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窈洗漱完下樓時, 沈明禮正準備出門上班。

他平時走得都很早,並且時間嚴格固定,今天難得遲到了一回。

薑窈看到他, 頓了頓腳步,猶豫片刻,才朝他走了過去。

沈明禮正在係領帶,看到薑窈下樓, 淡聲道了句早安。

“都快中午了哪裏早。”薑窈撇了下唇。

沈明禮意味不明地彎了下唇。

薑窈朝他走過去。

頓了頓,她道, “我幫你吧。”

薑窈還沒幫他係過領帶,看著新奇。

電視劇裏的妻子每天早上在丈夫出門時都會幫他係領帶,看上去溫馨又幸福。

薑窈幻想著美好的場景, 莫名覺得如果能和他這麽相處,好像也不錯。

可美好的幻想下一秒就破滅了,薑窈舉著手中的領帶怔愣半晌,突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會係領帶。

有點懊惱。

她好像沒法像電視劇裏那樣當一個賢惠的妻子。

見她半天沒有動靜, 沈明禮大抵猜到了她在猶豫什麽。

他伸手握住薑窈的手,指揮道:“把這裏穿過去。”

男人的掌心溫熱,亦如昨晚那樣。

正是這雙手, 昨晚溫和而輕柔地撫遍她的全身。

昨晚的記憶瞬間湧了回來。

她的大腦再次宕機,僵硬地跟隨著他的動作,幫他係好領帶。

“我走了?”

他的聲音喚回薑窈的思緒。

薑窈怔怔地應道:“哦, 好。”

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沈明禮無奈地彎了下唇畔。

“晚上見。”他俯身,想要親她, 薑窈卻本能地躲開了。

不是不願和他親近, 隻是莫名想到昨晚被他支配的恐懼……

沈明禮微微一怔。

他以為昨晚讓兩人的關係更進了一步, 可看薑窈的反應,似乎依舊不願和他親近。

他有些的疑惑,是不是昨晚的自己表現得不夠好,她不喜歡?

氣氛一瞬間變得極其微妙。

沈明禮鬆開薑窈,下意識與她拉開禮貌的距離。

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很唐突。

薑窈見他誤會了,連忙收攏亂糟糟的思緒。

她主動湊近,踮起腳尖親了下他:“晚上見。”

“嗯。”沈明禮輕輕應了聲,把她拉進懷裏。

嗯……這樣子真的很像一對新婚夫妻該有的樣子。

薑窈很喜歡這種溫馨的氛圍,最開始的抵觸情緒也漸漸彌散了。

她環住沈明禮的腰,輕輕回應著他的吻,直到沈明禮的手機響起,她才不舍地鬆開手。

沈明禮不悅地蹙了下眉。

他抬手拾起玄關櫃上的手機,瞟了一眼,隨手摁下靜音鍵。

“誰呀?”薑窈問。

“祁睿平。”沈明禮淡聲回了一句,“不用管他。”

薑窈嗔怪道:“你再不去上班,他就要瘋了。趕快走吧。”

“好吧。”沈明禮不舍地應了聲,又低頭吻了下她,才出門。

目送他離開,薑窈蹦蹦躂躂地回到餐桌旁吃飯。

她心情不錯,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每個調子都洋溢著愉悅之情。

等丁姨幫她熱粥的空當兒,薑窈撐著下巴,想了想,打開手機的瀏覽器,搜索起係領帶的教程。

-

晚上有個商業晚宴。

沈明禮有個會議,沒法回來接薑窈一同前往,隻派了家裏的司機接薑窈先過去。

薑窈見自己需要一個人過去,有點不高興。

可是看在他新買給自己的高定禮裙還挺漂亮的份上,薑窈勉為其難地原諒他了。

晚宴在市中心一家私人美術館舉辦。

薑窈前段時間一直在忙比賽和工作,又生了病,已經很久沒有陪沈明禮參加商業宴會了。

這次也是因為舉辦地在美術館,沈明禮知道薑窈喜歡這種地方,才問她要不要一起參加。

巴洛克風格裝修的美術館內,偌大的水晶燈灑下晶瑩的光線,雕刻繁複細膩的裝飾壁畫被照得閃閃發亮。

入眼一座小型天使雕像噴泉立於宴廳的正中央,緩緩的水流傾瀉而下,在水晶燈的照耀下,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裝點著整個金碧輝煌的大廳。

