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聽雨媽媽開的客棧叫聽風吟, 裏麵給她留了一間,她自己取名為聽雨閣。

隻有在旺季,媽媽才會租給熟人住一下, 一般都給她留著。

趙聽雨躺在**,半睡半醒間聽見媽媽叫她, “聽聽,起來把醒酒湯喝了。”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 四下看了眼,熟悉的布置映入眼簾, 是聽雨閣。

趙媽媽瞧著她迷糊的樣子, 放下杯子, 扶她坐起來, 再將醒酒湯遞到她手裏,“把這個喝了, 省的明天頭疼。”

“噢,”趙聽雨乖巧地接過一飲而盡。

“水給你放好了,去泡個澡吧。”趙媽媽揉了揉她腦袋,“能去嗎?”

“能的。”趙聽雨一直睡的不安寧就是因為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她坐在床頭緩了緩那股眩暈感才下來往浴室走。

洗完澡出來剛躺回**,媽媽又出現在房間, “你趴過去。”

趙聽雨看著媽媽手上的熱敷包, 呆呆地啊了聲。

“不是扭到腰了嗎?”趙媽媽走到床邊坐下, “我幫你熱敷一下。”

趙聽雨會意過來, 聽話地趴**, “你怎麽知道?”

“剛送你回來的那個男孩子說的, ”趙媽媽隨口問, “他也是你們同學嗎?以前好像沒見過。”

喝了蜂蜜水, 又泡了個澡,離家出走的意識陸續回籠。

一些畫麵在腦子裏閃過,趙聽雨臉色變得複雜,“我們一個班的,他跟張牧玩的很好。”

趙媽媽嗯了聲,“明天得好好謝謝人家。”

“知道了,”趙聽雨心想,人家都不一定會理她。

“疼不疼啊?”趙媽媽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腰,心疼得碎碎念,“怎麽又扭到了?”

“不疼了,等會我自己拿掉。”趙聽雨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淩晨兩點,“媽媽你去睡吧。”

“好,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趙媽媽囑咐完便離開了房間。

聽雨閣在臨江一側,木質窗戶打開,下麵便是她剛剛坐船過來的那條小河。

江兩岸不知躲在哪個角落的青蛙和樹上的蟬一唱一和,正在奏響夏天的樂章。

為小鎮美如畫的夜色注入了美妙的音符。

窗戶邊放了把躺椅,趙聽雨熱敷完躺在上麵,借著窗外泄進來的月光,把玩著手裏的哆啦A夢。

今晚從清吧出來後的記憶在腦子裏一片模糊,好似做了一場夢,一點也不真實。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麵仿佛還殘留著楚煜指腹溫熱的觸感。

似在提醒她,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包括他那句“我不喜歡被你認錯”。

趙聽雨隱約記得她好像是說過一句“隻讓喜歡的人抱”之類的話。

當時沒理智,又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不然這種話在清醒的時候絕不會說出口。

那他是什麽意思?是不喜歡被她當成喜歡的人?還是看出來點什麽?

他的話像警告,又好像在生氣。

腦子裏自動浮現出他不斷靠近的畫麵,這樣的他,趙聽雨完全招架不住。

也讓她真正感受到他“不好惹”的一麵。

像有意為之,讓她知難而退。

不管是誤會還是看出來什麽,他的態度都不友好,總之就是想跟她劃清界限。

躺椅左邊扶手上放著一個小筆記本,趙聽雨放下哆啦A夢轉而拿起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麵寫了幾行娟秀的字:《月亮》

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首席舞者。

它很遙遠,

就像天上的月亮。

這是她小學參加三行詩比賽寫的作品,當時還獲得了優勝獎。

可是現在,趙聽雨覺得於她來說,楚煜比月亮還要遙遠。

夢想可以通過天賦加努力來實現。

可感情的事,並不是她努力就能得來的,也強求不來。

筆記本裏麵夾著一支筆,她取下來,把本子放在扶手上,低頭寫了幾行字。

寫完,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把筆記本攤開蓋在自己臉上,自言自語道:“你怎麽比月亮還難摘啊?”

