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岫隨著年歲漸長, 也願意往天南海北各種地方瘋跑,往往數月不在京中,又不知何時倏地出現, 每一次初回京中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沐浴更衣去宮中見他皇兄, 且總要帶點各地土儀——蕭嶺第一次聽到土儀這兩個字的時候額角一跳, 顯然是想到了什麽不願回憶的破事。

這一次仍舊是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其中讓蕭嶺尤其留意的是麵鏡子。

銅鏡做的極其精致,巴掌大小, 纏枝牡丹紋樣栩栩如生,似乎以手輕觸,就能碰到一朵嬌豔欲滴的花,蕭嶺誇了一下蕭岫的眼光甚佳, 或與蕭琨玉有共通之處, 然後由衷發問:“真不是給哪個姑娘家的?”

方才蕭岫將這麵鏡子說的天花亂墜,透過鏡子能回溯光陰, 但即便回溯, 也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幻夢, 鏡花水月而已,夢醒之後,一切都如常。

但蕭嶺和蕭岫誰都不相信如此怪力亂神之事, 蕭岫買回來隻因為看著鏡子好看罷了。

聞言,蕭岫沉默片刻。

不知道是誇蕭岫的眼光和蕭琨玉有相似之處傷到了蕭岫的心, 還是問這鏡子是不是給姑娘家的讓蕭岫不高興,總之, 蕭嶺拿兩小碟子櫻桃羊奶糕都沒哄好蕭岫, 糕點還被特意做成了小兔子。

蕭琨玉來時正好與告辭的蕭岫打個照麵, 兩人見過禮, 饒是蕭琨玉這樣不在乎旁人死活的性格都忍不住多看了蕭岫兩眼,無他,不過是阿岫雙頰氣鼓鼓的。

蕭琨玉將事務都和蕭嶺匯報完,然後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阿岫怎麽了?”

蕭嶺把小鏡子推到蕭琨玉麵前,笑問道:“琨玉覺得如何?”

蕭琨玉烏黑的眼睛似乎閃爍了一下,“臣以為,甚好。”

蕭嶺撫掌道:“朕亦是這樣認為,阿岫挑的。”

蕭琨玉眨了下眼,還是不明白這事到底哪裏值得蕭岫生氣,“臣愚鈍。”

“朕誇阿岫眼光好,同琨玉一樣好,”手指擦過銅鏡背麵的花紋,無奈笑道:“然後問阿岫,這不是送錯了人,倒像是送姑娘家的樣子,便將朕的弟弟氣走了。”

蕭琨玉頓了下,產生了一個由衷的疑問。

這個懷疑一直持續到中午蕭琨玉在官署用午飯時,他安安靜靜地吃過飯,然後問了與他同處一室的同僚兼下屬們一個問題,“我有一疑惑。”他語調平平,冷淡非常,是辦公事的語調。

陳爻飯還沒吃完,含糊地說:“司長請講。”

蕭琨玉看了眼陳爻,目光又輕輕落在他袖口海棠團花上,秀氣唇瓣輕啟,“我的眼光,很差嗎?”

一時寂靜無言,幾人不曾料想蕭琨玉拿這樣一種詢問家國大事的語氣問出這樣的話來,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

已被調職至吏部,但近日尚在戶部辦公的江三心溫言道:“人各有所好,皆出自本心,隻論喜惡,而無高下。”

江三心此言可謂委婉至極。

在場諸位皆見過蕭琨玉不穿官服的模樣,怎麽說呢,蕭司長衣著不論衣料剪裁都是最好的,他身量纖長,哪怕裹著一塊破布都好看,問題是顏色與繡樣,京城所有的綢緞莊的水紅石榴紅朱紅乃至一眾細膩顏色的衣料,加起來恐怕都沒有蕭琨玉府上多。

且蕭琨玉的衣服上沒有繡樣則已,若有,定然都是滿繡。

去年冬日入宮時蕭琨玉著的就是一石榴紅繡千朵白梅的披風。

繁雜精美極了。

陳爻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和上司套近乎的機會,立時道:“旁人的眼光都是蓽門蓬戶,司長您是瓊樓玉宇。”