薑窈今天穿了一件酒紅色露背魚尾長裙,豔麗的顏色映襯著她姣好的麵容與雪白的肌膚,愈發明豔動人,與華美的宴廳相得益彰。

像是牆上懸掛的古典油畫中側臥的貴族美人,優雅雍容,美豔奪目。

甫一出現在宴廳,便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

來參加這次宴會的皆是商界名流,多是四五十歲已成家的中年人,但也不乏年紀輕輕便躋身前列的年輕人。

不少人被她美豔的模樣吸引,舉著酒杯過來搭訕。

拒絕了好幾個男人的搭訕,薑窈從手包中翻出手機,給沈明禮發了條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到。

她一個人真的好無聊哦。

除了幾個認識的叔伯外,其他人她基本不熟。她獨自站在宴會的角落裏,實在無趣得很。

宴會結束有個小型慈善拍賣,薑窈忿忿地想,再不來的話,一定要狠狠敲他一筆。

發完消息,薑窈便把手機放回包中。

沈明禮已經在路上了,距離不遠,但因為晚高峰,還要一小會兒。

薑窈幽幽歎了聲,百無聊賴地觀摩起美術館的陳列來。

比起無趣的應酬,這裏的展品倒是挺吸引她的。

都是美術館主人的私人展品,大多是文藝複興時期的作品,剛好符合薑窈的品位。

薑窈隨意逛了逛,最後停在一幅阿爾泰米西婭·真蒂萊斯基的作品前,仔細觀摩起來。

薑窈本身學油畫出身,雖然她對自己的專業並不感興趣,但好歹在文藝複興的發源地佛羅倫薩浸**了好幾年,對歐洲藝術史和藝術品還是有審美能力的。

“阿爾泰米西婭的畫作借鑒了卡拉瓦喬作畫時明暗處理的風格,畫中強烈的衝擊力和戲劇性非常突出。”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溫潤的男聲,“她的作品一向以女性複仇為主題,在那個時代,鮮少有人關心女性,但是從她的作品中,能感受到到女性的力量不輸於男性。”

薑窈聽完男人的點評,驚異地回過頭,便看到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笑容溫潤地站在自己身後。

“可惜很少有人懂得欣賞她的作品。”他幽幽歎了一聲,語氣中滿是遺憾。

男人五官俊朗,氣質非凡,模樣儒雅斯文,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

不過比她老公可差遠了。

薑窈被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弄笑了。她很快收斂神色,朝他微笑著含了含頜。

疏離卻不顯無禮。

男人笑了笑,朝她伸出手,彬彬有禮道:“你好,許勵。”

薑窈睨了眼他伸到自己麵前的右手,頓了頓,伸出左手:“你好,薑窈。”

許勵垂眸,看到她無名指上的鑽戒,不著痕跡地笑了笑。

他改用左手與薑窈輕輕握了一下:“在這裏很少能找到真正欣賞這些作品的人。他們大多隻在意生意上的事情。”

“確實。”

許勵適時地收回手,故作遺憾道:“可惜有緣共同欣賞的人已經結婚了,不然很想請她一起喝一杯。”

“許先生說笑了。”薑窈靦腆地笑了一下。

許勵打趣道:“不過,你先生怎麽沒有陪你一起?讓這麽漂亮的妻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看畫,可不是個合格的丈夫該做的事情。”

“他工作比較忙,還在路上。”

“原來是這樣。”許勵朝她眨眨眼,“看來還是可以原諒的。”

薑窈掩唇,輕輕笑了一聲。

薑窈又看了會兒畫,許勵就默默地陪在她身邊,沒有打攪她,也沒有離開。

過了會兒,許勵突然故作神秘道:“那邊還有一副倫勃朗的自畫像,以我專業的眼光來看,是幅真品,你要不要去鑒定一下?”

薑窈被他的說法逗笑了。

雖說兩人一直保持著距離,但薑窈並不討厭眼前這個男人。

他給人的感覺溫潤儒雅,毫無侵略性。

更何況知道她結婚後,許勵便禮貌地與她拉開距離,即使是開玩笑,也是無傷大雅的,並不會讓她覺得冒昧侵犯。

薑窈抬眸看向入場大門的方向,並未看到沈明禮的身影。估計他過來還有一陣。

再加上她確實很喜歡倫勃朗的作品,便沒有拒絕。

許勵側身,伸手示意了個方向,笑容溫潤道:“請。”