翌日一大早。

手機嗡嗡響了幾聲,羅熙問她腰傷要不要緊。

被吵醒的趙聽雨躺在**回複:【做了熱敷,已經沒事了。】

回完羅熙,她稍做思慮,給楚煜發了條微信:【謝謝你昨晚送我回來。】

CY:【不客氣。】

意料之中的回複。

趙聽雨心裏酸酸的,要不別喜歡了吧?

就像他說的,總讓你哭的人喜歡他幹嘛?

趙聽雨把手機丟一邊,重新躺下。

過了很久她又拿過手機發過去一條:【我昨晚沒撒酒瘋吧?不好意思我忘了。】

這樣不管他心裏怎麽想,至少再見麵不至於太尷尬。

CY:【嗯。】

“嗯”是肯定的意思?

她那種稱得上撒酒瘋?

正常情況下,這時候應該要問一句:我做什麽?

但趙聽雨沒有,她照單全收:【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楚煜以一個句號結束了此次聊天。

沒過幾分鍾,張牧在群裏吐槽昨晚陳威在他車上撒酒瘋,死皮賴臉問他趙聽雨號碼。

瀟灑:【我不給他就賴在我車上不走。】

聽雨:【所以你給了?】

瀟灑:【我是這麽不靠譜的人?老子從不做對不起兄弟的事。】

趙聽雨好笑地回:【……誰跟你是兄弟了!】

瀟灑:【……】

趙聽雨以為在他認知裏,不論男女,朋友都可以稱之為兄弟。

直到幾天後的同學會,她才知道自己鬧了個什麽誤會。

同學會當天上午,趙聽雨坐上爸爸的車去鄉下看爺爺奶奶。

車上,她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高中同學群裏的消息接連不斷,有同學上午就到了聚會場所附近。

兩年不見,看他們在群裏熟稔地聊天,仿佛高考還是昨天的事。

羅熙給她發來條私信:【你幾點過去?】

聽雨:【我現在去爺爺奶奶家,估計得吃完晚飯過去。】

趙聽雨爺爺奶奶住鄉下,老人家很久沒見到孫女,前兩天就按捺不住想過來,奈何奶奶這幾天感冒不舒服,一直沒有過來。

今天周末,趁爸爸休息,怎麽也得回去看一下爺爺奶奶。

奶奶得知她晚上要參加同學聚會,很早就讓爺爺做了晚飯。

飯後爸爸直接把她送到了聚會場所。

晚上唱歌的地方就定在他們謝師宴那晚所在的KTV。

夏天晝長夜短,趙聽雨到達KTV門口,天還沒完全黑。

兩年過去,這條街完全變了個樣,原本是一排排服裝店,現在全部裝修成了飯店和KTV,街對麵還有一個閃著五顏六色燈光的俱樂部招牌。

KTV外麵站著幾位正在聊天的同學,見到她,幾人紛紛開口打招呼。

“趙聽雨?”

“班花來啦?越來越漂亮了。”

“怎麽沒來吃飯?”

趙聽雨微笑著跟他們打招呼,解釋剛從鄉下回來。

在外麵打了一圈招呼,來到包廂又進行了一輪,趙聽雨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

即將要維持不住之際,坐在角落的羅熙朝她招手,把她從尷尬局麵中拽了過去。

包廂很大,同學們分成幾個小團體,有唱歌的,擲骰子的,有打撲克的。

羅熙跟兩個同學在鬥地主,等她坐過去,對方把手裏的牌遞過來,示意她來打。

趙聽雨搖搖頭,視線在包廂內搜羅一圈,驀然對上坐在角落玩擲骰子遊戲的楚煜不經意看過來的視線。

那晚巷子裏的畫麵自動在腦子裏回放,趙聽雨趁臉紅之前快速別開臉。

卻沒能控製住心跳平率。

不喜歡,好像不是說說就可以。

“張牧呢?”她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隔壁打台球吧。”她們班上總共60位同學,羅熙說晚飯坐了三大桌,有一些男生在隔壁打台球。

她們鬥地主的規則跟謝師宴那晚一樣,輸了喝酒。

羅熙的牌技跟趙聽雨不相上下,十幾分鍾看下來,就她一個人喝的最多。

“你幫我玩兩輪。”羅熙這次把牌不由分說地塞她手裏,“我去上個洗手間。”

趙聽雨不想掃興,隻好接替她的位置。

牌技爛加上心不在焉,沒等到羅熙回來她就喝了三杯。

“咦?趙聽雨。”一道含笑的嗓音由遠及近,伴隨著一個女生在趙聽雨旁邊坐下,“楚煜呢?怎麽沒來幫你喝酒?”

