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若拉又一次夢到了那天的錫蘭。
周圍全部都是蒸汽與火焰,金屬在高溫的灼燒下發生形變,樓板一塊塊墜落,砸在地上化為了四散的碎片。
少女被掩埋在廢墟下方狹窄的空間裏,熱風帶起了濃煙與灰塵,嗆的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徒勞地踢打著滾燙開裂的牆壁,想要在這方密閉空間的氧氣耗盡前找到出路,但狹窄的地形根本沒法發力,更何況僅僅隻是一位未成年的小女孩。
我要死了。
就在這個念頭於艾若拉的心頭湧現之時,她聽到了隱約的,夾雜在風中的小獸嗚咽聲。
牆壁轟然坍塌,暴風雪拍打在艾若拉的臉上,還有雪原貂那毛茸茸的尾巴。
“夏亞。”
艾若拉看著黑煙中顯得模糊不清的男孩輪廓,輕聲地呢喃著。
她認得這隻名為“銀”的雪原貂的主人……這是她認識許久的玩伴,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艾若拉一直將其視為自己最大的秘密珍藏於心底,沒有告訴過家裏人。
對方有時會帶著艾若拉到雪原之上看成群結隊遷徙的馴鹿群,還有時則會在結冰的湖麵上鑿開一個小洞,帶著雪原貂從冰洞裏釣魚,然後和艾若拉一起生火燒烤著分吃。
但是,那終歸也隻是兒時的玩伴而已。
不過是人生中某段時間的過客……彼時並肩嬉鬧的玩伴,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早晚會隨著出身,天賦等等的差異,走上截然不同,再也難以相交的人生軌跡。
在被掩埋於廢墟之下的這段時間裏,艾若拉在心底呼喚過很多人的名字。
卻沒想到,最後來救她的人居然是一位和她差不多年紀的男孩。
“小艾,起來了。”
“剛才僅僅隻是第一波獸潮,隨時可能會有第二波來。”
“我們得趕緊離開錫蘭,幸好我知道一條捷徑。”
那漆黑濃煙中的男孩如此說道。
“可我走不了路了。”
艾若拉側頭看向自己的雙腿,汙濁的鮮血與雪融化後匯聚為血汙,模糊的血肉間隱約可以看見骨頭。
這是她先前被重物砸出的傷口,之後伴隨著踢踹牆壁的劇烈動作,傷勢進一步惡化。
“還好,及時找治愈係禦獸師醫治的話,應該不會落下終身殘疾……”
她看見男孩穿過漆黑的濃煙,俯身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勢。
“沒辦法了,抱緊我的脖子。”
隨即艾若拉便感覺到身子一輕,她的身體被不由分說地從廢墟中背了起來。
少女就這樣被背著離開了廢墟,與後方那燃燒著的城市漸行漸遠。
北地的寒風席卷而來,暴風雪夾雜著冰渣,在少女嬌嫩的皮膚上融化,也帶走了她本就不多的體溫。
“好暖和。”
雙腿的傷口失血讓她的體力流逝殆盡,倦意一陣陣襲來,她靠在夏亞的肩膀上,聲音一點點變輕。
“喂喂!你這是失溫症,所以才會在冰天雪地裏覺得暖和。”
“是麽……”少女的意識變得模糊。
夏亞使勁搖晃著艾若拉:“別睡著!千萬別睡著!冰原裏有太多的旅行者一覺睡去就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再堅持一會,翻過這個山頭就是一座獵人小屋,裏麵有海豹油脂做的提燈,還有溫暖的火爐與幹柴。”
“而且我記得那裏還養著備用的雪橇犬與雪橇,到時候我們就能穿越這片冰原,去冰原對麵的赤霜領主城了。”
艾若拉摟著夏亞的脖頸輕聲回答:“這樣麽。”
“維持住意識的清醒,想想別的事情,這次錫蘭的災禍絕對是人為的……”
“那些獸潮的引動根本不自然,而且本該駐守的高階禦獸師們也沒有提前給出預警……你難道不想找出覆滅錫蘭的真凶嗎?”
“想。”艾若拉點了點頭,但是那聲音卻愈發微弱了下去。
她感受著自己的腿與腳一點點在暴風雪中變得麻木,失去了知覺,緊接著便是雙手……
艾若拉俯在夏亞的耳邊輕聲開口:“丟下我吧,我活不到赤霜領了。”
但是隨即她便感受到身下那單薄的軀體忽然變得憤怒了起來。
“不許死。”
“你要是死了,那我費盡心思地跑來救你,還背著你在北地冰原上走了這麽久豈不是成了小醜?”
