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荒野以後,雖然有一條固定的商道,但是畢竟不能和萊斯特領內的道路相比。

 因為道路不平,就算是安德這架減震技術領先時代的馬車也變得搖搖晃晃。

 安德躺靠在**,他背後被愛蜜莉雅用幾個枕頭墊高,讓他能舒服一些。

 已經過去兩天了。

 葛吉爾騎士和羅德尼爵士都來看過安德,不過他們對安德受傷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除了叮囑安德好好休息盡快恢複之外,就是送來一些水果補品。

 這種事情無論哪個世界都一樣。其實羅德尼爵士還有一個能夠釋放治愈術的魔法裝備,但是這種治愈術本身是應急使用的法術,講究激發生命潛力,燃燒人體能量儲備來加速身體組織恢複。

 而安德那天為了盡可能催發‘天意’,計算並掌控複雜的波紋能量運行,身體的能量儲備被他燃燒到了可以人體自燃的地步,不敢使用這種雪上加霜的法術。

 所以這兩天,安德隻能靠各種補品和食物,吸收營養,慢慢讓身體恢複。

 不過,從細胞本質開始超越常人的安德,到底和一般人不同。

 他對食物的吸收效率遠遠超過常人——也就是說,一般人吸收食物中百分之三四十的營養成分,安德能吸收到八九十。

 而對這些營養的利用效率,安德也遠遠超過常人極限。

 所以僅僅過了兩天,他身體表麵的皮膚開裂已經基本愈合,大塊的死皮開始脫落,新生的皮膚像是泡在水中的玉石,更是有一種嬰兒般的好聞氣味散發出來。

 因為死皮開始脫落的緣故,當時因為他皮膚開裂,纏裹身體的白布已經被撤掉,安德露在外麵的皮膚黑一塊白一塊,著實有些難看,隻能躲在馬車裏。

 這兩天,就連弟子們修行潮汐波動,都得半夜圍坐在安德馬車邊,要不是他們單獨在營地裏有一塊空間,別人看起來一定會覺得非常古怪。

 此時,安德優哉遊哉的啃著一個水果——能在這初春季節的北地,能吃到水果可以說是頗為奢侈。

 安德一口咬下,嘴巴裏嚼著一小塊冰晶果(冰晶木會在冬天結果,算是北地特產,可以賣高價的),一邊還在含含糊糊的說著:

 “不對不對,我是讓你落刀要穩,不是讓你落刀要輕。手指手腕不要那麽僵硬——不對,力量控製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手、用感覺。天啊,本來冰晶果的果肉就那麽一點點,你最少削掉了三分之二。”

 和地球上,經曆了無數代篩選、定向培養的水果不同,天然的水果一般隻有很少的果肉,厚厚的皮和大大的核。

 畢竟冰晶木結果子是為了繁衍後代,不是專門供人吃的。

 所以削冰晶果其實是一個技術活,用力輕了,切不開冰晶果的硬皮;用力重了,自然把不多的果肉也削下去了,雖然可以從果皮上再把果肉削下來,但是從削水果的手藝上來說,自然算是失敗了。

 “我是狂戰士嘛,怎麽可能把力量運用的那麽細致?”愛蜜莉雅感到委屈。

 “你這狂戰士可和其他狂戰士不同,你不僅僅靠血液作為能量載體,同時,氣也是你的能量載體,你可不能像其他狂戰士那麽傻嗬嗬的。”

 安德不以為然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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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蜜莉雅可不是正統的狂戰士,利用潮汐波動進階的愛蜜莉雅,可以說是氣、血雙修。

 她不用完全依靠狂戰士秘法,加強血管結構來約束能量和血液,而可以通過氣血雙行的方法,同時加強血液和‘氣’中承載的能量。

 說句實話,如果不是安德的精神意誌和自身生命能量已經完全契合,他倒也很想試試這條路。

 要知道,從愛蜜莉雅進階中,安德發現,這個世界的職業者對能量的運作另有一功。

 他們應該是以自身能控製的能量(引入身體,參與身體循環的那部分能量),混合著外界能量,成為職業者施展種種威能的資本。

 這中間必然有一個混合比例問題。

 自身可控能量比例越高,力量就越精純,控製起來就越容易;混合外界能量比例越高,力量就越寬厚博大,當然能量控製細節上應該會弱了一些。

 不過安德自己也沒把握到底是不是這樣,畢竟初級職業者和高階職業者應該有很大差距,而他自己的情況又不能拿來作比對。

 如果單單按照精純來說,安德大概是這世界上力量最精純的那個級別——無他,他的精神意誌早已和自身生命能量融為一體,完全不接受任何外來能量,自然精純無比。

 在職業者這條道路上,安德自己是沒啥希望了。

 倒是愛蜜莉雅這個半狂戰士、半氣血修行者好像有些希望,可以兼具兩者之長。

 “誰傻嗬嗬了!吃你的吧,還堵不住你這張嘴。”