倫勃朗的畫在展廳的另一邊。

薑窈一直沒有逛那裏,所以並不知道這裏還有一副倫勃朗的真跡。

兩人從人影如織的宴廳中央穿梭而過,許勵始終與薑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一邊給她帶路,一邊提醒她注意人群。

言語間,薑窈了解到他是許氏集團的老板,薑窈對他的第一印象不錯,心想著一會兒一定要把他介紹給沈明禮。

看上去是個認真可靠的人,工作上應該也是如此,沒準能對沈明禮的生意有所助益。

宴廳裏的人太多了。薑窈又穿了條極長的禮裙。

就在她走神期間,不知是誰不小心踩到她的裙擺,薑窈重心不穩,朝前仰了過去。

離她不遠的許勵最先反應過來,下意識伸手托住她的胳膊軸,防止她摔到。

就在他的手碰到薑窈胳膊的一瞬間,薑窈被人摟進懷裏。

“鬆手。”那人冷冷地斥了一聲。

那個踩到薑窈禮裙的人道了聲歉,匆匆離開。

許勵的思緒回攏,看到薑窈旁邊的人,臉上溫潤的笑意更甚。

他鬆開手,拉開與薑窈之間的距離,笑容溫和地與沈明禮打了聲招呼:“阿禮。”

沈明禮神色峻厲地睥睨著他,冷聲道:“我們不熟。”

“你們認識?”薑窈提著裙擺,往沈明禮的懷裏靠了靠。

沈明禮收攏搭在她肩上的手,沒了方才的冷漠,卻也沒有回答薑窈的問題。

他溫聲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

“不會呀。”薑窈朝他彎了彎眸子。

穿著高跟鞋的緣故,她和沈明禮的身高沒有差太多。薑窈仰起頭,輕輕地啄了下他的下巴,笑道,“我剛剛在和這位許先生看畫,他對這些很有見地,沒想到你們認識。”

許勵見兩人旁若無人地秀著恩愛,不著痕跡地彎了下唇。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對沈明禮道:“是啊,我和薑小姐聊得很愉快。隻不過沒想到她是你的妻子。能娶到這麽漂亮又有品位的妻子,是你的福氣呀,阿禮。”

“和你沒關係。”沈明禮冷聲道。

許勵有些受傷:“你怎麽還是這麽冷漠。”

沈明禮壓根不理會他,連薑窈都覺得他的舉動有些無禮,畢竟許勵從始至終都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

但薑窈不清楚兩人之間的恩怨,更何況沈明禮是她的丈夫,不論他怎樣做,她都該站在他身邊支持他。

與許勵分別,薑窈小聲問沈明禮:“你和那個許勵,怎麽回事啊?”

“沒什麽。”沈明禮的口吻有些生硬。

看得出來他確實不喜歡那個許勵。

薑窈不悅地蹙了下眉,道:“沈明禮,我是你妻子!”

若是擱在之前,他不說,她還不想聽呢。

可自從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他以後,關於他的所有事,她都想知道。

而許勵的出現,讓她沮喪地發現,她其實並沒有特別了解沈明禮。

還有很多關於他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生意上的事。”沈明禮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突兀,他把薑窈摟進懷裏,輕聲道,“不是什麽好的回憶。窈窈,離他遠一點,他很危險。”

沈明禮的語氣輕描淡寫,但薑窈從他陰鷙的神色中能感受出來他對許勵的敵意。

薑窈小聲道:“可是……我覺得他看上去挺和善的?”

“你什麽時候也開始以貌取人了?”沈明禮輕輕笑了聲,解釋道,“他陷害過我的朋友,並沒有表麵那麽簡單。答應我,離他遠一點,好麽?”

薑窈不想讓他擔心,點點頭道:“我和他又不熟,你不用擔心我。倒是你,小心點。”

沒想到薑窈會關心自己。

原本因為看到許勵而燃起的怒火漸漸熄滅,沈明禮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嗓音溫柔:“放心。”

-

宴會結束後,是一場小型的慈善拍賣。薑窈從工作人員手裏拿了本介紹冊,和沈明禮一起找了個角落坐下。

這種拍賣會大多走個形式,來參加宴會的人隨便拍些什麽,算是給主人一個麵子。

薑窈隨意翻了翻介紹冊,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拍品。

本來因為沈明禮遲到,還想訛他一次,可薑窈確實沒有挑出什麽特別喜歡的拍品,便打算放他一馬,這回就不亂花他的錢了。

合上介紹冊,薑窈拿著它當扇子扇了扇涼風。

哎呀,她怎麽那麽勤儉持家又賢惠呀。

沈明禮簡直休了八輩子福分,才把她這麽好的老婆娶回家吧。

“真的沒有喜歡的?”沈明禮問她。

薑窈點點頭:“嗯,怎麽啦?”

