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科。
原本的vip病房已經被布置的浪漫溫馨,遍布眼簾的是繽紛芬芳的花朵。
在醫護台的平台前,碩大的心形玫瑰組成的圈中,裴晚手捧一隻玫瑰,雙眸亮靜靜地看向對麵的男人。
陸硯一身西裝革履,俊美帥氣的臉龐上寫滿了耐心,他就像從天而降的神衹,給她帶來了幸福和甜蜜。
“陸硯哥。”
為了偽裝病懨懨的樣子,她找了最頂級的化妝師,用最白的色號,給自己畫的麵白如紙,此刻卻因為羞澀和幸福,蒼白的臉龐浮出一絲紅。
攥著玫瑰的手因為激動輕輕發抖,那雙瀲灩的眸更是震顫出層層波光。
“……我喜歡你好久了。”
“醫生說我的病情如果不能盡早移植骨髓的話,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在我生命最後的時光中,我希望能嫁給你,成為真正的陸硯太太。”
“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成全我最後的這個遺願嗎?”
最後這句,聲線已是抖的不成樣子。
陸硯深深的看著裴晚。
芬芳的花香入鼻,他眼前出現的卻是他和南知意領證的那一天,因為事出突然,他們沒有任何準備,彼此隻準備了對未來滿滿的憧憬和對彼此澎湃洶湧的感情。
領證的時候,她什麽都沒有,卻還是從清淩淩的鹿眸中擠出了無數細碎的星光。
那一幕疼惜的他整顆心都在顫,於是在拍結婚證的白光之後,不受控製的手捧她臉頰親了上去。
他至今還記得那一刻滿心的怦然和悸動。
可是眼前的人卻突然變成了裴晚。
裴晚穿著最高奢的小禮服,哪怕到了生命盡頭,卻依舊有最頂級的妝造師以及最豪奢的慶典公司來為她的求婚做準備。
這場求婚儀式是陸硯這輩子見過最盛大的,哪怕是在醫院裏麵,也辦的像模像樣。
好多人都來了,裴父推掉了繁忙的公務撥冗靜靜的站在人群中。
裴母滿眼激動,滿是期盼的看著他們。
裴東城來了,散漫慵懶的斜倚著牆壁,眼角眉梢掛著笑。
甚至……
裴西洲……
陸硯匆匆一瞥,發現裴西洲在即將出現之際,突然轉身去了走廊的另外一頭。
大概是有什麽突發事件吧。
他收回目光。
就連裴西洲的女朋友寧溪也來了,在人群中對著裴晚振臂加油。
如今的裴晚可謂是千嬌百寵,她好似成功的取代了南知意原本的位置。
父母哥哥寵愛,就連上流圈子的朋友也悉數傾倒在她的魅力之下。
陸硯心下一哂。
舌尖在腮幫上頂了頂,眸光莫名變得陰鷙。
他,就連他這個南知意已經領證的老公,如今竟然也站在裴晚的對麵,要接受她的求婚?
陸硯心髒被撕扯出絲絲縷縷的疼。
隨著他的沉默,空氣逐漸靜下來。
他甚至能清晰的聽到裴晚因為焦急而粗重的呼吸聲,以及他自己逐漸變緩的心跳聲。
原本在嘴邊脫口而出的那句“我願意”不知為何,竟然怎麽也說不出口。
“陸硯哥?”
裴晚詫異又震驚的聲音傳來。
陸硯回神,撩眸看去。
盯著裴晚的臉,眼前浮現的卻是不久之前南知意滿是失望的眼眸,她問:“陸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裴晚在撒謊,會後悔這樣對我嗎?”
陸硯意動。
鋪天蓋地的後悔突然淹過來。
然後耳畔突然傳來質問,先是裴母的,“陸硯,你在猶豫什麽?”
是譴責也是警告。
陸硯心中那兩股互相拉扯的力突然卸了勁兒。
然後是裴父的,“陸總在猶豫什麽?”
接著是裴東城,“陸硯,你不會是在玩弄我們晚晚吧?可還記得之前是怎麽說的嗎?”
寧溪也在一旁助攻,“大家別急,畢竟婚姻大事需要慎重考慮,對了,晚晚,你不是剪輯了和陸總的一些片段嗎?”
“我這就讓人放出來!”