趙聽雨把見底的玻璃杯放茶幾上,扭頭認真問:“他為什麽要幫我喝?”

“以前不是有你在的地方就有他麽?”來人是他們班有名的大喇叭,名叫肖婷,沒什麽壞心思,就是喜歡八卦,情商不高。

“你亂說什麽呢?”趙聽雨下意識往角落看了一眼,楚煜之前坐的位置已經換成了別人。

她四下掃了眼,人好像已經離開包廂。

怪不得肖婷敢在這開玩笑。

“沒什麽沒什麽。”肖婷不知是接收到了對麵兩位同學的眼神提醒,還是注意到趙聽雨不高興的表情,話鋒一轉,“聽說你參加舞蹈大賽得獎了啊。”

趙聽雨淡淡地嗯了聲。

肖婷見人不熱絡,放棄寒暄,起身去了別處。

等到羅熙回來,趙聽雨立馬把牌還給她,自己出了包廂門。

包廂左邊是台球室,指示牌顯示洗手間往右邊走。

趙聽雨臉上微微發熱,想去洗手間洗個臉。

猶豫一秒,她朝左邊走去。

台球室的門沒關,趙聽雨路過的時候特意放慢腳步。裏麵人不多,一眼掃過去,全是不熟的同學。

趙聽雨繞了一圈找到洗手間。

洗完臉出來打算回包廂。

路過某個拐角處碰到兩個正在抽煙的人。

站在外側的張牧聽到腳步聲轉頭看過來。

趙聽雨停下腳步,正欲開口打招呼,卻見他吊兒郎當一笑,同時用胳膊撞了下身邊正在看手機的某人,“喂,你喜歡趙聽雨這麽多年還不表白?”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停止流動。

趙聽雨心跳漏了半拍,腦子一片空白。

一雙瞪圓的桃花眼裏有震驚、有不解、有無措。

下一秒她聽見另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說過了。”

楚煜稍稍傾身,視線越過張牧,正好跟她對上。

男人牽起嘴角,語氣憊懶:“她拒絕了。”

不知道哪個包廂門沒有關上,裏麵傳出一陣陣完全不著調的歌聲。

說歌聲屬實是給足了他麵子,鬼哭狼嚎還差不多。

趙聽雨感覺傳過來的聲音忽遠忽近,周圍的一切顯得特別不真實。

她又喝醉了?

不然怎麽聽不懂他們的對話?

她拒絕了楚煜?

怎麽可能?!

同樣意外的還有張牧。

剛在桌球室,一個同學好奇楚煜後來有沒有追到趙聽雨,後者聽完這個問題,情緒明顯低落了些許。

楚煜很少情緒外漏,為數不多的幾次,好像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張牧有點看不下去。

晚上多喝了幾杯,腦子一熱,便問出那個問題,目的是想幫他一把。

沒想到弄巧成拙,戳到人痛處。

一時間尷尬不已,他左手夾著煙,右手摸了摸鼻子,生硬地轉移話題,“你什麽時候來的?”

趙聽雨的視線成功被拉過去,本能地回:“剛來不久。”

楚煜把嘴裏的煙取下來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視線若無其事地回到趙聽雨臉上,仿佛剛剛談論的事與他無關,“吃飯了沒?”

趙聽雨如實道:“吃了,在家裏吃的。”

她說完被那邊飄過來的一絲煙味嗆到,不受控地咳嗽幾聲。

楚煜嗯了聲,“這裏煙味重,進去吧。”

“哦,好。”趙聽雨機械地轉身離開。

她走後,張牧歎口氣,“抱歉,我不知道。”

“沒事。”楚煜又掏出一根煙咬在嘴裏,用打火機點燃。

“你什麽時候跟她表過白了?”張牧完全不知道這事,高中畢業後,從他沒再聯係趙聽雨這件事來看,以為他放棄了或是不喜歡了。

可後來的一些細節表明,他分明還沒放下。

放不下又不去追,之前讓他很費解的問題現在好像有了答案。

“你說,如果她有喜歡的人。”楚煜嗓子被煙熏的沙啞,“我還能不能去強扭一下?”

