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傳來敲門聲, 打斷兩人。
沈明妤過去開門,看到門口的男人,不禁翻了個白眼。
沈明哲笑嘻嘻的:“祖宗, 我又怎麽惹你了?幹嘛看我這麽不高興。”
他瞟了眼屋裏的薑窈,吹了聲口哨,“這是嫂子吧?大哥太有福氣了,嫂子可真漂亮。”
沈明妤伸手, 把他探進來的腦袋推出門外:“跟你沒關係,出去。”
“別這樣啊, 我是來叫你們吃飯的。”沈明哲不甚在意,往後退了兩步,雙手架在腦後, 又吹了聲口哨。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沈明妤撇了撇嘴,叫上薑窈一起下樓。
“姑奶奶,您可真冤枉我了。是大伯母把我派來的。”沈明哲嘻嘻一笑, 吊兒郎當地跟在兩人身邊。
沈明哲就是個紈絝少爺做派,把他爸那股子混不吝的勁兒學了個十成十,沒皮沒臉的。
他知道沈明妤和沈明禮一樣, 都看不上他們家。
可他一點兒不在意,嬉皮笑臉的:“妤啊,你認不認識顧小槐?那妞兒可真漂亮, 給我介紹介紹唄。”
“滾蛋。”沈明妤沒給好臉色。
她的粗話都是沈明哲教的, 也全都回敬到他身上。
顧小槐模特出身,是沈明妤的圈內好友。
人不錯, 沈明哲這種人實在配不上。
“哎, 你想什麽呢, 我不是那意思。”沈明哲笑得漫不經心,“我和朋友最近開了個公司,看她長得漂亮,想把她簽過來。”
沈明妤翻了個白眼。
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拿公司當幌子玩女人罷了。
沈明哲又把目光渡到薑窈身上:“嫂嫂,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玩啊?我絕對把最好的資源砸給你。以你這條件,我說句實話,肯定比妤妹還火。”
沈明妤無語。
她把薑窈護到身後,沒好氣地罵他:“你腦子進水了吧?打我嫂子主意,你真當我哥不敢動你?”
“你這話說的,不要把我想得那麽猥瑣嘛!”沈明哲壓根聽不出來好賴話,嬉皮笑臉的,“我這不是有錢大家一起賺麽。”
“謝謝好意,不用了。”薑窈訕訕拒絕。
雖然這是薑窈第一次見沈明哲,但從三言兩語間便能看出這人有多不靠譜。
看得出來,沈明禮不與他們家來往是有原因的。
沈明哲就是那麽一說,根本沒往心裏去。見薑窈拒絕,他也沒糾結,笑嘻嘻地吹了聲口哨。
沈明妤嘲諷道:“賺錢?你家還沒被你和你那個老爸敗光,真該燒高香好好拜拜老祖宗。”
“哎,你罵我就罵我,跟我老子有什麽關係。”沈明哲呲牙,“況且你也該改改這毛病了,怎麽和大哥一樣,總用老眼光看人。我這是正兒八經的公司,可是要做成國內頂尖娛樂公司的。”
沈明妤看他那副自鳴得意的樣子,嗤之以鼻:“我呸,還頂尖呢。你和你那幫兄弟除了吃喝嫖.賭還會做什麽?你當隨便玩玩就能掙錢啊。”
“你這話說的。”沈明哲道,“我這回可是認真的。許哥可都入股了,我們能是鬧著玩的麽?”
沈明妤眉頭蹙得更緊了,不由自主揚高聲調:“——你和許勵還有聯係?!”
