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滔天
仿佛眼前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巴力神的祭壇一般,數十、數百的火牆盤繞著金牛以不同的速度旋轉著。那從地底噴薄而出的灼烈火光,足以將天空都一並燒卻。
那並非是凡火,而是巴力神的祭祀之火。隻要碰到那火焰就等同於是獻祭給巴力神的祭品……毫無疑問的被焚燒成灰。
“衝過去!不許停,全部衝過去!”
瑞內博以嘶啞的聲音高喝出聲。
絕對不能再被分割了!再被分割一定會死!
現在回過頭去,百分百沒有勝算——他們一路狂奔至此,馬匹的蹄足都受了傷,人也已經很疲勞了……而後麵那些推羅人是乘坐戰車衝過來的,那些弓手可都是保有大半體力的。
瑞內博知道可惡的推羅人一直追在後麵,補刀殺死那些掉隊的、或者馬匹因為疲勞和受傷而絆倒摔倒的那些人,像是放羊一樣驅趕著他們……但他卻什麽都做不到。
若非是他不斷燃燒著自己的魔力,以阿蒙神的力量維持周圍人的勇氣,或許他們的士氣早已崩潰,陷入到了無法指揮的絕境之中。
雖然後麵那些推羅人的人數和勇氣都遠小於自身……隻要扭頭衝殺過去的話,說不定能把他們再度衝散。來回幾次就能把他們殺的潰不成軍——畢竟推羅是沒有神的國家,無論是魔神還是真正的神都不存在,沒有祭司能保障他們的士氣。
但是,他們這個陣型光是掉頭,就已經十分困難了。
這一條路十分狹窄。是他們潛入推羅的領地的時候做出來的小道……能同時允許十位騎兵通行就已經是極限了。
他們現在塞的滿滿當當的,怎麽可能掉過頭去?
而如果直接扭頭的話,最後麵那些人又不可能擔起首先衝鋒的責任。假如他們麵對推羅人的箭雨哪怕怯懦猶豫那麽一瞬間、讓馬匹停下或者倒回,那對於後麵的隊友來說就是災難。
所以瑞內博立刻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根本沒法打。
回頭是死路一條。雖然能殺死更多的推羅人,但是那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隻能,頂著火牆衝過去了!
“都跟我衝!”
瑞內博嘶吼著:“神啊,看眷我吧——”
那一瞬間,他臉頰上黑色的紋路完全燃燒起來,在他臉上烙下淡淡的傷痕,他懷裏的基努拔甚至聞到了淡淡的焦味,幾乎被嚇傻了。
還好,自己是阿蒙神所賜福的戰士,地位等同於祭司。
他承諾將自己作為祭品獻給阿蒙神,並以此為代價,向神提前借取奇跡。如此一來,等他回國之後就會被祭司們獻給阿蒙神……但反正也差不太多。
這一戰,因為哈達那個蠢貨而損失了過半的戰士,原本他就隻有死路一條。
而死人是不會死兩次的
既然如此……不如早死。
“阿蒙神啊啊啊啊!”
