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黎和宋召有分開拍攝的戲份, 所以整個白天都沒怎麽見麵,趁這個機會,葉黎在休息間隙, 溜進自己休息室,給自己的後媽餘夕打了個電話。

但剛撥過去, 那邊就把電話掛斷了, 葉黎不由一愣, 心想難道在開會?

不過很快, 餘夕那邊就回了個微信視頻過來,葉黎的指尖在“接通”和“掛斷”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接通”。

“梨梨!”餘夕每回看到他都很熱情,那架勢恨不得從手機裏鑽出來給他一個熊抱。

“餘夕阿姨。”葉黎眉眼一彎,“怎麽突然想視頻了?”

“拍戲累不累?讓阿姨看看你瘦沒瘦。”

餘夕說著左瞅瞅右瞅瞅,發現葉黎好像還真瘦了一點,頓時心裏有些不滿,心道宋召怎麽照顧人的?不是說在一起了嗎?怎麽還把戀人照顧瘦了?

“臉都小一圈了,是不是劇組吃得不好?”

餘夕操心地拿起另一台手機,劈裏啪啦打著什麽,“我派個助理過去, 每天給你做好吃的補補,別覺著年輕就可以隨意揮霍身體, 上了年紀的時候真是有得受。”

葉黎趕緊阻止,“不用,拍戲嘛,瘦一點才好上鏡, 我這個體重身形就正好了, 再胖一點到時候上了電視會顯得很腫。”

他好說歹說半天, 餘夕也知道身材對演員上鏡的重要性,最後隻好把安排助理的事情暫放。

葉黎確認了餘夕身邊沒有別人了之後,才開始切入正題:

“我想找個時間約宋氏的二公子出來,把話說清楚,我不聯姻。”

餘夕那邊靜靜地聽著,末了,她溫聲問道:“梨梨,如果宋氏二公子是你喜歡的呢?”

葉黎當即否認,“那不可能。”

說完他又小聲說:“其實我有對象了,我很喜歡他,除了他,我不要別人。”

葉黎也不怕餘夕問他的對象是誰,但餘夕畢竟不是他的親媽,對他的很多事情都保持著分寸。

隻聽對方沒有對“對象”這事兒進行過多的詢問,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阿姨問你件事兒啊,你不是編劇嘛,如果有個聯姻對象和對象是同一個人的劇情,你覺得怎麽樣?”

葉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這是……工作之餘看了狗血文?

他懵懵地“啊”了一聲,回道:“就、就對於講故事的角度來說,挺有意思的。但如果我是當事人的話……我覺得好奇怪啊。”

他想象了一下,如果宋召就是那位金貴的二公子,他真的覺得好奇怪好別扭,就像他們之間的那道自己努努力就可以跨越的溝壑,一夜之間變成了馬裏亞納海溝,他可能會沒勇氣和家庭背景跟他如隔天塹的人更進一步。

他親生父母曾是真愛,都因為貧富差距撕破了臉,而他雖然頂著個“葉家大少爺”的名頭,但爺爺看起來隻想拿捏他,父親不在乎他,對他好的餘夕不是親媽,他沒有在葉家長大,沒有一點他們富人家的生活習慣。

所以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話劇演員,在普普通通的小巷子裏長大,他一身的衣服的價格加起來,都沒有上流人家一頓下午茶貴。

葉黎不覺得在這種巨大的差距下,他還能完美地保持住內心的驕傲,肯定或多或少都會被影響到,可他不想被這種“自卑”情緒捕捉,一丁點都不想。

餘夕那邊了解了他的想法,沉默了片刻,說道:“那好,宋二公子那邊我會幫忙找個適合的時間約出來聊聊。但我聽說你要連著拍兩部劇是不?你先好好工作,不用為別的事煩心,萬事有我呢。”

葉黎有點不好意思麻煩她,何況自己也不大放心:“我就是怕拖太久了,爺爺他們會直接逼我領證。”

用“逼”這個字葉黎覺得可能過於嚴重,但他真的有這種擔心。

餘夕聽了一陣心疼,知道葉黎這是對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一點信任感都沒了。

最後餘夕萬般保證,說自己一定會罩著葉黎,肯定不會出事,才哄葉黎去安心工作了。

等跟葉黎講完了電話,餘夕又戳進了自己的盟友宋堯的微信,先是客套地寒暄了幾句,隨即切入正題:

【餘夕:宋總,不瞞你說,我們家梨梨這些年過得不容易,我個人是反對兩家的商業聯姻的,雖然他們倆現在在一起了,但是當媽的總歸怕孩子受委屈,豪門的愛情,我們都知道有多脆弱。哪個當媽的要是發現自己孩子過得不好,情緒都不會穩定。】

她倒不是想棒打鴛鴦,隻是找個機會瘋狂暗示一下宋堯,讓他叫他弟對葉黎好一點,要是敢讓葉黎受委屈,她過去撕了他。

宋堯那邊回得飛快,就像是不允許別人質疑自己弟弟的人格品質一樣:

