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深夜。
明月高懸,映照著浩瀚無垠的星海。
豐饒之月的晚風,自極北的三聖賢雪山而來,吹拂過黃金平原的無垠森海,越過格蘭特海。
最終,抵達了弗雷斯塔的帝都,聖城卡美洛之中。
帝都市郊,純白的高塔。
從理論上來講,白塔主塔位於黃金平原處,因此帝都的這處白塔隻能算是白塔的分塔。
但是,因為作為塔主的席爾薇雅常駐於此,甚至還利用自己的位格,強行把原本位於主塔之中的長眠位麵給切割搬運過來的緣故。
慢慢的,帝都的白塔分塔也逐漸發展壯大,甚至有了和主塔分庭抗禮的跡象。
對此,雖然名義上是副塔主,但實際上因為席爾薇雅是個不管事的甩手掌櫃從而全權包攬白塔事務的伊絲維妲,那就隻能痛並快樂著了。
夏亞與席爾薇雅坐在白堊巨石所堆砌而成的高牆上。
長風吹動了夏亞的衣角,也帶起了幾縷美麗的蒼銀色長發。
夏亞伸手,幫身旁的魔女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長發。
“今天的風兒甚是喧囂啊。”
席爾薇雅任由夏亞幫她梳理著長發,她凝望著遠天之上的星辰,眨了眨眼睛。
對席爾薇雅而言,這是一種久違的體驗了。
雖然兩人在現實時間線中其實早已經見麵,但是直到這一次夏亞從空想帶中歸來,席爾薇雅方才感受到,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又一次回到了從前。
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白塔之主,蒼銀魔女——而僅僅隻是夏亞哥哥身旁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在寂靜的夜裏,沒有分毫的煩惱與憂愁,和少年一起在庭院裏仰望星空,聽他講解著星空中一枚枚星宿的來曆與傳說,聽那月亮上的廣寒仙子,聽那牛郎與織女踩著鵲橋重逢的故事……
平淡,卻很滿足。
而現在,那份美好的時光,又一次降臨到了她的身旁。
讓她在沉溺於其中的同時卻又感覺有些如夢似幻,不似真實。
席爾薇雅豎起小本子給夏亞看:「今晚的月色真美」
“席寶你真是越來越能接梗了。”
看著那行娟秀的字跡,夏亞的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他站起身子,摸了摸身旁少女的頭:“我夜觀天象,今夜是大吉之兆,適合遠行。”
席爾薇雅愣了一下,用冰涼的手指在夏亞的手心書寫著:「你要出發了?」
“嗯,今天的靈性直感還不錯。”
夏亞點了點頭。
對於傳奇以上的超凡者而言,靈性直覺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
不然也不會有命運之蛇這樣的存在,還有占卜,預言之類的技能。
“我準備現在就進入,席寶你之後幫我通知下小艾。”
“雖然按照過往進入曆史殘響之中的經驗,我一般在現實中極短的時間內便可以歸來——”
“但是這次是去第一紀,過於久遠,具體什麽情況誰也說不好。”
「嗯。」
看著身旁的白發少女點了點頭,夏亞也不再猶豫。
他的心意微動。
下一刻,周遭的一切。
不論是高牆上呼嘯的晚風,亦或者是流淌的月光,盡皆在這一刻凝結為虛無。
……
這一次進入曆史殘響,又是截然不同的體驗。
以夏亞如今的等階與位格,已經足夠感知到時光的流逝,甚至小幅度察覺曆史長河的更流。
他感覺到周遭的畫麵正在宛若流光溢彩般變幻著。
第四紀中頁,短暫爆發的災厄大地。
第三紀末,於翡冷翠建立晨曦教廷,開辟神聖曆的黃金之王。
雖然本尊藏匿於星界,但是卻依然通過血裔與信徒在大地之上播撒著威嚴,天使家族與神國並立的第二紀與第三紀。
在刹那間,仿佛有萬千道璀璨的星之洪流於夜空之上奔湧。
然後交匯,碰撞。
直到,所有的星辰之光都交匯於原初——
一切重又回歸到了真實的永夜。
……
【您已踏入了曆史的漩渦】
【因為您第七魂約「水銀之蛇」的幹涉,原定的任務目標被取消】
【時之砂獎勵,將根據您在第一紀中所變動的命運線實時發放】
【當前的時間坐標為——第一紀】
【這裏是西大陸人類最初的曆史,是魔法,巫師與文明的起源】
【也亦是,群星開辟之時。】
……
不同於過往明確的任務指標。
這一次在夏亞腦海之中,那湛藍色的虛幻光幕中所浮現的文字很玄乎。
“終於不再逼我去當反派了嗎?”
