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餘的寒暄,沒有試探性的鋪墊。
劉得驊的手指決然落下,撥動了琴弦。
清澈,帶著一絲蝕骨憂傷的吉他前奏,如同投入喧囂池塘的第一顆石子,瞬間**開了漣漪。
緊接著,他那被煙酒浸染、被歲月打磨過的獨特嗓音,如同窖藏多年的醇厚威士忌,緩緩流淌出來,帶著無可比擬的磁性與故事感。
“曾經年少愛追夢。”
“一心隻想往前飛……”
僅僅是第一句。
就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扼住了酒吧裏浮躁的空氣。
原本鼎沸的人聲,肉眼可見地低了下去。
這聲音……太特別了。
沙啞中透著清亮,低沉裏藏著力量。
完全不同於他以往模仿別人的腔調,也不同於那些油膩或嘶吼的流行唱法。
這是一種屬於他自己的,帶著強烈個人印記的聲音。
台下,那些原本端著酒杯,準備看笑話,或者根本沒打算聽的客人,紛紛愣住了。
不少人下意識地放緩了喝酒的動作,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舞台中央那個孤獨的身影。
這歌……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樣?
旋律簡單,卻異常抓耳。
歌詞更是直白得像一把鈍刀,緩緩割開許多在都市叢林裏掙紮、疲憊不堪的心。
誰不曾年少輕狂,懷揣夢想?
誰不曾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未來,一意孤行,撞得頭破血流?
舞台側麵,阿飛和那個濃妝女孩臉上的嘲諷笑容,如同劣質的油彩畫,瞬間僵硬、龜裂!
他們瞪大了眼睛,瞳孔裏寫滿了難以置信。
阿飛嘴角的煙灰抖落下來,燙到了手指都渾然不覺。
濃妝女孩下意識地捂住了嘴,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景象。
這……這他媽還是那個唱老掉牙歌曲、任人欺負的窩囊廢劉得驊嗎?!
這嗓音!
這該死的情感!
還有這首歌……無論是詞還是曲,都透著一股他們完全無法理解、卻又本能感到敬畏的高級感!
一股嫉妒、恐慌的情緒,如同毒蛇般瞬間攫住了他們的心髒。
劉得驊對此恍若未聞。
他完全沉浸在歌曲的情緒裏,吉他聲與歌聲交織,如同在講述一段無法回頭的旅程。
“行遍千山和萬水。”
“一路走來不能回……”
他的歌聲越來越投入,越來越飽滿。
那不僅僅是在唱歌,更像是在剖開自己的靈魂。
十幾年來的壓抑、不甘、辛酸,那些白天在工地搬磚的汗水,夜晚在酒吧忍受的屈辱,此刻都化作了音符,傾瀉而出。
那份獨屬於三十三歲男人的滄桑,那份被現實磨平棱角後的無奈,被他演繹得淋漓盡致,痛徹心扉。
這不是技巧,這就是人生。
終於,情緒累積到了頂點,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啊——給我一杯忘情水!”
副歌部分毫無征兆地炸響!
他微微仰頭,閉上了眼睛,聲音陡然拔高,卻並非歇斯底裏的嘶吼。
那沙啞的嗓音裏,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呐喊,一種痛到極致、渴望解脫的宣泄!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膛最深處擠壓出來,帶著血和淚!
“換我一夜不流淚!”
“所有真心真意,任它雨打風吹!”
“付出的愛收不回……”
整個酒吧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然後又瞬間凝固!
無數人,無論男女,無論年齡,都在這一刻,被這首歌狠狠擊中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有人想起了逝去的愛情。
有人想起了破碎的夢想。
有人想起了遠方的故鄉和親人。
有人想起了生活的重壓和無法言說的苦楚。
感同身受!
強烈的情感共鳴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不少人眼眶瞬間濕潤,死死咬著嘴唇,努力不讓淚水掉下來。
坐在角落卡座的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猛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臉。
吧台邊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淚水已經無聲地滑落,打濕了精致的妝容。
一曲唱罷。
最後一個吉他音符緩緩消散在空氣中。
劉得驊低著頭,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胸膛劇烈起伏。
整個夜色酒吧,陷入了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目光呆滯地看著舞台,沉浸在那首歌帶來的巨大震撼和悲傷餘韻中,久久無法回神。
這寂靜,持續了足足五秒鍾。
然後——
“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知是誰第一個反應過來,猛地鼓起了掌!
緊接著,掌聲如同被點燃的引線,瞬間引爆了全場!
“臥槽!牛逼!!!”
一個粗獷的男聲帶著破音的激動,率先吼了出來!
“好!!唱得太他媽好了!!”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這歌叫什麽名字?!我的天!絕了!!”
“媽的!聽得老子眼淚都下來了!!”
掌聲!
口哨聲!
尖叫聲!
叫好聲!
如同火山噴發,如同海嘯席卷,瞬間淹沒了整個酒吧!
熱烈!前所未有的熱烈!
酒吧老板從辦公室衝了出來,看著沸騰的場麵,目瞪口呆。
所有的服務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難以置信地望著舞台。
這還是那個半死不活的夜色酒吧嗎?
這還是那個唱歌沒人聽的劉得驊嗎?
與此同時。
京海市人民醫院,單人病房內。
正靠在床頭看報紙的林旭,腦海中再次響起了那冰冷而悅耳的係統提示音!
【叮!】
【檢測到歌曲《忘情水》在公開場合(夜色酒吧)被潛力目標成功演唱,並引發強烈現場反響和顯著情感共鳴!】
【影響力等級判定:良好!】
【獎勵發放:壽命值+20天!青春值同步返還20天!】
【獎勵發放:健康值+2點(第二階段進度:14/20)
一股溫暖的細流,從林旭的心髒深處湧出,迅速滋養著他蒼老的身軀。
林旭盡情感受著體內那股正在緩慢複蘇的生機,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光芒。
又是一個二十天!
感覺很不錯!
……
舞台邊緣。
阿飛和那個濃妝女孩,還有他們那幾個跟班,臉色已經不能用慘白來形容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嫉妒、不甘、恐懼和徹底被打垮的灰敗!
周圍震耳欲聾的歡呼和掌聲,對他們來說,卻如同無數個無形的耳光,狠狠地、反複地抽打在臉上!
火辣辣地疼!
他們看著舞台中央那個被人群簇擁、享受著英雄般歡呼的劉得驊,隻覺得無比刺眼!
那個他們一直可以隨意嘲諷、任意欺淩的男人,從今晚開始,徹底不一樣了!
他站在了光裏!
而他們,依舊縮在陰暗的角落,像見不得光的老鼠!
一些之前還跟著他們起哄、附和他們的酒客或跟班,此刻都下意識地、悄悄地遠離了他們幾步,生怕被這股突如其來的風暴波及。
劉得驊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燈將他的身影拉得頎長。
他微微喘息著,汗水順著棱角分明的臉頰滑落,滴落在陳舊的吉他上。
台下山呼海嘯般的掌聲和歡呼,如同溫暖的海水,將他緊緊包裹。
壓抑了十幾年的鬱氣、委屈、不甘,在這一刻,被徹底衝刷幹淨!
他緩緩抬起頭,眼眶濕潤,有點點淚光在閃爍。
但更多的,是一種重獲新生的光芒,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自信!
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從遇到林大爺開始,從唱響這首《忘情水》開始,將迎來徹底的改變!
劉得驊對著台下熱情的觀眾,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一躬,是感謝觀眾的認可。
更是感謝那位遠在醫院,給予他新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