【宋堯:餘總,不瞞您說,我們宋家,是一脈相承的專情。】

遠在隅城的宋堯捏了捏鼻梁,心道他和宋召的父親可能頑固、控製欲太強,但是對妻子的深情專一,無可置疑。

而他們倆兄弟這麽多年,一個在名利場,一個在娛樂圈這種大染缸,但雙雙潔身自好,從不亂搞。他就是有這種自信,他們絕對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對自己的愛人始亂終棄。

*

《詭談·清暉園》已經拍到了尾聲,今天片場的天氣不太好,秋風蕭瑟,灰蒙蒙的天色預告著一場秋雨的來臨。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從早上起床,葉黎就發現楓城的溫度已經降到需要再多穿一件衣服的程度。

但好在天氣雖然不好,卻正好撞上了《詭談·清暉園》的劇情。

大年三十那晚,在“周思然”把“可愛鬼”背回清暉園後,就發現之後的幾天“可愛鬼”總是會走神,像想到了什麽難過的事情,整隻鬼的情緒都不大好。

“周思然”百般詢問,才得知是除夕那晚“可愛鬼”見到了自己生前的家人,在聽到那家人對“可愛鬼”的離世完全沒有半點悲傷的痕跡後,“周思然”冒出了一個想法,甚至大膽地去做了。

——他去了“可愛鬼”生前的家鄉。

在《清暉園》這個故事裏的設定,“可愛鬼”打有記憶起,身體就不好,自小被關在家中,一年到頭出不了家門幾次,他有個親生哥哥,本來也和他一樣,甚至病得下不了床。

可奇怪的是,隨著他們一天天長大,他們的父母也沒有請過大夫來診治,可他哥哥的病卻莫名其妙地開始好轉,就在“可愛鬼”離世前的一個月,他哥哥已經身體康健,一點也看不出是病過那麽久的人。

後來“可愛鬼”病死了,魂魄還困在了肉.身附近,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燒成了骨灰。而他的親人完全沒有把他安葬的想法,隻是把他的骨灰放入了一個花盆中,準備撒入村外邊的河裏。

可他們抱著裝他骨灰的花盆來到河邊時,正好有個花匠在河邊歇息,他的家人隻好假裝去那捕魚,不敢亂動。

就這麽陰差陽錯的,花匠將裝他骨灰的花盆誤以為是自己的,把他裝上了馬車,而他的家人把花匠的花盆當成了他的骨灰,直接丟入了河水中。

就這樣,“可愛鬼”隨著自己的骨灰一路被帶到了清暉園,骨灰混著泥土,被花匠種上了芍藥,而他也被困在了這裏,不知為何那麽久了也沒有鬼差帶他去投胎,他隻能每日在這裏無聊地遊**。

直到“周思然”偷偷找過來,還正巧遇上了一個和尚,他請對方吃了一頓素餐,才從對方嘴裏得知,“可愛鬼”的家鄉有一種可怕的風俗——借魂。

最開始是有戶人家的大兒子,聰明伶俐,眼看能成大器,卻突染惡疾。那戶人家眼看最爭氣的苗子就要撒手人寰,心疼得不行,而一位神秘人正好路過,給那戶人家出了個主意。

神秘人說隻要給家裏的小兒子立個墳,再取小兒子十指的指甲,以及取兩個孩子的十根頭發編起來,每月初一到墳前燒掉,便能將小兒子的陽壽借予大兒子。

等到大兒子康複,小兒子經過多年折騰,缺魂少魄,基本會咽氣,到時候把另一個孩子放入他設下的陣法中燒成骨灰,便能瞞天過海躲過陰差。

七日後,再將墳塚摧毀,把骨灰撒入江海河流之中,小兒子便會灰飛煙滅,不會有殘缺的魂魄找上門尋報應。

這法子果然應驗,自那之後,就開始陸續有人給自己家最成器的那個孩子借魂,更有甚者,兩夫妻會生一個出來,供給另一個借魂。

*

周思然聽了後怒不可遏,他可以確定自家的小鬼也是被人借了魂,要不是陰差陽錯骨灰被花匠帶走,他家小鬼估計已經魂飛魄散。

而且他家小鬼的出生估計都是被算計好的,才會連名字都懶得給他取。

“另一個也是親骨肉,憑什麽要他們借魂?”

和尚聽了搖了搖頭,“人心深不可測,許多人都會將希望寄托於更能成器的那個。”

周思然氣得鼻孔都要冒煙,聽他家小鬼說,除夕夜那天看見他的哥哥已經娶了貌美的妻子,看一家人的穿著打扮,確實過得不錯。

小鬼還說他們笑得很開心,周思然輕嗤了一聲,那家人估計心裏還覺得他家小鬼死得值呢。

周思然很想問問這位高僧,有沒有法子讓自家小鬼投胎轉世,雖然他可以把裝著小鬼骨灰的花盆帶回周府,但他也會老會死,不能陪伴小鬼一輩子。

不過他還是沒問,他怕這位高僧會談鬼色變,趁他不備把小鬼收了可怎麽辦?