夏亞在心中不由腹誹一聲。
當然,這一次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係統再蠱惑他去整些什麽花活,夏亞也絕對不會再去做了。
他可不想讓伊莎黛拉的烏龍再來上那麽一次。
反正以夏亞在伊甸園中十年的沉澱,尋常的獎勵對他而言已經意義不大。
他之所以會打定主意繼續探索第一紀,便是為了找到與自家師醬重逢的方法。
除此之外,夏亞並不準備再節外生枝。
意識一點點複蘇。
映入眼簾的,是黑鐵鑄造而成的穹頂。
“看樣式,這應該算是王宮?”
“隻可惜,這應該是我見過最簡陋的王宮了。”
夏亞緩緩睜開眼睛。
如今他也不是當初那個窮到口袋裏都沒幾枚萊茵金幣,為了節省房租還要專門住在聖羅蘭學院學生宿舍的學生了。
帝國女皇的王夫,白塔之主的愛人。
不論是再恢弘大氣的建築,他都曾經親身領略過。
而眼前的景象,給他帶來的唯一印象便是簡陋。
沒有明亮的照明用魔導法陣。
整個黑鐵宮殿之內都顯得昏暗無比,陰沉而壓抑。
唯有四方的微弱燭火,還有牆壁上某些散發出微微熒光的礦石,成為了這處昏暗宮殿之中的唯一光源。
當然,環境的樸素隻是其次……
夏亞伸出手,打了一個響指。
倘若是在現實的話,那麽伴隨著他的這一個響指,現在夏亞的眼前就該升騰起一縷「天照」的黑炎。
隻是此時此刻,寂靜的空氣中卻什麽也沒有發生。
“不加約束的神明權柄……甚至直接改寫了世界的法則。”
“不止如此,就連精神力的使用都受到了限製。”夏亞又嚐試了幾次,然後方才點了點頭。
這是他先前便有所預料到的處境,現在算是加以驗證確認了。
不同於神明隱匿,甚至連聖者與天使等半神都極為少見,隻能通過教徒來在凡世施加影響力的第四紀。
按照夏亞這些日子所收集到的典籍,還有蛇蛇所提供的情報……
第一紀,是真正神話生物行走於大地之上的紀元。
無數道神性,以及神話生物權柄共同顯現於主物質位麵,互相交錯影響,彼此幹涉,甚至足以擾亂原有的世界法則。
當然,作為親身經曆過第一紀的真神,水銀之蛇所能夠提供的信息本該更多。
奈何當夏亞對其仔細詢問時方才發現,這貨似乎真就仗著自己是命運的寵兒,直接選擇當起了擺子。
一個紀元的時間,有一大半都是在沉睡之中度過。
大致的事件走向倒是還有所了解,但是真到了夏亞所在意的細節情報方麵,那就是一問三不知了。
夏亞的心念微動,一一嚐試起了自家寵獸的技能。
“元素係技能受到的影響最大……應該是因為對應的元素權柄掌控者便行走於世的緣故。”
“空間係的技能次之,應該也是因為神話生物本身的存在,便會擾亂空間的穩定性。”
“我就知道這幫神話生物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全都該拉出去槍斃。”
夏亞用修長的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麵。
“換句話說,銀和赤紅,閃閃的技能效果,都遭受到了極大的限製。”
“當然,赤紅的物理係技能,比如斬擊不在限製之中,畢竟這種能力隻來自於肉身日積月累的鍛煉與經驗,與元素法則無關。”
“結衣倒是影響不大,畢竟它的本體是機械生命。”
“但是問題在於,結衣本體並不具備什麽戰鬥力——而類似於黑騎士之類的魔導構裝物本身,卻都依賴魔導法陣與煉金矩陣進行驅動。”
“魔導法陣的運轉也受到了一部分影響,不過隻要調試完畢的話,應該可以解決。”
“還好,從整體戰力而言,對我影響不算太大。”
夏亞的精神微動。
下一刻,一柄銀白色的槍銃,便在夏亞的手中凝聚成型。
這就是自己全麵發展的好處了。
尋常的禦獸師,尤其是那種某個方麵特化專精,例如全部培養火屬性寵獸的禦獸師。
來到了這個元素法則失控的第一紀,那很可能直接就被一刀砍進了下水道裏。
原本六環的實力,可能隻能發揮出四環的水準。
但是夏亞的每隻寵獸都有著不同的側重點,主打的就是一個均衡發展。
就算某一方麵遭遇了限製,也可以有另外的方麵進行彌補。
畢竟你元素法則再是紊亂,也影響不了機械師不是?