男孩的腳步忽然停下。
他解開了自己的毛皮大衣,然後將艾若拉抱了起來,摟進了自己的大衣之中。
“我的第一魂約是雪原貂,有魂約的身體素質反饋,所以比較抗凍。”
“這鬼地方能暖和你的也就隻剩下我自己了,不介意吧?”
艾若拉感覺自己的臉頰與夏亞的肌膚接觸,其中沒有分毫衣物的阻礙。
男孩的身軀幫自己擋住了寒風,那並不怎麽寬闊的胸膛透著暖意。
“不介意。”她輕輕地說。
“你這還是打不起精神來啊……”夏亞歎了口氣。
“這可不行,一個沒有求生意誌的人是沒法活著走出這片雪原的。”
“既然我說的話你不感興趣,那來聊聊你感興趣的話題吧。”
“你這個年齡的女生……我想想,是換裝玩具人偶還是言情小說?還是觀賞用寵獸?”
“為什麽要救我?”艾若拉問。
“救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你不是我的朋友嗎?”
艾若拉微微搖了搖頭:“我家裏有很多我以為的朋友,但是當獸潮來臨之時,他們都隻顧得逃命,沒有一個人想過救我。”
夏亞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你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不應該把心思都放在詠花戀蝶上麵,相信世界是充滿真善美的大家庭才對嗎?”
艾若拉沒有接話,僅僅隻是用那雙天藍色的眸子抬頭注視著男孩的側臉。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也是有點私心的。”
夏亞歎了口氣:“比如說我看到那些貴族少爺們身後跟著的女仆也會羨慕,看到小說裏那些青梅竹馬的甜甜愛情也會憧憬,看到那些爛褲襠裝清純欺騙老實人的時候也會惶恐。”
“你本該死在錫蘭的,是我救了你。”
“既然這樣,那你的命就屬於我了,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你都隻能為我一個人而活。”
“而我,需要一個忠誠且知根知底,能幹,最好還很能打的漂亮女孩,因為擁有一位很能打的美少女跟班可是每個男人的虛榮心。”
夏亞的話語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你願意做我的漂亮女孩嗎?”
“好啊……”艾若拉的呢喃聲消失在風雪中。
“那你就得好好地活著了。”
“不然在這裏死了,那你就隻會是一具被冰雪埋藏的小小幹屍,那就不漂亮了。”
夏亞將艾若拉重新背起,用力往肩頭送了送。
然後,他迅速地邁開腳步,繼續向著那冰封的雪原深處走去。
那兩道依偎在一起的單薄身影在風雪中拉長,僅有間歇的話語伴隨著呼嘯的暴風雪飄**。
“別死了,小艾。”
“你還有許多美好的事情未曾經曆,這個世界上並不隻有這片雪原和那座冰原裏的小城……”
“比如波瀾壯闊的大海,比如夕陽下的森林……再比如接吻,擁抱……”
“還有,那墜入愛河的瞬間。”
“所以,活下去,然後和我一起見證那些未曾發生的風景。”
……
赤霜領,主城。
火車站內,此刻人山人海。
那錫蘭覆滅的噩耗已經傳來,而作為毗鄰錫蘭的區域,赤霜領此刻擠滿了從錫蘭附近的城鎮中逃難而來的民眾。
沒有人知道那場獸潮會持續多久,連錫蘭這般有高階禦獸師坐鎮的城池都覆滅了,誰又能保證自己的故鄉不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艾若拉手持行李,坐在即將啟程的蒸汽列車之上。
他們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找到了那間獵人小屋,夏亞用獵人小屋裏的醫療包簡易地為她包紮好了腿部的傷口。
在短暫的修整之後,他們用犬拉雪橇抵達了赤霜領的主城,再往後則計劃通過蒸汽魔導列車前往知識都市。
夏亞說那是個與粗獷的北地截然不同,人人說話溫文爾雅,充滿著書卷氣的地方,適合他們這些新手禦獸師學習理論,打好基礎。
“我去一趟市立圖書館,有些資料要查。”
“如果我來遲的話就不用等我了,我會坐下一班車到的。”
在列車即將出發前,夏亞留下了這樣的話語便消失不見。
於是艾若拉便這樣守著兩人的行李,孤零零地等候在蒸汽列車的車廂之中。
那是他們的全部財產,裏麵都是些換洗的衣物與食物,不值幾個萊茵金幣。
夏亞在從錫蘭逃亡時曾經順手拿了一些值錢的珠寶,但是都花費在幫她聘請高階治愈係禦獸師治療腿傷上了,剩下的一點則被換成了此刻艾若拉手中的兩張車票。
獸潮暴動的背景下,車票價格也水漲船高,每個人都渴望逃離冰冷貧瘠的北地,去往內陸的文明世界。
艾若拉一遍又一遍地看向火車站的入口,可是那道單薄的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