 愛蜜莉雅嘴巴上不滿的說,手上卻沒停下,她小心的把冰晶果肉切下,削成一個個小方塊,放在果盤裏,又去削另外一個冰晶果——一個冰晶果其實沒多少果肉。

 “那當然,想堵住我的嘴,最起碼也得用你的嘴來堵——這才叫公平。”安德很是嚴肅,一本正經的說。

 愛蜜莉雅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這馬車是側麵開門,駕車的車夫是斷斷看不見裏麵發生的什麽事的。

 “——怕了你了,安德老爺。”愛蜜莉雅嘴裏無奈的說著,手上卻拿起一塊冰晶果肉咬在嘴上,在唇齒間露出一半果肉,將臉輕輕湊了過來。

 “啊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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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

 車隊開始漸漸深入荒原。

 羅德尼爵士騎著一匹老馬,晃晃悠悠的來到安德馬車邊,看著安德的臉出現在馬車窗口,笑著打了個招呼。

 “安德爵士,您身體大好了?”

 “還差一些,估計再過兩天就好了。”安德也笑著打了個招呼。

 他現在吃的水果、補品和一些專門用來補充身體的藥材,倒有一大半都是這位羅德尼爵士送來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安德怎麽也得客氣幾句。

 “哈,您身體能康複就太好了,前些天可把我和葛吉爾騎士嚇了一大跳。”

 羅德尼爵士這幾天其實天天來看安德,隻不過有時候安德在休息睡眠,他隻是來張望一眼,和愛蜜莉雅打了一聲招呼就走了。

 當日安德全身龜裂,皮膚焦黑,簡直像是被火燒過一樣,任誰第一眼看過去,都以為那是一具焦屍。

 要不是安德依然可以行走自如,氣息穩定,說話邏輯清楚,當時羅德尼爵士都想要替他準備後事了。

 即使如此,一具全身除了臉(安德大腦要超高速運轉,因此必須護住頭部)全身皮膚焦裂的詭異人型,在自己麵前說什麽‘要休息幾天緩一緩,恢複一下’也是夠嚇人的了。

 “替我向葛吉爾騎士道一聲歉,這兩三天我無法出手。”安德倚在馬車窗口,說道。

 作為鎮場子的高手,安德無法出手,對於整個車隊安全性的影響不言而喻。

 “沒事沒事,在過了格拉城以前,不會有什麽事。”羅德尼爵士看見安德精神不錯,也放下了心。

 “對了,那邊在幹什麽?”安德的視線越過羅德尼爵士,望向三十多米外的路邊。

 幾名商隊夥計正在把一輛載貨馬車上的袋子,一袋一袋的踢下車。而在車邊,有不少地精和一種怪模怪樣,略微有些駝背,像直立的狼狗似的生物,在馬車邊上點頭哈腰了一陣,然後紛紛扛起袋子走入荒野。

 說句實話,安德來到這個奇幻世界,除了一些正常野獸和地精之外,幾乎沒看到過什麽奇幻世界應有的生物。

 就連地精,安德都沒見過幾個活的,看見的都是士兵或者冒險者順手幹掉了一些地精的屍體,被掛在領地邊緣的樹幹上,作為警示標誌的那種。

 “這是怎麽回事?那是狼人?”安德有些好奇。

 “那是豺狼人,不是狼人,狼人要他們高大的多。”羅德尼爵士回頭看了一眼,不以為意的轉過頭來解釋道。

 狼人和豺狼人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物,豺狼人混在這種荒原裏,在食物鏈上,地位其實比地精高不了多少,而狼人卻是真正的怪物,隻要是成年體就可以一對一,單挑職業者那種強力怪物。

 “可那些東西是怎麽回事?”安德不覺得這些怪物能威脅到車隊。

 “奧,那是一些麥穀,是給他們的買路錢。”

 “買路錢?”

