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聽雨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 就當是朋友間的隨口問候。

即便如此,也免不了內心的忐忑。

楚煜低低地嗯了聲,“小感冒。”

趙聽雨抬眼, 對上他的視線,很快又移開, “哦。”

聊天尷尬,不聊更尷尬。

趙聽雨抿了一口茶, 又說:“我回頭把錢轉給你。”

楚煜沒回話。

趙聽雨也不再開口。

沒多久,服務員開始上菜。

羅熙和張牧等菜上齊了才回來。

張牧一來就嗅到了不尋常, 兩人的態度好像不曾聊過。

關係並沒有緩和。

由於趙聽雨現在需要躺**靜養, 飯後, 幾人把她送回了溪楓鎮。

張牧和羅熙留在鎮上, 讓楚煜送她回家。

一路上安安靜靜,到了芙蓉樹下, 趙聽雨停下腳步,指了指自家房子,“到了,我先進去了。”

楚煜兩手插兜站在她麵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趙聽雨眨了眨眼睛, 隨即反應過來, “謝謝。”

楚煜因為感冒低沉的嗓音墊了點鼻音, “還有呢?”

趙聽雨突然有一種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緊張感, “還有什麽?”

她大概懂他的意思。

他應該想談一下那晚兩人的通話內容。

可她不知道要說什麽。

“以後電話還關機嗎?”楚煜問的委婉。

“我想安心養病。”趙聽雨回答的含糊, 卻也是她的真心話。

“好, 你安心養病。”楚煜說, “我有時間過來看你。”

“不用。”趙聽雨下意識拒絕, “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別——”

楚煜冷聲截斷她的話:“別管你是嗎?”

這是趙聽雨第一次聽他用這樣的口氣跟自己說話。

冷冰冰的語氣加上輕飄飄的眼神,令人心口一顫。

楚煜在等她回答。

她倔強的不願意開口。

她知道他在給她機會改口。

可她不想。

趙聽雨這兩天想了很多。

那天晚上雖然是在情緒崩潰下說出的那些話,但她不後悔。

她現在對未來一片渺茫,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出現那樣的情況。

不願他看到這樣的自己。

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的感情被她消耗殆盡。

楚煜聲音稍微緩和了一點,“還講不講道理?”

趙聽雨喉嚨幹澀發緊,有一秒想鬆口,一想到那樣,她就覺得好有壓力。

她好不容易卸下自己心裏那顆巨石,不願再承受這些重量。

好累。

“行。”楚煜看她耷拉著腦袋,手無措地攥在一起,終於妥協,“站了一上午了,進去休息吧。”

趙聽雨當天回到家給幾個朋友都發了消息,告訴她們自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都不會用手機,安心養病中,讓他們不要擔心。

羅熙和張牧收到這條消息時正在回宜北的高鐵上。

兩人對視一眼,而後齊齊看向隔著一個過道的楚煜。

他自上車起就靠在座位上閉眼休息。

三個小時過去,沒開口說一句話,隻是偶爾蹦出一聲咳嗽。

羅熙從塑料袋裏拿出一瓶水給張牧,眼神往過道那邊示意一下。

張牧心神領會,拿著水起身換到楚煜身邊的空位上。

“喂。”張牧用礦泉水瓶地碰了下他胳膊,“喝點水。”

楚煜緩緩睜開眼,從他手裏接過水,擰開喝了幾口。

冰涼的水順著口腔往下,稍稍緩解了喉嚨裏的灼熱感。

張牧把剛收到的信息給楚煜看,“你兩現在到底什麽情況?”

楚煜看完掏出自己的手機,沒有未讀消息。

意料之中。

“她不是說了麽,”楚煜嗓音倦怠,“要安心養病。”

看到她發給他們的信息,楚煜內心甚至有點欣慰,從措辭上來看,她心態還比較平和。

這證明她的確在進行自我調節。

一個人的成長必須靠自己,旁人隻能適當的幹預。

張牧歎口氣,“給她點時間吧。”

楚煜重新閉上眼睛。

良久,張牧還以為他不會回答,正打算坐回去,便聽到他淡淡地來了句:“憑什麽?”

————

趙聽雨在療養院做了一段時間的治療,12月中下旬的某天下午,海東歌舞團竟然派了人來家裏看望她。

其中就有她最喜歡的舞蹈演員——海東歌舞團首席湯夏。

他們鼓勵趙聽雨不要放棄,安心養傷,養好傷再跟他們一起表演。

他們的到來和鼓勵給了趙聽雨莫大的信心,梗在心口的那根刺也隨之消失。

之後的康複過程異常順利。

經過幾個月調理,醫生說她傷勢明顯在好轉,骨骼在慢慢愈合。

被告知這個結果的趙聽雨激動不已。

年後因為要跟學校老師聯係,溝通畢業相關問題,她拿出鎖在抽屜裏幾個月的手機,開了機。

微信上有很多同學發來的消息,她慢慢往下拉,沒看到那個熟悉的頭像。

她打開通訊錄,點開楚煜的頭像,想看他朋友圈,意外發現他最新一條朋友圈,還是去年七夕發的那條。

趙聽雨看著這張照片,仿佛還記得當時開跑跑卡丁車的心情。

她看了很久,久到忘了要聯係老師。

直到老師又給媽媽打來電話,她才收回思緒。

接下來的幾個月,她不光要去療養院配合治療還要忙畢業論文和答辯。

好在答辯一次性過,趙聽雨由媽媽陪同在宜北市待了三天。

離開宜北的前一天晚上,為了感謝朋友們這段時間對她的幫助,趙聽雨決定請他們吃個飯。

她叫上林微和馮一黎,也在四人群裏發了個消息。

羅熙和張牧先後在群裏給了回應,表示會來。

隻有楚煜自始至終沒冒泡。

如果張牧沒回,她可能會另外打個電話過去。

但楚煜不一樣,尤其是他們現在的關係,不合適私下聯係。

雖然她是真的想感謝他。

當天除了楚煜,其他幾人都有來。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她從馮一黎那裏得知了楚煜要去港城工作的消息。

趙聽雨聽完這個消息恍惚了片刻,感覺心口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幾個月沒聯係,她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這個人真的不屬於她了。

張牧明顯也知道這件事,用餐期間,羅熙問他楚煜為什麽不回海東,或者留在宜北,要去那麽遠的地方。

他直言:“阿B跟我們不一樣,他對這兩個城市都沒什麽留戀。”

沒什麽留戀麽?

趙聽雨嘴裏咬著糖醋排骨,突然覺得難以下咽。

吃什麽都不是滋味。

那晚她吃的很少,話也很少。

腦子全被“楚煜要去港城工作”這個消息占據。

馮一黎說那家外資券商很多金融專業的學生擠破頭都想進去,而楚煜畢業過去就是正式員工。

如她以前所期待的那般,他以後會有很好的發展。

港城離海東的距離,跟海東離宜北的距離差不多。

但隔著一道海灣,總覺得很遙遠,遙遠到她以前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去到那座城市。

她的月亮在慢慢升起。

可是你卻被我弄丟了。

“怎麽了?”旁邊傳來媽媽略顯著急的嗓音,“怎麽哭了?”

她們現在正坐在宜北回海東飛機上。

由於高鐵曆時比較長,怕趙聽雨腰受不住,她們來回買的飛機票。

媽媽的聲音再次傳來:“腰又疼了?”

趙聽雨看著窗外,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哭了。

她抹了一把臉,果然摸到一抹溫熱濕潤的觸感。

“沒事。”趙聽雨朝媽媽笑了聲,“就是舍不得同學。”

作者有話說:

會甜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