說完,吩咐人去打開導醫台上方的碩大屏幕。
驀地。
屏幕亮了。
裴晚僵著嘴角擠出一個笑,“陸硯哥,快看我給你準備的驚喜。”
陸硯眸色沉沉。
刹那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碩大的屏幕上。
但是下一秒出現的畫麵卻並非什麽剪輯,而是傳來了一段音頻!
女聲尖銳刻毒:“林醫生,這五百萬足夠你母親接下來所有的癌症治療費用,我想要什麽你清楚吧,把證據毀的幹淨點。”
“我不希望自己假冒白血病的事情曝光,畢竟我還指望用這招徹底把南知意給按到泥潭裏!”
男聲猶豫片刻才道:“放心吧。”
刹那間裴晚的麵色煞白!
不過這一次不是頂級化妝師化的,而是真的血色褪盡!
她下意識的去看陸硯的臉色。
陸硯在開始沒聽出裏麵的人是誰,可是在對上裴晚驚慌失措的表情後,再聯想白血病,瞬間想通了一切。
俊臉瞬間鐵青一片。
陸硯不可置信,一字一句,“裴晚,你的白血病是假的?”
裴晚徹底傻了!
她下意識的對著放屏幕的人喊道:“快關掉!”
但是來不及了,因為屏幕上已經出現了一張血液科的檢測報告,患者名字裴晚,最後的報告結果,一切檢查正常!
裴晚到抽涼氣!
再看到陸硯眼底潮湧而出的濃濃諷刺之後,下意識的去拽他的胳膊,“陸硯哥,你聽我解釋,這不是真的,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
“南知意,一定是姐姐看不慣我和你求婚,她見不得我們在一起,所以才想出這樣惡毒的招數來陷害我。”
裴晚的淚珠子簌簌的落,淚痕衝掉厚厚粉底,暴露出來的臉龐肌膚白裏透紅,看著氣血好極了。
此刻陸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嘴角的諷刺更深。
“裴晚,沒想到你從一開始就這麽攻於心計,裝白血病博取我的同情,挾恩圖報,為的就是把我和梔梔徹底分開!”
“你這樣心腸惡毒的人,我沒資格和你站在一起,勞什子的求婚,算了吧。”
陸硯輕蔑的看了眼裴晚手中的紅玫瑰,在卸下心理負擔之後,毫不遲疑的轉身離去。
裴晚瘋了!
毫不猶豫的就要衝上去找陸硯解釋!
“陸硯哥!你聽我說!”
憤怒和仇恨充斥身體讓她一刻不得安寧,腦海隻有一個念頭,她一定要殺了南知意。
一定是南知意在搞鬼,想要破壞她嫁給陸硯哥的計劃!
但是走了沒幾步,手腕就被一股勁力猛的拽住,迎接她的是裴母驟變的臉色。
“晚晚,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有這段音頻,和你說話的人是誰?你買通了醫生假造白血病診斷書?”
到底還是顧及親生女兒的麵子,裴母的話越說聲音越小,可是唇瓣已經在劇烈顫抖。
她和陸硯一樣,同樣想到南知意在之前問她的那個問題。
“如果發現裴晚在撒謊,她根本沒有的病,會後悔那樣對待她嗎?”
可她是怎麽回答的?
即便裴晚在撒謊也有苦衷,她絕不會後悔那樣待她!
身為南通海的女兒,她就該贖罪!
“媽……”
被拽著麵對裴母震驚的目光,裴晚才後知後覺的慌起來。
她猛的抓住裴母的手痛哭流涕,“媽,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太苦了,我在南家過的太煎熬了,我太恨了,如果不是南通海,如果不是南知意,我才是裴家的三小姐……”
“我走不出心魔,我隻想讓南家所有人都付出代價,所以我才瘋魔了,才想出這樣愚蠢的法子。”
“媽!求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就不要我!”