她心中忽然升起了莫名的惶恐,因為艾若拉突然發現夏亞壓根沒給自己留下購買新車票的錢。
兩人所有的財產都在她的腳下,夏亞身上根本身無分文。如果夏亞不回來的話,那她就隻能一個人去那個所謂充滿書卷氣的城市了,雖然夏亞的口中那個城市遠比錫蘭美好的多,可是艾若拉其實壓根不熟悉那裏,她會去那裏也隻是因為夏亞要去而已。
“很不錯的天賦。”
就在這時有老人的聲音在艾若拉的身後響起。
那是一位滿頭銀絲的白發老太太,一身素白的長袍,身後跟著幾位同樣儒雅的女性隨從。
那般平靜淡然的神色,與周遭火車站裏那些忙著逃難的乘客們形成了天壤之別。
老人看向艾若拉,目光溫和:“你的靈魂天賦很不錯,未來有突破大師,甚至成就稱號級禦獸師的潛力……要不要做老身的弟子?”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到處都是乘客們的議論聲,就連那幾位女性隨從都流露出了吃驚和羨慕的神情。
議論聲裏“稱號級”,“大人物”,“六環”之類的稱呼此起彼伏。
而老太太似乎是看出了艾若拉的茫然,溫和地開口介紹起了自己:“老身來自於白塔,算是諸侯同盟的客卿,受帝國的邀請,前來研究北地獸潮暴動一事。”
老太太的話語一出口全場嘩然聲更甚,每個人都知曉這般邀請意味著什麽。
那可是一位六環稱號級的禦獸師,整個帝國北境也僅僅隻有北方巡察使一人是六環而已,能夠成為這樣大人物的弟子,對於普通人而言無疑是一步登天。
一時之間,無數道羨慕的目光都投到了艾若拉的身上,恨不得將這個幸運兒小女孩取而代之。
但是麵對這充滿著善意的邀請,艾若拉的心中卻沒有半分欣喜之意。
她僅僅隻是不斷看向車站的入口處,心中的焦躁與不安更甚了幾分。
老人看出了艾若拉的不安,環顧四周:“對了,你的監護人在嗎?我想和他們談談。”
“我沒有父母……但是,我在等人。”
聽聞艾若拉父母已逝,老人的目光更柔和了幾分。
“既然如此,那就先跟我去知識都市吧,我會讓這座城市的城主為你等候的那人帶話的……”
“恭喜你了,小師妹,這可是老師五年來第一次收徒。”
很快有一位白袍女性便開口恭喜了艾若拉起來。
一邊說著,她便拎起了那幾件行李,向著艾若拉微笑了起來:“走吧,二等座這邊環境太差,我們去老師的特別席位再細說。”
看到如此情形,周遭那看向艾若拉的豔羨目光不由更盛了幾分。
這才剛收入師門便得到了這樣的重視,隻能說不愧是白塔。
與其他更講究奉獻與功勳,多勞多得的超凡勢力不同,白塔更像是純粹教書育人的組織,從不爭霸天下,因此白塔內部的氛圍也更溫和,遠沒有其他地方那般利益至上的冰冷感。
若非白塔要求成員必須為女性,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禦獸師擠破頭想進入其中。
“不用……”
艾若拉搖了搖頭,想要開口拒絕。
就在這時銅鈴聲響起,列車發出了悠長的鳴笛,意味著這架魔導列車準備啟程。
能夠遠離這片苦寒之地,列車上的乘客無不露出了歡喜的表情,但艾若拉心中的惶恐卻愈發濃鬱。
她猛地站起身子,從那位滿臉笑容的女人手中一把奪下了行李,然後翻越車窗,跳下了這趟啟動的列車。
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滯了,沒有人能夠理解這個看起來不大的小姑娘,為什麽會拒絕被一位稱號級禦獸師收徒的邀請。
可艾若拉卻僅僅隻是在那無數驚愕的目光中落在了火車站的站台上,強忍著未曾痊愈的傷腿承受衝擊所帶來的痛楚,迅速朝著火車站外跑去。
她沿著路標一路向著市立大圖書館跑跑停停,但還未跑到一半便腳下一個趔趄,傷口的潔白紗布上滲出鮮血。
可她還未摔倒,那搖晃的身形便被一隻手扶住了。
“傻姑娘,怎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少年的話語中帶上了些許的無奈:“我專門調查了那位白塔六環的背景,是高階禦獸師裏極為少見的好為人師,並且性格溫和的特例。”
“跟著她,你可以獲得最好的教導,還有最好的寵獸幼崽和進階材料供你挑選,你的生活會比過去在錫蘭過的更好。”
但隨後夏亞便聽到金發少女輕聲的呢喃:“要做你的……漂亮女孩。”
夏亞的話語微微一頓:“這種話你也信?那隻不過是我胡謅出來,用來激起你求生欲望的鬼話罷了……”
“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在實打實的利益麵前口頭承諾是最不可靠的東西……我僅僅隻是救了你一命而已,可沒有資格交易來你的一生。”
艾若拉沒有回答,僅僅隻是跟在了夏亞的身旁。
而夏亞的眼眸中也不由無奈了幾分:“你確定不跟著白塔的那位走嗎?”
