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這好生生的,哪個又惹到你了?”
話說俞氏走了過來,見伍天覃鐵著臉,沒個坐相,不由暗瞪了他一眼,道:“是不是沒出去瘋鬧給憋的?哼,難得在府中拘了兩日沒出去胡鬧,今兒個一早我還在老爺跟前誇了你,這若讓他瞧見你眼下這坐沒坐相,躺沒躺相的樣子,一準又是要吹胡子瞪眼了。”
俞氏說著,伍天覃這才收了胡亂翹著的二郎腿,砸巴了下嘴,道:“他這些年來瞪的眼還少呢?橫豎在他太守大人的眼裏,曆來就隻有一個兒子罷了,至於我這個橫豎不過是個廢子罷了,有什麽值得他耗費心力的。”
伍天覃慢悠悠的說著。
語氣透著一絲輕諷。
“瞎說胡鬧!”
俞氏一聽,立馬複又瞪了他兩眼,道:“又瞎說什麽混賬話呢,你大哥打小聽話,這才得你爹誇讚,哪像你,打小就胡作非為,其實真要說起來,你爹在你身上耗費的心血可比瑜兒多多了,偏生你還不知足。”
說著,見丫頭複又將茶端了過來,俞氏見伍天覃興致不好,難得親自將茶接了過來,朝著他遞了去,道:“老爺就是個嘴硬又口是心非的,這麽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再說呢,這父子之間哪還有個隔夜仇,偏生你們父子倆啊,就跟對仇敵似的。”
俞氏幽幽歎了口氣,似頗有些無奈。
伍天覃將茶接了過來,揭開茶蓋往鼻尖一送,輕輕嗅了一下,瞬間,一股茶香味撲鼻而來,這時,隻聽得俞氏道:“一早給你備下的,茶莊昨兒個送來的,送來的頭一壺巴巴給你留著呢!”
伍天覃聞言,這才淡淡笑了起來,衝著俞氏道:“還是太太疼我。”
俞氏瞪了他一眼,在他身側坐下。
伍天覃揭開茶蓋吃了兩口,見那頭,三個丫頭杵在那裏不敢過來,不由抬了抬眼道:“一個個跟個木頭樁子杵在那裏作甚,見了你們二哥哥,一個個都啞巴了。”
伍天覃這話一起,才見三個姑娘齊齊朝他喊道:“二哥哥。”
其中一個十一二的嬌俏小姑娘立馬朝他撲了過來,在伍天覃另外一側坐下了,忙捧著小臉,吐著舌頭衝著伍天覃道:“二哥哥板起臉來好生嚇人,你一板臉,咱們幾個都不敢過來了。”
隻見說話這個姑娘十一二歲,圓圓秀秀的一張臉麵上滿是稚嫩青澀,眉眼模樣細細瞧著,與俞氏有幾分相似,是個濃眉大眼形的,一雙鳳眼尤為出挑,小小年紀便芳華愈顯,卻因嬌養得太好,渾身圓滾,比旁的幾個更要圓滾幾分,故而看上去也更要嬌憨討喜幾分,又見她身著一襲桃夭褂子,緞麵金光閃閃,脖上戴著個小拇指粗細的瓔珞項圈並如意鎖,通身金貴,比另外兩個更要彰顯幾分。
原此人便是俞氏的幺兒,唯一的女兒伍念禪,禪姐兒,伍天覃的親妹妹。
她語氣略帶著撒嬌說著,話一落,伍天覃抬手朝著她的腦門上敲了下,道:“嚇著了哪個還能嚇著了你去!”
手上雖在“打”人,語氣裏分明有股子淡淡的溺寵。
禪姐兒捂了捂腦門皺了皺臉,片刻後,又壓低了聲音,一臉八卦道:“究竟是哪個惹著二哥哥呢,在這太守府裏頭,哪個還敢惹著了二哥哥去,是吃了熊心豹子麽,二哥哥,你快跟禪兒說說罷。”
禪姐兒雙眼亮晶晶的,一副很暗搓搓,急切切的想聽八卦的模樣。
話一落,又得了伍天覃一個腦嘣子。
伍天覃似笑非笑的看著禪姐兒道:“想知道?”