張牧拿煙的動作一頓,直接忽略了他後麵的話,“趙聽雨有喜歡的人了?誰啊?”

“不知道。”楚煜似乎不想多說,拿出在震動的手機給人回消息。

“你沒弄錯吧?”張牧總覺得這件事的可信度不高。

在他眼裏,趙聽雨屬於那種晚熟的女孩。她心裏年齡小,為人處世單純稚嫩,這可能跟她有一個幸福的原生家庭有很大關係。

高中跟她同桌,兩人不小心碰到了手,她都會條件反射般縮回去。

最好笑的是,她那種反應不是害羞,而是單純覺得男女授受不親。

所以那時候趙聽雨對楚煜冷淡,張牧不像其他同學以為的那樣,認為那是她不喜歡的表現。

他覺得這姑娘隻是還沒開竅而已。

“應該不會錯。”楚煜收起手機扭頭看過來,“你什麽時候走?”

張牧抬起左手看了眼時間,“現在還早,怎麽?你想走了?”

“不是。”楚煜手伸到垃圾桶上方,抖了抖煙灰,“有幾個朋友在對麵的俱樂部,叫我過去坐會。”

“你去唄。”張牧將煙蒂扔掉,單手插兜往包廂走,“我去打會球。”

楚煜嗯了聲,抬腳往另外一個方向走,“晚點給你打電話。”

————

“誒?趙聽雨?”包廂內,羅熙輕輕推了推身邊某個發呆的人,“想什麽呢?”

“啊?”趙聽雨茫然轉頭,“怎麽了?”

“班長剛跟你打招呼呢。”羅熙給她示意了一個方向,“那邊。”

趙聽雨順著視線看過去,見到班長,她傻氣地笑了笑。

包廂內環境嘈雜,班長說了句什麽,她沒聽見。

從他招手的動作來看,應該是叫她過去玩遊戲。

趙聽雨搖頭拒絕。

她現在腦子處於宕機狀態,哪裏還有心思玩遊戲。

楚煜和張牧的對話一直在她耳邊回**。

她深吸一口氣,端起麵前的白開水喝了一口,水是羅熙才叫服務員送過來的,剛燒開不久的水。

趙聽雨被燙了一下,之前那種不真實感也隨之消散。

周圍一切變得鮮活起來。

楚煜真的跟她表過白?

趙聽雨心跳變得紊亂,她說不清現在是什麽心情。

有點激動又有點慌亂。

包廂門打開又合上,張牧走了進來,趙聽雨下意識往他身後瞧,然而隻看見緊閉的包廂門。

羅熙喝多了,趁洗牌的功夫拍了拍自己的臉,“我不能再喝了。”

走過來的張牧瞥了一眼她,揚眉輕笑,“輸成這樣?”

羅熙臉上表情有一秒的不自在,隨即點頭嗯了聲。

“坐邊上去。”張牧側了下腦袋,示意她騰出一個位置,“我來幫你報仇。”

跟羅熙鬥地主的一男一女見狀直呼“不想玩了”。

“不行。”張牧屈指扣了扣桌麵,“把人灌成這樣就想溜?”

坐他邊上的羅熙臉上顏色又深了一個度。

那兩人也就開開玩笑,沒真要走,男生笑嗬嗬地開始洗牌發牌。

羅熙悄悄往旁邊挪了一點。

張牧餘光掃到她的動作,側目看過來,“坐那麽遠做什麽?不學習一下?”

羅熙眼皮微動,“有點擠。”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隨口問:“楚煜呢?回去了?”

“沒。”張牧收回視線,拿起桌上的牌調整順序,“他去對麵了。”

“對麵?”羅熙往後靠在沙發上看他玩,“對麵哪裏?”

張牧丟下一張牌,“俱樂部,他有朋友在那。”

羅熙哦了聲,結束了這個話題。

兩人的對話清晰地落入趙聽雨耳內。

昏暗的燈光下,她眼眸微垂,手指無意識揉著裙擺。

像是做了什麽決定,她跟羅熙說出去透一下氣,便起身再次走出包廂。

趙聽雨下樓來到馬路邊。

夜幕早已降臨,城市到處亮起的霓虹燈為這深沉的夜色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KTV對麵的拐角處是一家叫rainbow club的俱樂部。

一整麵牆的大招牌上閃著五彩繽紛的燈。

入口周圍站著一群年紀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大的年輕男女,個個打扮性感時尚。

趙聽雨身穿黑色短T搭配灰色高腰百褶裙,稍微抬手會露出一截不盈一握的腰身。

盛夏的夜晚,連微風都染上燥熱。

她熱的將兩頰的頭發撥至而後,路過那群人時,聽到幾聲不正經地調笑:“小美女,一個人啊?”

