我正爺呢？還賴**呢？這麽大個老爺們給女人夾得下不來床，你說像不像話啊？”

那個自稱叫陳牛的年輕人推了那個小個子一把，不過看著於音神色也不怎麽友善，眼神裏頭都是玩味：“嫂子，耗子說話不好聽別見外，要怪就怪正爺有事沒事兒都拿你開涮。”

周正之前就是個混賬玩意兒，可沒把於音當個人，牌桌上葷話三句不離媳婦兒。

他還喜歡吹噓這種破事兒，就顯得自個兒能耐。

陳牛的話也不好聽，其他幾個男人正拿著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著於音。

於音雙腿都有點顫抖，隻是死死抱著懷裏的孩子，勉強擠出話頭：“你們來得不湊巧，阿正已經去縣城辦事了。”

她猶豫了一下，想起周正的眼神和他的態度，鼓起勇氣說道：“那個你們下次可以別來了，阿正不會和你們繼續出去玩了，他之前欠你們多少錢，我這兒替他補了。”

這群人倒是沒想到於音會這麽說。

周正現在在十裏八鄉都風光得很，他們哪裏不知道周家還得起這個錢，但他們圖的是這個？

這幫王八犢子從來都是見不得人好的，周正走上岸了，都得當水鬼把他拉下水。

不過於音不知道的是，周正這人缺德得很，當初欠了錢不說，和哥幾個鬧得也很僵。

這人愛吹牛，這些人也不待見周正，就指著周正薅，周正又是請客又是被他們做局的。

眼瞅著周正這隻肥羊改邪歸正要跑，他們能不急？

他們盯著不隻是周正的錢，還有周正的屋子，就連於音也沒放過。

來之前，昨天他們都在窗底下聽了一夜了，憑什麽這畜生還能有這麽漂亮的媳婦睡？

“好啊？還錢？這錢你還得起？”陳牛高聲說道，“欠了四五百，你拿啊？”

這錢他們信口胡謅的。

但聽在於音耳朵裏，這錢周正勤快些，也不是掙不到，可家裏暫時沒有啊！

她結結巴巴地說道：“能不能寬限個幾天。”

“拿不出來？”陳牛一歪頭，示意耗子上來。

耗子早就對於音垂涎欲滴了，一隻尖瘦的爪子就往於音身上抓：“嫂子，還不出來也沒事兒，以前正爺就說了，嫂子你夠水靈，高低得讓兄弟們試試……哎喲！”

他手都沒夠著於音，五指已經劇痛。

他低頭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角落裏頭躥出隻大黑狗，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另外一條狗給於音護在身後，還有兩條狗崽子正衝著他們齜牙咧嘴，一副他們敢輕舉妄動，就咬上來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