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芬道:“你就是這麽一個駱駝,把話說輕了,你還是有點不高興。”說著話,她將麵部的化妝,已宣告竣工,就開了衣櫃子去取衣服舉著。取的是一件綠呢夾袍子。謹之道:“這個樣子,你是要出門哪。”佩芬道:“我帶貝貝出去,不在家裏吃飯了。我也沒有給你做午飯,你去吃小館子吧。”謹之道:“你不吃午飯就出門嗎?”佩芬道:“你這不叫明知故問?你不見我已換上了衣服?”謹之看看太大的臉色,始終不能風光月霽,這是那綢絲棉袍為之的。假使自己是個簡任官,不,就是稅收機關的小委任官,對太太這個要求,還有什麽考慮的。然而,自己實在沒有魄力,敢隨便答應給太太做那華貴的衣服。太太這不大好看的臉色,那隻好受著。好在太太生氣的麵孔,究比科長局長生氣的麵孔,要好看些。也就忍受了。
佩芬並沒有再去理會胡先生,把在鄰居家裏玩的貝貝叫回來了。給她戴上尖尖的呢帽子,加上一件反穿的兔子皮大衣。自己也穿上一件咖啡色呢大衣,手裏夾著玻璃皮包,就要向外走,謹之道:“什麽時候回來呢?回頭我上班去,我得鎖上門才能走,鑰匙你帶著嗎?”佩芬將皮包打開來看了一看,點頭道:“鑰匙在這裏。鎖?”她說了這個字,向裏外門的機鈕上看看,並沒有鎖。再回到屋子裏去將抽屜拉開來看看,又打開穿衣櫃看看,最後到床頭邊,將被子掀開來看看,也見沒有鎖。她站在屋子中間出了一回神。那位小朋友貝貝,穿好了皮大衣,也正是急於要走,就拉著母親的衣服道:“我們走呀。老站著。”佩芬望了丈夫,急得臉通紅,頓了腳道:“你怎麽回事?沒有鎖鎖門,早不提醒我。現在我要走了……”謹之笑道:“這事也用不著著急。你走好了,讓我慢慢的找鎖。”佩芬道:“你要是找不著鎖呢?”謹之道:“找不著鎖?我把箱子上的鎖取下來把門鎖了,總也沒有問題。”佩芬道:“鑰匙在我這裏,你怎麽開箱子上的鎖?”謹之還是陪著笑道:“你把箱子上的鎖先打開來,然後帶了鑰匙走,不就行了。假如我找到了鎖,門和箱子全會鎖上的。你放心走去好了。這些小事不要著急。更不要生氣。”佩芬因丈夫一味的將就,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可是她打開皮包來,在裏麵狂翻了一陣,並沒有開箱子的鑰匙。她紅著臉,又跳起腳來了。謹之向她搖搖手道:“還是不用著急。我在家裏慢慢的找那把鎖。若是鎖找不著的話,我就給科長去個電話,說是下電車摔了腿,請一天假,在家裏看門,這還不行嗎?”佩芬道:“你這是真話?”謹之笑道:“你有應酬,放心去吧。”胡太太雖然覺得這次出門,還是蹩扭很多,可是先生是一切的給自己打圓場,也就沒有可說的了。帶了孩子慢吞吞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