……
夏亞一一嚐試完畢,剛準備起身,向著宮殿之外走去。
但是緊接著,他的目光便不由一凝。
宮殿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很重,帶著鎧甲摩擦的鏗鏘聲。
“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
古老的語言從宮殿外傳來。
這是與後世所流傳的通用語所不同,在第一紀廣泛通行的古亞蘭語。
好在夏亞為了進入這方第一紀的曆史殘響,已經提前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專門便對眾多古代語言進行了聯係和準備。
就算不依靠結衣的大數據翻譯功能,夏亞也已經能夠自如地運用這些語言。
看來這次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啊。
第一次曆史殘響的身份是公爵家族收養的孤兒,第二次曆史殘響的身份是晨曦教廷收養的孤兒。
這次總算走出了起點孤兒院,直接開局就混了個王國的王子當嗎。
夏亞的心思電轉,不過表麵上卻沒有顯露分毫。
他麵色平靜地看著宮殿之外,那位著急忙慌地跑進來,身穿重鎧的中年騎士。
從對方的身上,夏亞並沒有察覺到精神力與魔力的氣息。
但是,與之所對應的,則是蘊藏於騎士鎧甲之下的肉體力量。
按照之前進入曆史殘響時的描述,第一紀是巫師與魔法文明誕生之前。
果然,在不同的世界法則與時代裏,也會有著與之所對應的力量體係。
夏亞看向對方,平靜地開口:“不要著急,發生什麽事了?”
“是。”
那位身穿重鎧的騎士恭敬地開口。
他單膝跪地,身上的重鎧發出了鏗鏘的碰撞聲。
“國王陛下去世了。”
好家夥。
開局當上了王子不說,還正好碰上國王陛下去世。
這是什麽天胡開局。
夏亞看著麵前的騎士,頓時感覺對方順眼了許多。
所以你這是來幫我黃袍加身的?
連著兩次曆史殘響都是在幫別人當打工仔。
這一次,自己終於可以翻身農奴把歌唱了嗎?
他聽到那位披甲的騎士遲疑了片刻,然後再度開口。
“另外,按照與那位惡龍圖騰的約定。”
“奉上供品的時候又到了。”
供品?
夏亞不由微微皺眉。
他確實可以想象到,在巫師與魔法未曾誕生,真神行走於世的第一紀。
人類的地位,必然不如之後的紀元那般穩固。
要知道,哪怕是在第四紀——
在人類文明之外的失落領域之中,也一樣存在著以失落獸王為尊,而人類的地位次之的失落國度。
但是,當他親自聽聞供品這種事物存在的時候,還是讓夏亞產生了厭惡與排斥的情緒。
然而,還未來得及等到夏亞開口。
下一刻。
他便聽到了眼前那位披甲騎士壓低音量的話語。
“而且,這次那位惡龍圖騰所索要的供品——”
“便是殿下您這位王國唯一的王子。”
夏亞:?
惡龍擄走公主的故事他在各路吟遊詩人的口中聽得多了。
但怎麽還有要擄走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