然後是為了引起人注意的口哨聲。

趙聽雨輕微蹙了下,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她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進門之後,愣在原地。

節奏強烈到快要震破耳膜的DJ曲、光彩陸離的燈光以及舞池裏盡情扭動的男女都讓她感覺無所適從。

一眼望過去,看不清人臉。

猶豫一秒,她放棄尋找,轉身走了出來。

她拿出手機給楚煜打電話,可電話響到自動掛斷都沒人接。

她又給對方發過去一條微信消息,等了兩分鍾也沒收到回信。

趙聽雨站在原地盯著手機屏幕。

入口處那群人中走過來一位身穿緊身白T的男子問她是不是在找人,要不要幫忙。

趙聽雨果斷搖頭說不用。

她在外麵戒備心很強,不會傻到讓陌生人帶。

聯係不上人,又不想理眼前的男子,無奈之下,趙聽雨隻好再次進到俱樂部內。

這次她硬著頭皮在大廳找了一圈,終於看到了坐在某個沙發區的楚煜。

紙醉金迷的環境下,男人雙腿隨意曲折,坐姿懶散,嘴裏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

身邊一男子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跟他繪聲繪色地聊什麽。

沙發上還坐著幾個年輕男女,趙聽雨隻認識一個比他們大兩屆的學長。

有女生湊過去要幫他點煙,他輕瞥過去一眼,不知說了句什麽,女孩訕訕縮回了手。

這樣的楚煜再次給了她一種陌生的感覺。

同時也意識到自己對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即便這樣,她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站著沒動,有人經過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對不起。”

趙聽雨回過神,搖頭說沒關係。

她站的地方離楚煜有三四米,按理說這種環境下,對方不可能聽見她的聲音。

然而就在她話音落下的下一秒,楚煜抬眼看了過來。

兩人隔著喧鬧的人群對視。

趙聽雨明顯察覺楚煜目光頓了下。

他肯定很驚訝吧?

趙聽雨心弦驟然緊繃,不安隨之而來。

她剛剛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必須跟他解釋清楚,一時衝動,就來了。

壓根沒想好怎麽講,也沒想貿然過來找他合不合適,更沒想過他聽到自己的解釋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思維發散間,楚煜已經起身朝她走過來。

“怎麽來這了?”

楚煜在她麵前站定,問話間眼神在她周圍繞了一圈,像是在確認她有沒有同伴。

趙聽雨迎上他的目光,嘴巴動了動,“我來找你。”

楚煜沒聽清,微微俯身側耳過來,“嗯?”

他尾音上揚的一個單音節字,像是給趙聽雨打了一劑強心針,緊繃的心弦一秒放鬆。

接踵而來的是滿滿的安全感。

趙聽雨重複了一遍,“我來找你。”

楚煜聽清了。

他眼裏劃過一抹意外,下巴往前抬了抬,讓她出去再說。

兩人來到外麵,之前看到的那群年輕人還在入口處。其中有人認識楚煜,跟他打招呼。

楚煜看過去一眼,不鹹不淡地應了聲,看得出不怎麽想搭理。

那人笑了聲,“還真是你啊,來,抽根煙。”

楚煜悠悠敷衍,“不了。”

其中有女孩小聲打聽楚煜的來頭。

“怎麽?看上了。”那人輕佻地笑了聲,“人家初中就出入夜店,玩的很野,怕你吃不消。”

趙聽雨下意識看了一眼楚煜,後者麵無表情,好似沒聽見一般。

“現在上名牌大學不一樣了?”之前跟趙聽雨搭訕過的白T男子視線在她身上掃過,說話越來越下流,“哪騙來的小姑娘,這腰這腿,要是哪天膩了,借我玩玩唄。”

楚煜腳步一頓。

趙聽雨也隨之停下,像是知道他想做什麽,仰頭輕聲問:“怎麽不走了?”