薑窈本來並沒有聽他們在吵些什麽。但聽到許勵的名字,她的神色動了動,不由自主地專心了些。
“怎麽了。”沈明哲好笑道,“許哥人不錯,你不能總揪著些莫須有的事誣陷他。”
“沈明哲,我真不該對你抱有一丁點期待。”沈明妤無語,“許勵到底是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他做了那種事你還覺得他是個好人?你們幾個人湊一起真是蛇鼠一窩。”
沈明哲:“嗐。生意上的事,哪有那麽多和氣生財。不信你去問大哥,之前他和許哥還有生意上的往來呢。”
“那能一樣麽!”沈明妤瞪他。
“有什麽不一樣,這就是現實啊,妤妹兒。”
正好走到樓梯邊,沈明哲滿不在乎地把手抄進兜裏,“有錢大家一起賺,沒錢誰和你玩兒?什麽感情不感情的,哪有錢重要。當初大哥和許哥,還有江卓、溫玉成他們玩得最好,結果呢?還不是因為錢才鬧崩的——”
“沈明哲,你閉嘴!”沈明妤突然揚高聲調,打斷他。
“怎麽了,就不能說大哥一句不好?要我說啊,當初那事確實是江家做的不對,但能把自己兄弟趕盡殺絕,大哥做事也挺絕的。你別總把大哥想多好,他和你看不上的那些人,可真沒什麽區別。”
沈明哲的笑容懶洋洋的:“商人嘛,都一樣。”
-
“在聊什麽?樓下都聽到你們的聲音了。”
甫一進到餐廳,葉靜柔笑眯眯地問道。
“沒什麽。”沈明妤沒好氣地應了一聲,拉著薑窈在葉靜柔身邊坐下。
沈明哲想坐兩人旁邊,被沈明妤殺人般的目光勸阻了,悻悻坐到兩人對麵。
他撇了撇嘴,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話惹小祖宗不開心了。
“你哥剛打電話過來,說是今天不回來了,讓窈窈在這邊住一晚。”葉靜柔對沈明妤道。
這話乍聽上去是對沈明妤說的,實際上也是說給沈言承聽的。
葉靜柔沒有答應他的請求,看他這樣子,是打算等沈明禮回來,用家人親情那套說詞勸服他。
他是掐準了沈明禮在葉靜柔麵前不敢把自己怎麽樣,打算倚老賣老。
葉靜柔雖然顧及親人情分,不想和沈言承鬧得太難堪。
但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給沈明禮添麻煩,正好他今晚不回來,讓她舒了口氣。
“哦。”沈明妤沒太在意。
本來就是她故意叫沈明禮不要回來的。
“窈窈是不是不高興了?”看到薑窈發呆,葉靜柔笑盈盈給她布菜,“明禮最近確實忙,等他回來,我好好說說他。”
薑窈回過神,彎眸道:“沒有,我理解的。”
如果她剛剛沒聽錯的話,沈明妤他們提到了江卓?
是她知道的那個江卓麽?
應該是。
不然沈明妤沒必要那麽激動地阻止沈明哲繼續說下去。
所以說……沈明禮和他認識?
沈明妤看出薑窈的心不在焉,也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
她悄悄打量薑窈一眼,正巧與她質詢的目光撞在一起。
沈明妤抿了下唇,主動給薑窈夾菜:“那個……先吃飯。”
……
吃過飯,幾人將沈言承一家送走。
沈明妤沒好氣地跟葉靜柔抱怨道:“以後能不能不要讓他們來了。”
“明妤,那是你叔叔。”
“叔叔怎麽了,當初搶公司的時候也沒見他有個長輩樣。”
“明妤!”葉靜柔嗬了她一聲。
沈明妤懶得爭執這些事,拉著薑窈往花園的方向走:“晚上吃太撐了,我們去遛遛彎。”
葉靜柔雖嫌外麵太冷,但見沈明妤這樣鬧情緒,認為她在外麵好好冷靜下也好。
她囑咐兩人多穿些衣服,便未再多管。
花園一側有個小池塘。
一輪彎月掛在樹梢,灑下滿池清寒的月色。
水麵結了一層薄冰,在月色的照耀下閃著點點光芒,幾片枯萎的落葉平靜地落在上麵。
葉靜柔在這裏養了幾尾錦鯉。
天氣太冷,魚兒全都鑽到了水底,一條也看不見。
入目隻有冷寂與空**。
薑窈蹲在旁邊,漫不經心地玩弄著飄**在上麵的落葉。
沈明妤倒是豪邁,一腳踩到冰麵上。
十二月末的天氣,冰層已經足夠厚,她的力道不大,隻踩出一條淺淺的裂痕。
冰麵咯吱咯吱作響的聲音打破四周的沉寂。
沈明妤清了清嗓子,道:“我哥馬上過生日了哎,你們打算怎麽過?”
沈明禮的生日在平安夜。
薑窈把腦袋抵在膝蓋上,小聲回:“我還沒想好……”
沈明妤歪著腦袋想了想:“其實不用特別準備什麽。他每年過生日都挺簡單的,今年有你陪他,他會很開心的。”
“希望吧。”薑窈輕聲回道。
空氣再次陷入安靜。
隔了半晌,薑窈揚起頭看向沈明妤,問:“你應該不止想說這個吧?”