蕭琨玉無言一息,心情仿佛微妙地與他那個岫表弟重合了,看向陳爻的眼神登時淩厲不少,淡淡道:“陳大人口齒伶俐,”點了點桌麵,“那去各部討要去年超支銀兩的事,便由陳大人牽頭吧。”

陳爻一懵,他本就不是勤快的性子,況且先時與現在的情況也不同,好不容易過了兩天清閑日子,今朝就因奉承上司一句,給自己攬了大事,恨得險些扇自己兩巴掌,忙拖江三心下水,“江大人方才也開口了!”

陸嶠正悠閑地喝著茶,事不關己地看熱鬧。

蕭琨玉一錘定音:“江大人不是戶部官員。”

江三心露出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陳爻幾在哀嚎,被蕭琨玉看了一眼過去,痛苦地閉上了嘴。

不同於此刻戶部的喧囂,蕭嶺用飯時要安靜好些。

謝之容尚在駐地,蕭嶺獨自用飯時忽又想起了蕭岫送來的小鏡子,命人取來,擺弄了一會,未見有何特別之處,想了想,吩咐道:“叫禦膳房做幾樣阿岫平日喜歡的點心,送去留王府。”

有宮人領命而去。

一日匆匆過去。

蕭嶺更衣睡下。

次日,天方蒙蒙亮,蕭嶺習以為常地睜開眼,疑惑許璣為何沒叫他起來,“許璣。”他喚道。

難道是我起得太早了?

甫一出口,頓覺意外。

與成年人低沉的嗓音不同,這聲音雖有點啞,卻還是清亮的,透著一股不諳世事的清冽幹淨。

環顧四周,床帳放下,光線微微透進來,仍是古色古香的裝潢,但卻是一個蕭嶺全然陌生的地方。

蕭嶺:“……”

開始瘋狂敲係統。

但無論他如何敲,係統都有如死了一般,一切消息石沉大海。

他此刻心情非常複雜。

非常非常複雜。

性格使然與多年閱曆仍在,蕭嶺並不非常慌亂,定了定心神,剛要伸手拉開床帳,一個聲音便從外麵傳來,“殿下。”

是少年人的聲音,但很熟悉。

“許璣?”蕭嶺試探地喚了一聲。

許璣頷首,輕輕問道:“是奴,時辰還早,殿下可要再睡一會?”

蕭嶺按了按太陽穴。

顯然他還是蕭嶺,隻不過從皇帝變成了……儲君?

他道:“不必,”朕字剛發了個氣音,“孤睡不著了,服侍孤更衣吧。”

許璣道;“是。”

床帳被收攏係好。

晨光熹微,溫和地落入蕭嶺眼中,蕭嶺下意識半眯起眼,打量著麵前的人。

是個高挑的、白淨俊秀的少年郎,輪廓比之後蕭嶺見到的許璣柔和好些,隻是眉眼之間的沉穩持重並無太大變化。

被蕭嶺一眼不眨地看著,許璣亦不問為什麽。

宮人們誠惶誠恐地為蕭嶺更衣,束發照例是許璣來做的。

銅鑒之中,蕭嶺的麵色蒼白極了,像是大病初愈,麵上殊無血色,像是一件做工精美的瓷器。

十五六歲的樣子,異常單薄削刻。

後來顧勳告訴過蕭嶺,他曾經在貴妃出事之前被人下毒,命懸一線危在旦夕,在貴妃過身後,又調養了近一年才能下床。

蕭嶺默默算著時間。

忽地想到蕭岫送來的那麵鏡子,那麵能令人夢中回溯光陰的鏡子。

蕭嶺:“……”

有係統這個前車之鑒在,蕭嶺很難不相信。

也就是說,他是在夢中?