這人講話著實惡心,但她不想楚煜惹事。

楚煜視線在她臉上停留兩秒,嘴角一鬆,繼續往前走,“剛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說起這個,趙聽雨沒好氣地道:“你看看你手機!”

楚煜眉心一跳,拿出手機看了眼,“抱歉,我沒看到。”

“沒關係。”趙聽雨懊惱於自己情緒化的語氣,心虛到不敢看他。

楚煜領著她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馬路邊一個休息座椅前坐下,“找我什麽事?”

休息座椅是大理石材質打造,旁邊沒有大樹,白天在烈日下暴曬,這會也不知道溫度降下來沒有。

趙聽雨麵向椅子站著沒動。

楚煜見她不坐,不解地問,“怎麽了?”

“熱。”趙聽雨眼神往前麵不遠處一家奶茶店示意一下,“去那行嗎?”

小姑娘桃花眼澄澈明亮,嗓音又輕又軟,毫無半點曖昧的話被她說的像在撒嬌。

楚煜指尖動了動,想去撓心口的癢。

他頷首無聲一笑,心裏敬佩起那個被他喜歡的人來。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還能讓她哭?

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興許是為了抵製她無意識的撩。

楚煜完全不為所動,單手肘在後麵的椅背上,模樣囂張到不可一世,好似在說:你熱關我什麽事?

一陣微風拂過,趙聽雨抿了抿唇,決定妥協。

她擦了擦額上的汗上前一步欲坐下,楚煜卻在此時站起身,“走吧。”

趙聽雨站著沒動,“不去。”

不知道別人麵對喜歡的人時會不會跟她一樣,很容易因為對方的一句話一個小舉動而產生情緒波動。

趙聽雨覺得楚煜整這麽一出不是逗她,是在給她難堪。

心口被刺了一下,有輕微的痛感傳來。

他這樣的態度,讓她覺得那些沒說出口的話已經沒必要說了。

楚煜沒聽到動靜,回頭看過來。

她的情緒向來寫在臉上,更別說對她比較關注的自己。

一眼便知道她在生氣,至於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身後的馬路上車輛來來往往,俱樂部招牌上的燈將兩人周圍照的忽明忽暗。

楚煜靜靜地看著她,她不高興地盯著鞋尖。

“我沒事了。”良久,趙聽雨緊繃著一張臉,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打擾了。”

楚煜舌尖頂了下腮幫,在她轉身之前,悠悠開口:“脾氣這麽大?”

“……”趙聽雨斂下眉眼,固執得不願意開口。須臾,一聲輕笑從對麵傳來:“我憑什麽慣著你?”

“誰讓你慣著了?”趙聽雨懟完這句轉身離開。

這幾次見麵,楚煜對她的態度越來越不友好,今天幹脆連麵子都不願給了,

趙聽雨知道造成這樣的局麵自己有很大的責任。

她不該任性,不該有小情緒。

在對方看來,她就是一同學,朋友可能還要打個問號。

楚煜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義務要為她的情緒負責。

這些行為不合適,不成熟,她都知道。

但她控製不住。

楚煜重新坐回石凳上,煩躁地掏出一根煙咬在嘴裏點燃,吸了一口,隔著縹緲的煙霧看著前麵那個纖細的背影。

斑馬線在俱樂部前麵,趙聽雨想走到那裏過馬路去對麵,跟羅熙打聲招呼就回家。

剛走到俱樂部門口的人行道上,那群打扮時尚的年輕人還在。

“小美女,怎麽一個人啊?楚煜呢?”之前說話流氣的白T男走到趙聽雨麵前,輕佻地衝她吹了聲口哨,“喲,哭了?”

他說話酒味很重,趙聽雨忍著惡心繞過他,默不作聲繼續往前。

“別走啊。”白T男後退著跟她講話,“楚煜真不是個東西,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也舍得丟下。”

這句話觸及到趙聽雨的痛處,原本含在眼裏的淚水,瞬間溢出眼眶。

這種關頭,她還不忘幫楚煜說話,“你才不是個東西。”

“你可別哭了,心疼死我了。”白T男壓根沒聽清她的話,停下腳步欲伸手幫她擦眼淚。

手剛抬起,對麵傳來一道輕飄飄的嗓音:“你動她一下試試?”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