最後,周思然打道回府,等他回到清暉園所在的小鎮時,已經過了兩天了,而天上好巧不巧還飄起了雨。

他沒有帶傘,冬日裏的雨將他淋了個透,冷得嘴唇都在發抖。

而當周思然回到家門口時,卻發現他家小鬼正坐在門檻上,雙手捧著臉,怔怔地望著門外。周思然一時間有些心虛,他前兩日是偷偷跑出去的,本以為當天晚上就能趕回來,誰成想走了兩天。

在看到他回來後,小鬼突然站起身,跑入了雨中抱住了他。

周思然攬著他火急火燎地往簷下走,“小祖宗,雨那麽大怎麽不在屋裏寫寫字看看話本?非要佇這兒吹冷風?”

說完他又想起他這小祖宗是鬼,哪感覺得到熱風冷風?

待回到雨淋不著的地方,小鬼紅著一雙眼看他,可憐又委屈:“我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

美人落淚最惹人心疼,可宋召還沒來得及替葉黎擦一擦眼角的淚花,導演就喊了“過”。

現在天氣越來越冷,演員淋濕了,大家都有點緊張,怕他們生病。導演及時喊停,工作人員立刻一窩蜂湧了上來,給他們倆披上了毛巾。

小迪提前在兩人的保溫杯裏準備好了薑茶,像個老媽子似的催促他們必須喝完。

在換好衣服後,工作人員給他們弄頭發,因為待會兒的戲要重新戴上新的假發來演,兩人就這麽穿著幹爽的戲服裏衣,並排坐在床邊,任由一堆人擺弄。

導演何九走進來的時候,看到這畫麵頓時樂了:“喲,乍一看我還以為是哪對新人準備洞房了。”

大夥兒頓時哄笑起來,別說,還真的是越看越像,尤其是葉黎那雙因為不好意思而開始泛紅的耳朵,把他們這群正經工作的襯得像是鬧洞房的。

“不跟你們鬧了。”葉黎羞得埋頭翻起了倒背如流的劇本,“我要和宋老師對詞。”

其實他們今天的戲隻剩下一場,是“周思然”問“可愛鬼”想不想早點投胎轉世的場景。

攝影師開始整活,對著他們就準備拍一段花絮。

葉黎:“可我下一世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

念完這句詞,葉黎就感覺不妙,剛才還被調侃是在“洞房”,現在接上這句詞,活像是剛剛互許終生的新人在洞房後,意亂情迷,開始不滿一生一世,還想要來生來世。

果然,現場靜了幾秒,他旁邊的宋召突然笑了一聲,隨即整個片場的工作人員都揶揄地“哇哦”了起來。

宋召看葉黎氣鼓鼓地瞪他,趕緊給自家戀人順毛,朝其他人說道:“別起哄了,和葉老師對詞呢。”

也不知道這些工作人員哪來的默契,像伴郎團似的,齊聲來了句“好的,召哥~”

宋召拿起自己的劇本,開始接著葉黎的詞往下順:“怎會?你若是投胎了,我還活著呢,肯定能見得著。不過,若是你長到這般年紀才和我遇見,我都和我爹那麽老了。”

葉黎嘀咕:“我若是你弟弟該多好,當你哥哥也成。不對,我若當你兄弟,豈不是在咒你這一世英年早逝,然後隨著我早早進入下一世?”

宋召看著接下來的詞,不由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這裏“可愛鬼”特別想和“周思然”成為親人,但又想要“周思然”這一世活得久一些,所以當弟弟不行,當哥哥也不妥。

左思右想,最後“可愛鬼”倒真想出了一個又能和“周思然”做親人,這一世的“周思然”也不用英年早逝的辦法。

葉黎憋著笑,朝宋召揚聲道:“我知道了!我可以當你爹!”

他話音剛落,額頭就被宋召敲了一下,周圍再次哄笑出聲。

葉黎抱著自己的腦袋,氣呼呼地瞪了宋召一眼,果斷朝導演告狀:“何導!宋召欺負我!”

作者有話要說:

《詭談》下章殺青orz

主角是演員,“書中劇”就不太好平衡(捂臉)之前想一筆帶過,但最後寫出來的效果就像這樣:

【他們拍了一部戲,然後這部戲殺青了】

很空很突兀(捂臉)所以左思右想還是寫了《詭談》這個“書中劇”,真的感謝看到這裏小可愛們。(鞠躬)

大綱告訴我,接下來的三章之內會“吃梨”和掉馬,不會一直拖著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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