心情緩緩平複放鬆。

這時候,沈貴妃應已過世,蕭靜勉尚在,彼時武帝尚不至於纏綿病榻,使朝事荒廢,阿岫此刻還不到十歲,還有,謝之容。

同他一般大的謝之容。

蕭嶺思索了一息,決意等會去見蕭靜勉。

身為儲君,但不是被寄予厚望的儲君,蕭嶺過的十分清閑。

東宮講師給這個祖宗講課時戰戰兢兢,在蕭嶺稍一抬頭會點頭時就恨不得立刻跪地磕頭求饒,可見暴君這脾氣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蕭嶺倒試圖打聽過謝之容的事,可東宮宮人都一問三不知,便是許璣,對外麵也所知甚少。

聽過課後在禦花園裏逛了兩圈,遠遠看見有宮人帶著一幼童玩,他心中立時有了猜測,大步上前,待看清之後,才確定那便是阿岫。

被包裹在錦繡中小小的一個,玉人似的,見到蕭嶺漂亮的眼睛立時睜大了,仿佛驚訝極了,但還是乖乖巧巧地同蕭嶺見了個禮,“王兄。”

看得蕭嶺心中綿軟,忍不住彎腰,伸手在小孩柔軟的臉上輕輕捏了一下,笑道:“阿岫不必多禮。”他生得好樣貌,一笑眉宇間的陰鬱之氣頓散,好看得叫人移不開眼。

蕭岫烏黑眼珠裏倒映滿了少年郎的麵容。

蕭嶺看得清,蕭岫眼中的震驚,小孩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叫道:“王……王兄。”

蕭岫為中宮皇後養大,在外人看來嬌生慣養,眾星捧月,不然也不會養成日後那樣荒唐的性子,隻是,作為一個養子,蕭岫與趙太後,此刻的趙皇後,並無許多感情。

攫取皇位的工具會對使用工具的人產生感情嗎?

反之,人會對工具施以溫情嗎?

蕭嶺笑眯眯道:“王兄帶你去玩好不好?”

陪著蕭岫的宮人屏息凝神在旁邊站了半天,生怕蕭嶺幹出什麽事來,聞言,哪怕知曉這位儲君素日的名聲,也顫聲婉言拒絕,“殿下,二殿下他到了用,用午膳的時候了,天熱,二殿下本就腸胃不好,貪玩熱了,更,更不願意用飯了。”

是真怕蕭嶺把蕭岫領走,就不還了。

小孩仰麵看他,神情還是欣喜的,膽怯的,卻有探究與警惕,一閃而逝。

這樣小的年紀,這樣深的心思。

蕭嶺輕歎一聲,語氣愈發柔軟了,“同去嗎?”

蕭岫偏頭,像是看了眼旁邊不願意讓他離開的宮人,也像是看了眼長樂宮的方向,猶豫許久,才伸出手,搭在蕭嶺向他伸出的手上,兩邊小酒窩露了出來,烏黑的眼珠亮閃閃的,“去,我和太子哥哥一起去。”

蕭嶺失笑。

原來這孩子各種稱呼亂叫一氣是從小就開始的。

蕭嶺此刻也不過十五六歲,身體又剛好,沒法帶著蕭岫出宮玩,在宮中,隻能玩些一點難度危險也無的小玩意、

這個年紀的孩子總喜歡黏著比自己大的兄弟姐妹,饒是蕭岫也不例外,亦步亦趨地跟著蕭嶺,且蕭嶺還願意哄著他玩,半點不嫌煩,半天下來,貼著蕭嶺不願意離開,午膳與晚膳都是在東宮用的。

兄弟之間的笑語看得東宮宮人驚恐無比。

太子今日這是怎麽了!

傍晚蕭嶺練字時蕭岫下頜抵在桌案上,愈發顯得臉頰肉嘟嘟,看得蕭嶺手癢,忍不住摸了一把,摸完偏頭忍不住笑了,蕭岫被捏得氣悶,想了想,軟乎乎地說了句,“兄長笑起來好看。”

蕭嶺看他,笑道:“什麽?”