瑞內博的祈求和哀嚎聲混在一起。背脊上刺下的黑色刺青全數亮起、化為火焰。
他的衣服也燃燒起來,後背出現燒傷。在極速奔逃之下,那些火焰向後拖出長長的痕跡,從後麵看過來就像是瑞內博的後背鑽出了短小的火翼一般。
隨著瑞內博整個人開始燃燒,金紅色的火焰將他完全包裹。但他座下的戰馬和懷中的幼子卻毫發無損。
那一瞬間,阿蒙神的神殿降臨了。
以瑞內博為中心,周圍的空氣變得沉重而肅穆。那些通天般的七八米高的火牆被壓製到不到半米,也停止了旋轉。而空氣中浮現出的繁複金色文字則是剛剛出現就被火焰毫不留情的引燃。
雖然火小了許多,但陽光像是熾烈了三倍,烤的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如同風暴一般咆哮著的模糊人形和閃耀著奪目光輝的人形在空中同時浮現。一道在金牛上方,另外一道則在瑞內博頭頂。
終於,瑞內博接近了金牛。他慢慢減緩了自己的速度,讓周圍的兄弟們快速從他身邊經過。
多數的埃及士兵都從那障礙物密布的獻祭範圍內衝了過去。隻有極少數的人不小心還是撞到了那像是樹樁一般的火焰柱。若是反應快一點的便是立刻從馬上滾下來,反應稍微慢一點的便和馬匹一並爆燃成灰。
而那兩道巨大模糊的人形卻隻是互相對視著。或許還在用什麽人無法理解的方式交流……但他們卻始終不進行攻擊,隻是保持距離並對峙著。
瑞內博鬆了一口氣。
魔神一般降臨的時間和展示的奇跡是看他們的心情。而他們的心情一般取決於祭物的質量……
雖然不知道那些推羅人從哪來的黃金,造了這麽大一頭金牛。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區區一個凡人,和這金牛的地位顯然是不一樣的。
如果巴力神選擇攻擊自己……他也不清楚阿蒙神會不會為自己擋下祂的攻擊。不,一定不會吧。
等到大多數埃及士兵們衝出去之後,瑞內博也不再猶豫,驅馬直接衝了出去。
而巴力隻是看著阿蒙神,目送他遠去。
隨著阿蒙神離去,兩座神殿重合的範圍慢慢分離。火柱重新升騰而起,將後麵緊追不放的推羅人攔了下來。
又過了幾分鍾,兩座臨時神殿才同時分離消失。就像是兩位魔神商定好了什麽協議一般。
金牛附近的地麵仍舊滾燙,推羅人的馬匹根本不敢踩;而瑞內博的身體就像是燃燒殆盡的薪柴一樣,變得瘦弱幹枯、皮膚也變得焦黑。
阿蒙神的眷顧和魔力從瑞內博身上開始消退。
——人不會死兩次。同理,神也不會再將力量賜給一個死人、一個祭品。
法老王是阿蒙之子。他們的祖輩擁有著阿蒙的血脈,而他們還在他們母親腹中的時候,這種神聖的血脈就被阿蒙純化。因而每個現任法老都擁有著至少一半濃度的阿蒙之血……如同阿蒙的兒子一樣。
因而法老王的意誌便是阿蒙的意誌。他是阿蒙的戰士,力量來自阿蒙神,也必將歸於阿蒙神。法老王處死他的方式就是獻給阿蒙……但他卻趁著法老王還沒有下令,便將自己提前獻給了阿蒙,還換取了力量。
這等於是鑽了規則的漏洞,行了一物兩獻的事——將同一個祭品獻祭了兩次。
……比喂神吃涼飯還過分的,就是喂神吃隔夜的剩飯了。
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對神的褻瀆……不過阿蒙寬恕了他,沒有立刻取走他的性命,還給他留下了足以活著回到埃及的力量和生命。
他懷裏的基努拔感覺那如同鐵鉗一般的臂彎不再那麽結實牢靠。如果要掙脫的話,隨時都可以掙脫……但他卻不再那麽抗拒瑞內博,隻是怔怔的看著他。
“回去,求認法老為你的父親……知道嗎?”
他以沙啞至極的聲音對基努拔說道:“這能保你不死。”
基努拔這次終於乖巧的點了點頭。
而另外一邊,推羅人看到那座巨大的金牛直視著他們,又聯想到之前的神跡,紛紛從戰車上下來,跪拜在地向金牛懺悔。
那金牛先是攔下埃及人,這是為了讓推羅人有機會複仇;而它後來又攔下推羅人,這一定是告誡他們要及時收手。
“我神……您又回來了嗎?”
推羅人的將領幾乎熱淚盈眶。
這座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埃及人的逃跑路線上的金牛——毫無疑問是巴力神重新眷顧他們的象征!
“快……將金牛搬回去,獻給王!”
一位曾經是祭司、卻又因為神無視他們而擔任將領的戰士興奮的高呼:“這是神的禮物!一定要放到王城的最中間——”
雖然埃及人逃跑了,但是推羅人卻反而陷入到了一片濃厚的歡騰與喜悅之中:“我們推羅又有神了!”
“推羅便是又要崛起了——”
他們從未有一刻,如此確信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