沈明禮欲言又止,默了默,沒說什麽。

往常一起參加這種活動,薑窈就算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也會拍點東西回家。這次一反常態,什麽也不要……是不是生氣了?

他雙手相抵,搭在交疊的腿上,有一搭無一搭地輕叩著。

沈明禮認真思索了片刻,自己到底有沒有做什麽惹她不開心的事……難道是因為許勵?

想到許勵,他心裏就煩得不行。

當初沈氏交到旁支手中,就是許家趁著他父親去世,內部大亂的間隙橫插一腳,暗中挑撥,差點架空整個沈氏集團。後來許勵又用卑劣的手段陷害江家,害得江卓一家不得已逃到國外。

如今許勵繼承家業,也繼承了他父親的狠毒陰險,明裏暗裏在搶沈氏的生意。

雖說當初薑啟琰有求於他,才和沈家聯姻,但實際上兩家聯姻後,薑家對他的幫助也很大。

許勵忌憚兩家的勢力,已經很久沒有動作了。

現在……又開始打薑窈的算盤了麽?

想到這裏,沈明禮眸光一冷。

不管怎樣,他都不準許勵動薑窈半根頭發。

“你看這對耳環怎麽樣?”薑窈清麗的聲音喚回沈明禮的思緒。

沈明禮收攏思緒,瞟了眼介紹冊上的照片:“喜歡這個?”

“不是呀。”薑窈道,“我沒喜歡的。不過我覺得這對兒耳環挺適合趙總的太太的。你們最近不是有生意要談,你不打算買點禮物送給人家?”

她往沈明禮身邊湊了湊,小聲道,“我看過了,他太太喜歡紅寶石,肯定會喜歡這款的。而且這對兒耳環起拍價不高,我估計也沒什麽人想拍,絕對是物美價廉。”

說完,還朝沈明禮堅定地點點腦袋。看上去十分認可自己的想法。

沈明禮失笑。

沒想到薑窈還會替他操心這種事。

一時間心底某個角落被觸動,莫名柔軟了起來。

他將薑窈摟進懷裏,輕聲道:“好,就拍這個。”

薑窈嘻嘻一笑,十分得意自己的英明神武。

正好拍到倫勃朗一副自畫像。

薑窈抬眸瞟了兩眼,大概是許勵和她說的那幅。

薑窈很喜歡巴洛克時期的作品,但她更喜歡那種華麗的風格。

其實倫勃朗的風格對她來說,過於嚴肅理性,批判意義太重了。

她就是個膚淺的人,喜歡華麗麗,亮閃閃,漂亮的事物。

但也不能說不喜歡倫勃朗,畢竟上學時候研究過很久那個時期的畫法,對當時的畫家感情還是挺深的。

薑窈仔細看了看那幅畫,確實是幅精品,但是價格太高,又不是她最喜歡的風格,沒必要浪費錢。

叫價越來越高。

最後是許勵拍下。

薑窈沒太驚訝,畢竟在剛剛的交流中,她能聽出許勵對巴洛克時期畫作的喜愛。

許勵的座位離兩人不遠,不知是有意無意,他拍下那幅畫後,回頭看了兩人一眼。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看沈明禮還是在看自己,薑窈回以禮貌的微笑,算是恭賀。

……

拍賣會結束後,許勵找到兩人。

沈明禮還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模樣,薑窈不好說什麽,安靜地站在一旁。

倒是許勵沒把自己當外人,笑容溫和道:“阿禮怎麽沒給夫人拍件喜歡的?”

“和你有關係麽。”沈明禮壓根不給好臉色。

許勵不惱,依舊是那副溫潤的笑意,故意問:“阿禮不會連薑小姐喜歡什麽都不清楚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向薑窈,彬彬有禮道,“和薑小姐比較有緣分,看你也喜歡倫勃朗,剛才那幅畫就當是見麵禮送給薑小姐吧。”

薑窈:“?”

作者有話說:

沈總疑惑:是不是我昨晚表現得不夠好

汀汀:寶,你表現得夠好了,媽都被鎖了QAQ

btw,卓哥和沈總還有11的關係後麵就會講到啦~

感謝在2022-07-05 23:58:00~2022-07-06 23:43: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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