小孩彎了彎眼睛,“我今天還是第一次看見兄長笑呢,兄長笑得好看,為什麽不多笑笑?”

恐怕不是第一次笑,而是第一次對蕭岫笑。

蕭嶺心中更軟,“那我以後多笑。”

蕭嶺寫字,蕭岫安靜地趴在一邊看,倒是和諧。

蕭靜勉為帝,自然日理萬機,晚膳用過有一個時辰,才抽出時間道:“太子求見了?”

身邊的宮人道:“是,殿下是白日來的,因陛下尚在上朝,殿下就回去等了。”

蕭靜勉淡淡道:“叫太子過來吧。”

有宮人領命去宣蕭嶺去禦書房。

才膩歪了一會,蕭岫自然是舍不得這個陪自己玩了許久的太子兄長走,可又不能阻止,蕭嶺看他眼巴巴的可憐,忍不住笑了笑,讓帶著蕭岫一塊去。

一道見過禮,連蕭靜勉看向蕭岫的神情都有些驚訝。

蕭岫被帶到偏室去玩耍,臨走前還拉了拉蕭嶺的袖子。

蕭靜勉訝然。

奇了,他兩個兒子竟也親近起來了。

蕭嶺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蕭靜勉,對於武帝,他還是有些好奇的。

望之不惑之年,身形仍舊挺拔勻稱,高鼻薄唇,眸若寒星,操勞一日,麵上不見半點倦態疲憊,生得俊美而薄涼,是一張非常符合人對皇帝幻想的臉。

但他看向蕭嶺的神情,是溫和的,一種似乎怕嚇到孩子,刻意流露出的溫和。

“父……父皇。”

對著比自己也就大十幾歲的人叫爹,真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

蕭嶺隻能說幸好,他臉皮厚。

蕭靜勉示意蕭嶺到自己麵前坐下,道:“今日怎麽同阿岫一道來了?”

蕭嶺實話實說,“先時阿岫與兒臣在禦花園碰到了,就在兒臣那玩了片刻,他想念父皇,就同兒臣一道來了。”

蕭靜勉簡直震撼。

從蕭嶺的嘴裏居然能說出這種體貼人的話!

但蕭靜勉畢竟做了多年皇帝,笑道:“阿嶺也是因為想念父皇,故請見的嗎?”

蕭嶺心說當然不是。

少年郎赧然一笑,垂首道:“是。”

蕭靜勉挑眉,深覺今日蕭嶺不對勁,知道他定然有求,起了一二分逗弄心思,道;“朕尚有事,阿嶺見過了,便回東宮吧。”

蕭嶺此刻才知道逗小孩這一行為不快樂,作為被逗的快樂不起來,可見以前是他手欠,風水輪流轉,居然也有被戲弄的一天,笑得更不好意思,“父皇,兒臣有兩件事相求。”

“哦,原來不是因為想念朕。”

蕭嶺立刻道:“想念的。”

朱筆自若地落下,蕭靜勉一麵看奏折,一麵道:“什麽事?”

蕭嶺道:“兒臣想找個伴讀。”

話音剛落,就聽蕭靜勉一聲笑,朱筆批下照準二字,蕭靜勉抬首,對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長子道:“阿嶺,你可還記得,是你自己鬧著不要伴讀的。”

蕭嶺:“……兒臣又覺得,有人一道學習,大有裨益,先前是兒臣無知。”

蕭靜勉也不追究,不論蕭嶺的目的是什麽,今日蕭嶺的表現已經足夠他去祖宗麵前燒三根香了,“可以,朕明日便讓人安排。”

“父皇,父皇兒臣其實有個人選,望父皇能夠同意。”

一點若有若無的光在蕭靜勉漆黑的眼中閃過,他重新打量了一番蕭嶺,少年人久病羸弱,看起來非常單薄,但個子已不矮,嗓音略有些啞,慢慢地向成年人的趨勢發展著,“哦?是誰?”