“我……”沈明妤一噎。
她硬把薑窈拽出來,確實不隻想說這個。
她沒有告訴過薑窈,沈明禮和江卓認識。
從小就認識。
她所謂的“從朋友那裏聽來江卓的消息”,也是從沈明禮的朋友那裏聽來的。
之前沒有和薑窈說,是因為沒有必要說。
那會兒薑窈和沈明禮互不認識,解不解釋消息的來源並不重要。
後來沒說,是因為不敢說。
雖然薑窈和她說過,已經放下小時候的執念,但她不確定薑窈是否真的放下了。
她私心是向著沈明禮的,她希望沈明禮和薑窈過得幸福,不希望江卓的存在會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
“窈窈……”沈明妤小心翼翼地喚了薑窈一聲。
薑窈的聲音卻很平淡:“我隻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已。”
與其說薑窈關心江卓的事情,不如說她更想知道沈明禮和江卓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而沈明哲那句“能把自己兄弟趕盡殺絕,大哥做事也挺絕的”讓她預感,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並不愉快。
薑窈心裏騰起沒由來的煩躁。
她以為自己這段時間已經越來越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她清楚他的脾氣,清楚他的喜好,並且從沈明妤那裏聽來許多他小時候的事情。
她以為自己在慢慢了解他的全部。
可現在她才知道,自己了解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她好像,並不真正地了解他。
甚至她最好的朋友,向她隱瞞了許多事。
“其實也沒什麽……”沈明妤低下頭,漫不經心地摳著新做的美甲,“我家以前也住在辰園,我哥和江卓從小一起長大的。當時兩人關係特別好,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我們兩家就鬧崩了,後來他們也慢慢疏遠了。我哥之後就沒再聯係過江卓了,你別聽那個沈明哲瞎說,我哥什麽也沒做,是他們家對不起我哥才是。”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到現在你都不願意全部告訴我麽?”薑窈的聲音很冷靜,甚至冷靜過頭了。
沈明妤抿了下唇,聲音愈來愈小:“江卓他爸爸當初在許家做事。那會兒我家和許家在爭一個項目,許家爭不過就打算玩陰的,想綁架我哥以此威脅我爸爸。那個時候我在夏令營不在家,其實不太了解具體發生了什麽,我隻知道這事敗露後我哥執意報.警,但警察沒有找到證據,最後就不了了之了。他和江卓也因為這事徹底斷了。”
沈明妤頓了頓,“窈窈,這件事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在我哥麵前提起?”
“這件事你哥才是受害者,為什麽沈明哲要那樣說?”薑窈問。
“因為許家和江卓他爸一直不承認這件事,說是我哥年紀小誤會了。後來我哥接手公司後,搶了許家幾個項目,江家又無緣無故搬去美國,許勵就賣慘誣陷我哥蓄意報複。”
薑窈默不作聲,大概了解到沈明禮和江卓的關係。
之前是很好的朋友,後來便成了敵人。
但是……薑窈想起上回在雲水澗,聽到鄧子安和沈明禮的對話。
他們之間還有聯係?為什麽聯係?是因為幼年的事,還有隔閡麽?
沈明妤蹲到薑窈旁邊,認真地看向她:“我之前沒有和你說,確實有私心,對不起。但是江卓真的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
薑窈收攏思緒,打斷她:“小妤,我隻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而已。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我對你哥的心意?”
沈明妤連忙道:“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對於我來說,雖然那個約定很重要,但沈明禮比那個約定更重要。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喜歡的人,無論如何我都會相信他,站在他身邊。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沈明妤點點頭,她舒了一口氣,向薑窈道歉:“對不起,以後不論什麽事我都不會瞞著你了。”
薑窈也點點頭,抱住她:“我也是。”
-
夜色濃稠,清冷的月色順著窗簾間的罅隙灑進屋內。
薑窈睡得很不踏實。
偌大的雙人**她隻占占據了小小的一角,蜷作一團。
夢中的情境光怪陸離,所有的片段裹著一層蜜糖色,飛快閃過,交錯顯現。
像是電影中經常出現的回憶橋段,又像是她憑空想象出來的場景。
冷汗順著額角緩緩淌下,睡夢中,薑窈緊緊蹙起眉頭。
夢境中的她仰著頭,麵前的男孩看不清容貌,隻記得他的鼻尖有顆很小很淺的痣,卻絲毫不影響他精致漂亮的長相,反而使他與眾不同,令人印象深刻。
他身邊跟著一個男人,男人的麵貌不論她怎麽看都看不清。
男人拉著男孩的手,神色峻厲。
她被嚇了一跳,嗓音軟糯糯地問:“哥哥,這麽早你要去哪兒呀。”
天空的顏色蒼白,那顆火紅的圓球還未完全探出腦袋。
寬闊的柏油馬路上空無一人。
男孩沉默不語。
隔了許久,他嗓音清冷地對她道:“趕快回家去。”
與印象中溫柔的哥哥不同,他第一次凶她。
薑窈瞬間哭出聲,拉住他的手:“你們去哪裏呀,我要和哥哥一起。”
“誰家的小孩,大早上不睡覺,在路上瞎跑什麽!”男人嗬了她一聲,扒拉開她拉著男孩兒的手。
薑窈絲毫不怵他,仰著小腦袋,理直氣壯道:“你們不也沒睡!”
