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中午下班,胡先生就沒有回家吃飯。下午也不回去,特意去拜訪久不見麵的同學。這位同學家境轉好些,就請他吃晚飯。飯後謹之提議,打八圈小牌,消遣消遣,老同學找了兩位鄰居太太,也就湊成局麵了。牌很小,謹之終場贏了幾個錢,沒上腰包,都送給主人家的女傭工了。時已夜深,就在這主人家中書房下榻,次日上班,中午還是不回去,下午改了個方向,跑到小同鄉家裏混了一宿。

到了第三日,他坐在辦公室裏計劃著,今天要到哪裏去消磨這公餘的時間。在十一點鍾的時候,卻有了電話找他,他接過電話機,喂了一聲,那邊卻是一位婦女的聲音。謹之問著:“是哪一位?”對方答道:“你是胡先生嗎?我姓張呀。”謹之道:“哦!張太太,好久不見,有什麽事見教嗎?”張太太說:“客氣。張先生在家裏呢,他說,胡先生下班了,請到舍下來談談,就請在舍下便飯。”謹之聽這話音,就知道張太太為著什麽事,便道:“張先生有事見教嗎?下午下了班來,好不好?”張太太說:“不不!我們預備下幾樣菜了,胡先生不來,我們自己吃嗎?”謹之聽了這話,覺得人家是鄭重其事。心裏憋著這個家庭問題,當然也需要這樣一個人來轉圜,便在電話裏答應張太太這個約會。在十二點鍾前後,胡先生到了張宅。他在門外一按門鈴,門裏就立刻有人答應著來了。似乎是早已預備好了的。他們家女傭工開了門,引著客人直奔上房。她在院子裏就叫著:“胡先生來了。”這一句叫,似乎還帶著笑音呢。謹之對於這些,隻當是沒有感覺,他也故意高聲笑道:“鴻賓兄,今天家裏有什麽慶典吧?”他說著,拉開上房的風門進去。這是張宅一間內客室,屋子裏爐火興旺得熱烘烘的,一套沙發,圍了一張矮茶桌,除了茶煙,這裏還擺著糖果碟子呢。主人主婦,正陪著一位摩登女賓在座。這女賓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太太佩芬。她還穿的是那件花毛布短襖,和咖啡色長腳西裝褲。她說這是借得張太太的,怎麽到人家來了,還穿著人家的衣服呢?但時間沒有讓他多考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