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曾是人類。

他們也曾活過加百列張了張嘴，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天生嗎？在知道這件事之前，她原本對“隱行者”這個群體是有強烈的惡感的。因為她非常清楚，隱行者的行動，目的就是破壞如今剛剛形成的至至善之道。他們在其中根本得不到任何好處，目的隻是為了破壞他人的好處而已。這是一群十惡不赦的破壞者。

可如今，她才知道.他們成為罪民的時間，早在他們犯罪之前。

阿巴頓尚起咖啡，平靜的講述著過去的故事。在鄭複活躍於人間的那些年代中，他往往可以通過自身的經驗與智慧，盡力讓人類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錯誤，但即使是他自己也知道，這仍然是治標不治本的選擇。因為人類終將抵達他都沒有經曆過的彼岸。到了那時，他的經驗和學識就失去了作用。他無法用來自未來的眼光判斷這個時代，那麽也就，就像是神明墮落凡間，成為了凡人一樣。阿巴頓低聲點評道。

他也會犯錯，因為他不知道什麽是正確的、什麽是可以發展的、什麽是沒有前途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地壓低了聲音，就像是說著什麽大逆不道的禁忌之言般。在那個時候，唯一的“永生”之法，就是使用記憶盒采集人類的記憶，將其數據化保存。然後如同運行款軟件一般，按照它已有的規則去運行接近於人、卻截然不同的仿生人。簡單來說，就是用一個人的全部人生，去驅動一台長得像是人的機器。讓這台機器仿照這個人去生活。

他們最初的原型體在生物意義上已經死亡，但在社會意義上卻反而活著。甚至不僅活看，甚至能夠不斷趨近於永恒，直到它自我升格成人工智能，或是在漫長的時間中人格崩壞為止。

在心靈巨塔建成之前，就連四十二自己也不知道那些被記憶處理過的人、甚至被數字化記憶的人都會無法深入鏈接心靈海，無法與其他因為心靈共鳴是在心靈巨塔的輔助下，發現對方本質的儀式。而如果與這些記憶數據化的“舊人類”心靈共…那麽就隻能看到茫茫多0和1，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他們的靈體隻是一團模糊不清的光團，一旦進入心靈巨塔就會和其他的“舊人類”們相互融合。

人類實際上並不具有完全的有序記憶一如同他們在回憶的時候，永遠是動態而非是靜止的。每次回憶，記憶都會發生微妙的變化，們在不同的時間經曆同一件事，甚至隻是心情的不同也會發生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這意味著，人類是充滿了可能性的生物。他們的這種本能來自於深層次的混亂，而他們卻將其以秩序的方式進行梳理。人類的靈體之所以是和生前近似的樣貌，正說明了人類本身的混亂。

但這些記憶數據化的人類，已經喪失了這種“記錯了”的權利。他們過去所經曆的一切已經徹底凝固，記錄在案。除非外力修改，否則都將永恒不變。他們的靈體並非是人形，而是如同魔神一樣的光輝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新人類的靈體即使互相糾纏、融為一體，也能隨時再度分離，維持之前的形狀保持自我。而光和光球旦接觸，就會互相吸引，變成一個更大的光球。這已經不再是靈體。

是“資訊混合物”這不能說他們落後於時代，成為了怪物。四十二已經隱約意識到了，他們可能是另外一條進化樹上的生命。

資訊論。

同樣依靠來自止境的力量，卻並非是從中提取源源不竭的能源，得到“靈能”這種能量化的信息。而是將所持有的信息物質化，成為能在而地球的確存在一個資訊生 命體。

那就是鄭複本身。

這是進化的另一條路。如果說靈能學說是自一而萬，從虛無中創造萬物的永動機;那麽資訊論就是萬物歸一，吞噬一切物質和資訊完善自身的“造物機關”。

毫無疑問，這是與如今的黃金種截然相反的道路。

最現實的情況就是，他們的靈體無法被心靈巨塔吸納。因為在他們死去的瞬間，他們的球形靈體就會作為養料而被比他們高出至少一兩紀“進化體”一鄭複所吞噬。這意味著，在心靈巨塔建成的瞬間，有一百八十萬人永遠失去了獲得永生的可能性。

雖然四十二並非是記憶盒技術的開創者.也從來沒有推廣過這項技術，甚至他自己都能算是半個受害者，但在四十二看來.他能阻止卻有阻止，沒有明示其中可能蘊藏的危險性，那麽這就是屬於他的罪過。

“父親直都是如此。”

阿巴頓的語氣近乎憎惡：“他總是將一切罪過歸結於自身一我 直認為這是父親的一種傲慢。”這種奇妙的反差，幾乎讓加百列笑出了聲。

“是的，”阿巴頓卻是爽快的點了點頭，“我一直認為，這是一種僅能存在於神明身上的傲慢。”

“認為這世間存在不幸，並非是世界本身錯了，而是自己還做的不夠。這種思想的前提，就像是如果自己足夠努力，就可以根絕一切苦難。”阿巴頓緩緩說道：“但父親他隻是人類而已。他隻是一介凡人，一個會驕傲，會自大，會失敗，會犯錯.有喜怒哀樂的凡人。他不能成為類肆意使用的願望機器，至到少不應當。”

“所以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的確是一位獄卒。”阿巴頓總結道：“但我看守的並非是‘無法轉生複活的月球人’，而是被凡人的願望所束縛的父親。這些月球人沒有滅亡，就代表父親的過錯永遠存在; 這些月球人們不再犯下大錯，就代表父親的過錯並不嚴重。他不該是神明，也不該是惡魔，因為他隻是一個普通人。”

“所以，你才會來到這裏，為我們解決這一困境，讓父親從記憶盒事件所牽扯的兩百萬人命的糾纏中脫身出來。”

“是的，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了。除了與他沒有任何直接利益關係，也不需要遵從他的意誌而行動的新人類之外，屬於父親勢力中的任何意神插手解決由月球人造成的惡*件，都隻能讓父親更加痛苦，被束縛的更深。”

“隻有你，能解開他的鐐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