“……”男人懶得與她進行這幼稚的對話,他不時神色焦急地環顧四周,大手將她推到一旁,“趕快回家去,別擋道。”
從沒有人這麽凶過她。
她在家裏就是小公主,所有人都得寵著她哄著她,她想幹什麽就必須要幹什麽。
她不樂意了,纏上兩人:“不要,我要和哥哥玩。”
男人見甩不掉她,眼珠子一轉,幹脆用另一隻手拉住她的胳膊:“那你就和我們一起走。”
那個男人好凶,他的大手緊緊攥住她的胳膊,恨不得將她的胳膊擰斷了。
明明是在夢中,可那抹疼痛感卻無比真實。
男人拖著她的胳膊,想把她一起拖走。
男孩卻慌了,使勁推男人:“你放開她,和她沒有關係。”
場麵變得十分混亂。
夢境中,所有的場景都扭曲成一團,尖叫聲,爭吵聲,哭聲,所有的一切都交織在一起,混亂又詭異。
慌亂中,女孩狠狠地咬了一口男人的胳膊。
“小兔崽子!”男人吃痛,麵色陰鷙地將她甩開。
薑窈摔到地上,那一下摔得不輕,她哭得更凶了。
她的哭聲吸引了路上為數不多的行人。
開始有人疑惑地看向他們。
男人也慌了。
他看了看四周越來越多的路人,罵了句髒話,丟下兩人匆匆離開。
一切都十分混亂。
她看不清男孩的長相,看不清那個男人的長相,隻記得夢境中的自己坐在冰冷的柏油馬路上一直哭,一直哭,吵得她自己都心煩。
她想讓夢裏那個煩人的小姑娘消停一會兒,可小女孩特別能哭,不管不顧。
她除了幹著急,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止住她。
突然,她看清了男孩的長相,看清了他清淺的笑,看到他放到自己手中的草莓糖。
她一下子就不哭了。
好像隻有夢裏這個男孩知道該怎麽哄她不哭。
……
薑窈從睡夢中驚醒。
她睜開眼睛,茫然地望了望四周。
渾身冒著冷汗。薑窈抬手抹掉額角的冷汗,迷迷糊糊間,她下意識往沈明禮的方向湊了湊。
可身邊空空如也。
她一瞬間清醒過來,心裏驀地空落落的。
好像習慣了身邊睡著的男人。
她今晚睡在了沈明禮的房間,可他卻不在。
被子是新換的,卻依舊有他身上那抹熟稔的味道。
薑窈用被子蓋住半張臉,蜷縮成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旁邊的床頭櫃上拾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淩晨三點。
正要放下手機,微信卻突然跳出信息。
薑窈的心髒驟然猛跳,她迅速點開微信,不由地感慨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心電感應?
結果隻是一條促銷信息。
“……”
薑窈癟起嘴,惡狠狠戳著屏幕,把這個訂閱號舉報擾民。
一通操作過後,她把手機扔到旁邊,方才消失的那股倦意也漸漸襲了上來。
她在**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隔了會兒,薑窈在**輾轉反側,最後又拿起了手機,點開那個置頂的微信。
她打下“想你了”三個字,頓了頓,又把這麽肉麻的話刪掉了。
薑窈把手機扔到一邊,隔了半晌,又重新撿回來,編輯。
如此反複了好幾次,“想你了”三個字最後變成“睡了麽”三個字。
摁下發送鍵的那一刻,薑窈就後悔了。
腦殘麽。
淩晨三點問人家睡沒睡覺。
正想著要不要撤回,沈明禮直接打來語音。
薑窈嚇得差點把手機掉到臉上。
她迅速接通,和沈明禮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
“睡不著,有點想你了”幾個字還未說出口,她便聽電話那端沉聲道:“沒睡。在想你。”
作者有話說:
兩更合在一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