 安德有些疑惑。

 “對,這條商路對萊斯特領很重要,需要有人維護路麵,我們也不可能派人來這裏看護道路,隻能讓這些小怪物來做這些事了。”

 羅德尼爵士看安德對買路錢這個說法有些疑惑,隻好繼續解釋下去:“作為交換,商隊每次經過都會給他們留下些食物。”

 安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的買路錢。

 這可以說是非常符合邏輯了——這些小怪物就算沒有能力搶劫車隊,可在路上挖幾個坑,破壞路麵絕對沒問題。

 對商隊來說,付出一些價值不算高的糧食,換來野外道路平整,可以說是很劃算的生意了。

 “哈哈哈,安德爵士你不會以為我們是向他們繳納過路費吧?這荒原上,哪有什麽勢力,敢對我們的車隊——”

 羅德尼爵士這麽大歲數,可以說人老成精,他看著安德臉上的細微變化,頓時反應過來安德在想些什麽,不禁笑了起來。

 下一刻,安德臉色微微一變,搭在馬車窗口的五指一收,‘嘎巴’一聲,硬生生從窗口上扣下了一塊木塊,接著兩指一彈,木塊帶起一聲厲嘯,從羅德尼爵士的耳邊飛射而過。

 羅德尼的鬢角被木塊帶起的厲風卷起了幾縷白發。

 “啪——”,木塊化成木屑隨風散去,一支純黑色的長箭打著轉跌落下來,插入地麵,直入泥土半尺。

 “看來,還是有人敢對我們車隊動手的。”安德喃喃的說。

 他極目遠眺,卻看不見射出這支箭的射手在哪裏。

 這支黑箭,最少是從兩百米外射過來。

 這個距離,就算是安德也望塵莫及——先不說兩百米外如何才能保持箭支準確性,單單是把一支箭射出兩百米外,安德就做不到。

 或者說,是安德手裏那張弓做不到。

 更何況,這支黑箭破空無聲無息,就連安德,也是在這箭接近到三十米以內才能發現。

 就在羅德尼爵士驚魂未定,還沒來得及感謝安德的救命之恩,就聽見車隊遠處,有人在大聲命令:“防禦,有刺客!”

 片刻後,兩名騎士扈從帶著十幾名騎兵衝出車隊,朝遠方奔去。

 又過了片刻,一個年輕人策馬奔來,看見羅德尼爵士,一臉悲憤的說道:“羅德尼爵士大人,我家大人遇刺,請您趕緊過去一下。”

 這個年輕人是葛吉爾騎士身邊,最年輕的騎士扈從班克。

 “這個,安德大人——?”

 這個時候,羅德尼爵士很不想離開安德身邊的。

 剛才要不是他正好在安德身邊,多半得一命嗚呼。連葛吉爾騎士都避不開刺殺,他一個糟老頭子就更別想了。

 “上車,帶上這支箭,我和你一起過去。”安德指了指地麵上的黑箭。

 安德的話,總算讓羅德尼爵士鬆了一口氣。

 葛吉爾騎士遇刺,給車隊的前途蒙上了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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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下令刺殺萊斯特領的車隊指揮?”伯特裏克*奧托爾給自己的弟弟倒了一杯紅酒。

 “嗯,我考慮到刺殺萊斯特男爵難度太大,還會導致北方四領混亂,雖然目前那邊看起來,不打算進攻北地四領,但是我們卻不可不防,所以我隻是下令刺殺那個——嗯,對,叫葛吉爾的騎士——這樣既可以給那隻狐狸一個教訓,又不會徹底翻臉。”

 安斯艾爾癱在沙發上,雙腳搭在茶幾上,毫無形象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手把酒杯一拋。

 玻璃製造的高腳杯,無聲無息的落在桌麵,顯示出他高妙的力量控製。

 術士不同於法師,血脈給他們帶來的不僅僅是施法能力,還有血脈來源的一些其他特質——有些血脈術士,甚至敢拎著大斧和狂戰士肉搏。

 “做得不錯,北方四領不能落到地精手裏。”

 伯特裏克站在沙發背後,一手端著酒杯抿了一口,順手揉了揉弟弟的腦袋,用讚賞的語氣說:“現在你也長腦子了,會顧全大局。”

 “老哥,你怎麽這麽說,我一直很有頭腦的好不?”安斯艾爾不滿的搖了搖頭,把哥哥的手從自己頭頂晃了下去。

 奧托爾家族是融合了冰雪女妖血脈的術士家族,除了能夠代代出現冰雪術士和俊男美女之外,副作用就是人丁不旺,生育艱難。

 奧托爾家族的兄弟姐妹,向來團結友愛。

 為了爭奪繼承人位置而導致兄弟姐妹互相殘殺的爛事,從來不會發生在奧托爾家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