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麽,我……我自個兒來——”
許是對方動作太過輕緩輕柔了,隻覺得臉頰上,鼻子上被一下一下蹭得癢癢的。
鼻尖的空氣好似也越發稀薄了起來。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元寶兒忽而醒悟了過來似的,隻咬著嘴,呼吸急促的將對方帕子一奪,然後噌地一下,著急忙慌的往後大跳了一步。
許是他這動作幅度太大太過突然,隻見對麵那人似驚了一下,待怔了一下後,隻微微直起身來,不急不緩的笑著衝元寶兒點了點頭。
元寶兒心裏莫名覺得有些別扭,又覺得鬆了一口氣似的,看了對方一眼,隻舉著帕子朝著臉上三下五除二飛快胡亂擦拭了一遍,而後,眼珠子轉了轉後,恢複了原來的情緒,隻將帕子朝著對方跟前一遞,道:“喏,還了你。”
隻是,將帕子一舉,看到潔白無瑕的帕子上蹭了一道一道的黑印子,不知緣何,元寶兒莫名覺得有些丟人。
像是之前,元寶兒將擤了鼻涕的帕子隨手還給那伍天覃時,遠比這髒多了,可元寶兒絲毫沒有半分羞恥感或者丟人感,滿心滿腦的皆是,哼,惡心不死你這臭蟲。
可是這會兒——
正好此時,隻見對方也微微垂目,將目光落到了他手中的帕子上,看到帕子上灰不溜秋的髒亂印子,臉上沒有絲毫不悅,隻麵色如常,甚至帶著淡淡笑意的伸手欲將帕子接去。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帕子的時候,隻見噌地一下,那元寶兒忽而嗖地一下將帕子收了回去。
“帕子髒了,我……我洗幹淨了再還你罷。”
元寶兒支支吾吾說著。
說完,還不待對方反應,便見元寶兒捏著帕子飛速道了一句:“我……我還有事,先走了,不與你說了。”
元寶兒擔心那伍天覃會追上來,沒有多餘心思在這處盤桓,說完這句話,飛快抬眼看了對麵那人一眼後,捏著帕子便越過他往回走,隻走了三五步後,忽又停了下來,轉身衝那人提醒一聲道:“你……你還杵這作甚,還不趕緊回了,裏頭有隻大怪物,當心一口吞了你去。”
元寶兒張嘴提醒嚇唬了對方一番後,便又咬著唇,朝著他臉上多看了一眼,而後一溜煙悶頭跑得飛快。
身後男子一直靜靜地立在原地,嘴角始終噙著淡笑,目送他的身影跟條泥鰍似的滑入密林,方淡淡抬起手,摩挲著指腹,低頭一看,指尖上仿佛還殘留著一抹黏黏乎乎的觸感。
鹹鹹的,甜甜的。
是淚水和糯米糊的印跡。
有些髒,卻又奇怪的並不覺得髒。
一時,忽而想起了方才無意間撞見看到躲在大樹後一邊大吐一邊大罵,又一邊數錢,一邊大跳著的那小兒活靈活現的模樣,心道:好個有趣的小兒,府中何時來了這般有趣的人兒。
隻見那名男子立在原地,突兀自笑了一番後,這時,從那小兒消失的方向很快又匆匆跑來一人,隻見那人中等身材,相貌中等,麵色精明,看著十足聰明,他手中捧著幾個精美禮盒,一路跑來,氣喘籲籲,待走近了那名男子後,方邊氣喘籲籲邊用肩頭蹭著臉上的大汗衝那人道:“公子,你怎地走得這麽快,便是要急著去給老夫人行禮,也不該如此行色匆匆啊,連身衣裳都還沒來得及換,再說,老夫人還不知您回了,若不容小的先去通報一番。”
這人原是邵安。
而對麵那人,原是今日剛回府的伍家大公子伍天瑜是也。
原來,今日他剛回府,伍老爺去了衙門上任,太太俞氏方才剛剛受邀出了府門,他便連院子也未回,衣裳也未換,直接來了北院。
邵安話一落,便見那伍天瑜淡淡笑著道:“無妨,給祖母一個驚喜。”
邵安想了想,忽又支支吾吾道:“可方才……方才小的聽人說,說二……二公子這會兒正在老夫人院裏呢。”
邵安說著,有些顧忌的看了伍天瑜一眼。
伍天瑜聽了這話後,如沐春風的臉上笑容淡了兩分,片刻後,忽而想起了方才那小兒嘴裏嚇唬他的那句“裏頭有隻大怪物,當心一口吞了你去”,一時仿佛了然了幾分,少頃,卻隻神色淡淡道:“走罷。”
說著,二人一前一後直接朝著北院去了。
話說元寶兒一路悶頭以最快的速度衝回了淩霄閣。
“哎,寶兒,寶兒,你的烏龜滿院子爬了,你也不管,方才爺說要將你跟這烏龜一道燉了,你還不趕緊將這烏龜伺候好了,回頭爺回來後見了你一準大發雷霆——”
話說,元寶兒朝著院子裏頭一鑽,便見長覃嗚啦啦朝著他嚷著叫著,手中舉著個銀盆,要大步朝著他迎來。
元寶兒見了,頓時朝他吼了一嗓子:“別來煩小爺,小爺忙著呢。”
說著,小腿一拔,便轉身朝著後頭一路衝了去。
待回到了屋子,元寶兒一時雙臂撐在桌子上,連灌了三杯水,隻氣喘籲籲,有些喘不過氣來似的。
他大口大口呼吸著,隻覺得心髒咚咚咚地,跟要壞掉了似的,直跳個不停,不知是一路跑回來,跑得太快了,還是怎地。
元寶兒胡**了揉心口,一時想起了方才那人,奇怪,怎麽覺得見到那人心裏頭奇奇怪怪的,呼吸急促,心髒亂跳個不挺,是不是方才心髒被那大鱉怪給咯到了,咯壞了?
一時,便又想起了方才在老夫人屋子裏頭,被那姓伍地給摸了一把的事情,他手指上的扳指更好壓在了他的心口,咯得元寶兒疼得差點兒哭了出來,疼死他娘的了。
這樣一想,元寶兒趕忙將衣領一拉,隻見左胸稍稍靠上的位置出現了一道深紫色的月牙壓痕,不知那處是被壓腫了,還是怎地,隻見兩處胸口微微鼓脹了起來,冒出了尖尖一角。
一時,想起方才那伍天覃觸碰上去,神色短暫的吃驚模樣,一時又想起了方才在半道上遇到的那人滿臉溫柔帶笑的臉,元寶兒神色紛亂,一時莫名煩悶了起來。
這時,他猛地甩了甩頭,想起了懷中的銀子,趕忙將荷包從懷中摸了出來,一並將懷中那枚帕子給帶了出來,元寶兒彎腰拾起帕子,最終,趕忙將銀子藏了在了床榻底下,至於那枚帕子,元寶兒預備朝著枕頭底下一塞,一時,拿起枕頭,這才發現枕頭底下竟還胡亂躺著一塊,竟是上回伍天覃給他擤鼻涕那塊。
一時,他得了兩塊帕子。
看著兩塊一模一樣的潔白帕子,最終,元寶兒蹙了蹙眉,隻將伍天覃那枚揪了出來,胡亂塞到了褥子底下,將方才那個美男子那枚整整齊齊疊好了,擺了進去,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