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院子裏轉了兩三個圈子,很是感到無聊,正好房東老太太,由裏院出來,這就迎著她問道:“老太太,我太太出去,她留下鑰匙來了嗎?”她望了胡先生一眼,笑道:“她出去,我倒是看見的,她沒留下鑰匙。看那樣子,有什麽應酬去了吧?”胡謹之不但問不著什麽消息,而看房東老太太臉色,還有一些鄙笑的意味在內呢?這也就不必多問了。好在發了薪水以後,就給太太買那件衣料以外,其餘的錢,都在身上,還沒有向太太交櫃,家裏沒得吃喝,倒是可以去吃小館子。並沒有作個打開房門的計劃,竟自走出門去,到了晚上回家,那房門還是鎖著的,看那樣子,太太並沒有回家。心想照著昨天的辦法,在小館子裏吃頓晚飯,再去看場電影才回來,太太一定是回來了的。但自發薪以後已是連在外麵吃了兩頓了,未免過於浪費,在院子裏站著躊躇了一會,天色漆黑,屋簷外星點小小的,不停的閃爍,好像星也凍得在發抖,寒風由屋簷下吹來,向頸脖子裏鑽,其冷刺骨。他心裏想著,太太未免太不成體統了。無論這個家庭怎樣簡單,總是她的家,何以這樣的不放在心上?這樣的太太,除了花錢,她能在家庭或社會上做些什麽?不要家就大家不要家,客氣什麽?如此一想,他一股子橫勁上來了。斜對門就是一家修理自行車車行,他去借了一把老虎鉗子,一柄錘子,將門搭扣扭開,鎖給投了,對家庭來個斬關而入。他先扭著了電燈,把大衣脫下,把平時助理太太的工作,這時一下承擔下來。

先籠上了火,然後到廚房裏去洗米切菜,足足忙碌了三小時,憑了一煤爐子火,煮了一小缽飯,又做了一碗白菜熬豆腐,胡亂的吃了這頓晚飯。飯是吃了下去了,兩手全弄遍了油膩,就是身上,也粘了不少的油煙。他將臉盆盛冷水在爐口上放著,索性將爐子當了臉盆架子,也就彎了腰在爐子邊洗臉。洗臉後,少不得又燒點水泡茶喝,但大壺不容易燒沸,小炊且一時又找不著,隻好把搪瓷茶杯放在爐子上燒著。他一切是摸不著頭緒,一切也就辦得很吃力。直到把杯水燒開了,泡過大半壺茶喝,他到臥室裏去看看那座小馬蹄鬧鍾,已經十一點多了。心裏想,時間過去的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