最好,別是太子為色所誘,尋伴讀是假,正大光明地留臠寵在身邊是真。

蕭嶺直言:“是平南侯府的公子,姓謝,名之容。”

在蕭靜勉麵前,蕭嶺沒有過多的隱瞞,多是直言相告。

因為他很清楚,眼前帝王洞察能力驚人,並且,以書中蕭靜勉的種種舉措來看,他對於蕭嶺,近乎於溺愛。

平南侯是姓謝,但是這個名字,蕭靜謹道:“是淮王世子?”

蕭嶺忽地意識到這裏淮王府還沒沒落,旁人提起謝之容,都是淮王世子,點點頭,“是。”

對於謝之容,蕭靜勉有印象,非但有,而且很深。

因為今日謝之容剛來麵聖過。

謝之容此人的確有能,最難得是心性持重。

不是想象中亂七八糟的人讓蕭靜勉略微放心,但想起少年人那鋒利的美貌,不動聲色道:“你今日見過謝之容了?”

蕭嶺愣了愣,“謝世子,今日進宮了?”

多好的機會,怎麽沒能一見!

蕭嶺的反應落入蕭靜勉眼中,他點了點頭,“朕準了。第二件呢?”

蕭嶺猶豫了一下,道:“父皇,能否讓阿岫留在兒臣身邊?”

至少,不在趙太後身邊。

帝王在聽到這個請求之後還是帶著笑意的,隻是眼神慢慢冷了,“原因呢?”

“兒臣覺得與阿岫投緣。”

“阿岫出生近十載,今日才覺投緣?”蕭靜勉問。

趙氏。

他冷淡地想。

先前沈氏與趙氏相爭,以沈氏一派塗地為終結,然而趙氏亦自此之後元氣大傷。

蕭岫年歲尚小,便於控製,蕭嶺行事荒誕,多少人期盼著蕭靜勉廢了蕭嶺改立蕭岫。

可蕭靜勉不會,他很清楚,蕭岫若是登基,朝堂之上,立刻就是世家的天下,蕭嶺則不然,他的確荒唐,但至少能壓製世家。

但蕭靜勉未免低估了蕭嶺荒唐的程度。

一時無言。

蕭靜勉目光在蕭嶺單薄的肩膀上一落,淡淡道:“這件事你不必管。”見蕭嶺欲言又止,“阿岫近日住在未央宮。”

未央宮殿宇宮室眾多,安置蕭岫自然便利。

蕭嶺道:“兒臣逾矩,”他垂首,“請父皇責罰。”

蕭靜勉擺擺手,看了眼窗外,“天色不早,回宮去罷。”

蕭嶺告退。

蕭靜勉若有所思地看著徹底黑下去的天,琢磨著要不要給列祖列宗都上炷香。

蕭岫今日是宿在東宮的。

翌日,蕭嶺早早起來,洗漱更衣又看了會書,待時間差不多,才去了東宮的書房。

先生還未到。

但是,蕭嶺忍不住翹了翹唇,有人到了。

謝之容本靜靜坐在案前,聽到聲響,知道是太子來了,便起身欲見禮。

還未見,就被一雙手虛扶住了。

謝之容怔了一息,就聽到那少年儲君笑道:“之容,不必多禮。”語氣柔和,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自然與親昵,明明是第一次見,卻不讓人覺得膩煩逾越。

抬首,正與蕭嶺看過來的視線相撞。

冰魄一般鋒利寒涼,令人覺得驚心動魄的樣貌,隻是比日後的鋒利,平添了幾分清冽,如,從未被人觸碰汙染過的冰泉水。

是冰,也是玉、

蕭嶺眸光顫了下。

“殿下?”謝之容開口喚他。

蕭嶺回神,笑吟吟道:“孤仰慕之容許久,今日得見,盛名之下,名副其實。”

謝之容第一次遇到如此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但奇怪的是,他卻生不出抵觸來,“得殿下青睞,臣榮幸之至。”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最近斷斷續續的發燒,腦袋不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