裴晚悔之晚矣,情急之下毫無骨氣的抱著裴母的大腿癱軟滑下去。
裴母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用天崩地裂來形容都不為過。
自從身份曝光後對南知意那股強烈的恨意都在這個刹那淡去不少。
再冷眼看抱著她大腿不鬆開的裴晚,濃濃的失望從眼底劃過。
自從這個親生女兒回來之後,因為二十多年的虧欠,她怎麽看怎麽覺得裴晚好。
可這會才驚覺,到底不是親生教育和撫養的孩子,在南家那二十多年的時間,裴晚身上隻有貪婪和虛榮,因為舍不得唾手可得的生活,她甚至沒有一丁點骨氣,說跪就跪。
可同樣是麵對財富的**,南知意卻可以說棄就棄。
被趕出裴家的時候,除了眼圈通紅,密布受傷和破碎,沒有一絲絲對財富的眷戀。
甚至在他們對她步步緊逼,脅迫她捐骨髓的時候,兩千萬的支票說撕就撕。
實習醫院被辭退,畢業證被卡,身無分文,這麽多的難題頃刻間壓過去,尋常人早就被壓垮,可她硬是咬著牙堅持下來了。
通身凜凜傲骨,硬是讓人刮目相看。
“起來,晚晚。”
到底是親生女兒,哪怕裴母對裴晚有再多的失望,這會兒也隻能按捺不發。
裴晚剛站穩腳跟,下一秒,手腕就落入裴東城手裏。
裴東城眼眶猩紅,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在逼問,“你告訴二哥,你得白血病是不是假的?”
裴晚剛起了一個頭。
下一秒,一記耳光響亮的落在裴晚的臉頰上!
裴晚腳掌後退兩步,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過去!
“二哥!”
她發瘋!
裴母也震驚。
“東城,你在幹什麽!她就算做錯了事,但她好歹是你的親妹妹!”“
裴東城眼底的血色一寸寸的溢出來。
“媽!”
“就因為她一句謊話,把全家人騙的團團轉不說,你可知道我剛才幹了什麽?”
“我壓著知意,強逼著她,正在抽她的骨髓!”
這句話落下,裴父凜聲,“還不快去製止!”
裴母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想到那個自己親手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心髒咚咚的狂跳起來!
“還等什麽!快去救梔梔!”
空氣也似是染了三人的焦灼,呼吸都變得緊促起來。
而裴晚捂著臉感受著幾個人對南知意的在意,眼睛幾乎噴出火來!
南知意,又是南知意!
她到底有什麽好!為什麽所有人表麵上和她斷情絕意,心中卻還那樣在意她的死活!
醫院走廊頓時混亂成一片。
保鏢們紛紛朝著手術室狂奔。
一時間空氣響徹淩亂的腳步聲。
但是這些腳步又在頃刻間全數停下來!
一道人影穿越人潮,一步步的走來,隻見那人穿著一身白大褂,因為被打了麻醉藥瞳孔渙散,走路歪歪扭扭,卻又一步步沉穩而堅定的走過來。
“你們在找我嗎?”
麻藥讓她的肌肉酸軟,不過幸虧打下去的劑量不夠,所以才能勉強維持清醒。
她嘴角掛著淡淡的笑,那張白皙勝雪的小臉兒明明和平時一模一樣,可眼底的溫度卻看的人脊骨滲寒!
“很遺憾。”
“沒能給裴家的千金小姐捐獻上我肮髒齷齪的骨髓,來替我那親生父親贖罪。”
“你們也用你們的權勢,你們的薄情寡義,你們的自以為是和愚蠢,結結實實給我上了一課。”
南知意慘白著小臉兒一笑,隻不過這一笑中幾多悲涼。
“我再也不敢了。”
“真的,我再也不敢對你們生出一絲絲的奢望和期待。”
“謝謝你們,親手扯碎了我對你們最後一點眷戀。”
“我以為隻要我夠隱忍,夠退讓,隻要我搜集到證據證明裴晚在撒謊,哪怕我在媽媽的生日宴上說了斷絕關係,隻要我們心中還抱有對這段親情一點點美好的回憶,終有一天,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
“哪怕我不住在裴家,但在我心中,爸爸依舊是爸爸,媽媽依舊是媽媽,二哥依舊是二哥。”
“可你們的所作所為,給我上了寶貴的一課。”
南知意在遍布脊背的寒意中,一字一句。
“從現在開始。”
“我南知意和裴言川,和秦蘇,和裴東城,恩斷義絕!”
撂下這句話,她毅然轉身!
裴東城頃刻間醒過神來,毫不遲疑的上前去追!
“梔梔!”
“告訴哥,你怎麽樣?醫生有沒有抽取你的、你的……”
裴東城聲音顫抖,幾乎說不出那兩個字眼。
他自來是混不吝的性子,從小就自詡天不怕地不怕,可此刻竟然怕那兩個殘忍的字眼。
他到底做了什麽!竟然把這些殘忍冷酷的手段用在妹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