“那可是一步登天的契機,整個西大陸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拜她為師,甚至不惜為此買來煉金秘藥將自己變成女人。”
艾若拉搖了搖頭。
“跟著我可是會吃很多苦的,而且我這個人很喜歡作死,說不定還有生命危險。”
“跟著她吧……如果想報救命之恩的話,等到你從白塔出師之後也不遲。”
依然是搖頭。
“白塔那邊全是女性,而我們孤男寡女的,你還是個美人胚子,就真不怕我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嗎?”
“雖然我們還小,但距離發育也不遠了,到時候我可就要為所欲為了哦……”
“不怕。”
夏亞的話語終於停下,他看著眼前的金發女孩,一字一句地開口。
“那就立下誓言吧……”
“從今往後,我將會始終把你帶在我的身邊,不拋棄,不遠離,哪怕是死亡的盡頭也不分離,並且會幫你追查錫蘭那件事情的真相。”
“而你則要好好地活著,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始終,做一個對我有用的人。”
“好。”
艾若拉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將自己的小拇指搭上了夏亞尾指。
這是夏亞兒時教會她的動作。
據說以這個方式立下的誓言,哪怕經過一百年,哪怕是生離死別都無法背棄。
“嗯,那就跟我走吧。”
……
古樸而厚重的鍾聲從遠方傳來,將艾若拉從深層次的冥想中喚醒。
那場訂婚晚宴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她沉默地起身,推開冥想室的房門,在盥洗室內洗漱完畢。
艾若拉在試衣鏡前更換上了一襲貼身的禮服,然後起身下樓。
樓下,黑發黑眸的少年正斜靠在馬車上,百無聊賴地逗弄著肩上的小雪貂,嘴中哼著不著調的旋律。
“喝奶茶嗎?”
夏亞的聲音響起。
“這麽冷的天氣,給你,暖暖手。“
一邊說著,他便把手中兩杯奶茶中的一杯遞了過來,自己則捧起了另一杯。
“對了,還有之前順路從路邊攤買的烤紅薯。”
夏亞舉了舉手中的袋子:“這幾天你一直把自己關在冥想室裏,估計一直吃的都是營養補劑吧,還是得吃點熱乎的。”
“雖然等會就有一場晚宴,不過我估計,我們應該沒有在宴會上吃席的機會。”
艾若拉接過奶茶杯子和烤紅薯袋子,抿了一小口,感覺溫熱的暖意在自己的心中一點點彌散而開。
在這七天的時間裏,她想了許多許多的事情。
比如,麵對這份婚約,夏亞究竟會怎麽做。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因為對如今的艾若拉而言,比起童年時那早已經淡化的仇恨,她更珍惜現在與夏亞來之不易的安定生活。
可是,當她再一次見到夏亞之時。
僅僅一個眼神,艾若拉便明白了夏亞的心中所想。
雖然嘴上說著什麽誓言是最不可靠的事物,但他分明卻比誰都更加遵守承諾。
艾若拉手中捧著那個滾燙的烤紅薯,小口小口地吃著,吃到一半的時候,她將烤紅薯遞給了夏亞。
“不愧是我的貼心小棉襖,還知道幫我留一半。”
夏亞接過烤紅薯,三下兩除二地吃完,然後發出了滿足的歎息。
就在這時馬車停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恢弘的行宮。
誓約之殿。
這座行宮的歸屬權並不隸屬於皇室,而是隸屬於八大家族,但哪怕相比於皇室的皇宮殿落都絲毫不落下風。
在遙遠的建國之初,八大誓約家族於這間行宮中舉行誓約會議,其中透露出的些許決策,便足以讓整個帝國乃至於西大陸掀起軒然大波。
而今天,這裏則被博爾吉亞家族當成了訂婚晚宴的舉辦會場。
此刻宮殿內燈火通明,萬千道魔導照明法陣被同時打開,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又一道沉穩如淵的強大氣息,還有喧擾的噪聲。
夏亞跳下了馬車,然後向著身後的金發少女伸出手。
“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