禪姐兒忙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伍天覃眉頭一挑道:“一個瞎了眼的狗奴才惹了你二哥哥,不過嘛,爺已擰斷了他的胳膊,折斷了他的雙腿,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血,將他扔到後山喂狗呢,你要不要隨二哥哥一道去瞧瞧,興許還剩下半幅屍骨呢。”
伍天覃湊到禪姐兒跟前壓低了聲音說著。
話一落,已見伍念禪小臉一臉煞白,整個人被這副形容嚇得渾身發顫。
“哼,小東西,就這小膽,還敢聽二哥屋子裏的八卦。”
伍天覃嚇唬了禪姐兒一番後,隻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那頭,大房的庶出二姑娘伍念瑾和嫡出四姑娘伍念蕊二人也跟著簇擁了過來。
“二哥哥,你又在嚇唬三妹妹了!”
伍念瑾芳年十四,年後便要及笄了,隻見她相貌嬌俏,柳眉秀目,相貌精明伶俐,一張小臉白似雪,卻不過巴掌大小,身著一襲白色褂子,下著素色羅裙,一身素雅,卻愛施濃脂,鮮紅的口脂,淡粉的胭脂,襯托得整個人又純又豔。
一旁的伍念蕊與禪姐兒一般大小,模樣尋常些,清麗掛的,清瘦文靜,粗看不顯眼,看久了方覺得十足耐看。
許是跟禪姐兒關係好,見禪姐兒被伍天覃嚇唬了,連連上前安撫道:“定是二哥哥嚇唬你的,聽方才從二哥哥院裏回來的小雀兒說,是二哥哥院裏頭的有個叫元寶兒的惹了二哥哥呢,二哥哥又從不打殺人,最多賞幾頓板子罷了,你怕個甚的?”
伍念蕊在一旁柔柔勸著。
禪姐兒整個人這才從一臉後怕中緩過神來,半晌,瞪了伍天覃一眼,隨即隻一臉狐疑道:“元寶兒?好個耳熟的名諱。”
“大鬧二哥哥天宮那個?”
瑾姐兒笑著,在對麵坐下,聞言隻搖著團扇笑盈盈說著,看向伍天覃道:“二哥哥,是也不是?聽說二哥哥院子裏頭去了個叫元寶兒的小兒,剛入了沒幾日便差點兒將二哥哥的淩霄閣給掀了,連我都耳聞好幾遭了,聽說是個不長眼的,二哥哥是也不是?”
瑾姐兒說著,掃了身後的丫頭鸚哥一眼。
鸚哥便笑了笑,立馬恭恭敬敬道:“那元寶兒原先在廚房裏頭當差時便是個上房掀瓦的,不曾想,倒是好福氣,竟去了二爺的院子享福了。”
俞氏本是笑著聽著他們兄妹幾個說笑的,聽到這裏,眼簾一垂,而後朝著門口的銀川看了眼,銀川立馬入內,湊到俞氏跟前小聲稟報了一番,便見那俞氏眉頭輕蹙,而後微微擰著眉頭衝著那伍天覃道:“元寶兒?可是早前我打發去你院子裏的那個?”
說著俞氏道:“我記著是個伶俐討喜的,當真那般作怪?哼,這一個奴才,若真敢上房揭瓦的話,便也留不得了。”
說到這裏,俞氏想了想,忽而衝著眾人道:“對了,昨兒個你們大哥來信了,說這幾月在河南各處遊曆,想來再過個半個月個把月的便要回了,信上說盡量趕在端午節前回來跟咱們一家團聚。”
俞氏這話一落,便見三個丫頭一臉高興歡呼道:“大哥哥終於要回來了?”
“兩年沒見著了,我怕都要忘了大哥哥長什麽樣子了。”
“可會給咱們捎禮物回?”
三人一嘴一句歡呼著。
唯有一旁的伍天覃興致懨懨,懶懶搖著扇子,一聲未吭。
俞氏與三個小的說趣了幾遭,話一轉,目光又遠遠落到了伍天覃臉上道:“我記著那小兒好似是當年被瑜兒所救下的,他當初也一門心思想要投桃報李,想要去瑜兒院子去伺候報恩,我當初也是瞧你那院子缺了人這才暫且調派過去使喚幾日的,若是個蠢笨莽撞的,那便將他打發走了,讓他去瑜兒看著罷。”
俞氏忽而淡淡說著。
不想,話一落,便見那原本慵懶散漫,興致懨懨的伍天覃忽而雙眼一眯,直接嗖地一下從倚躺在椅子上變得瞬間正襟危坐了起來。
而後,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動作過大,半晌,便又重新躺了回去。
一時,想到早前那小兒嘴裏冷不丁膽大妄為的冒出的那句:“橫豎我是不喜歡女人的,我便是要喜歡,喜歡的肯定也多是男人”。
這話不知怎地一時鑽入腦海,伍天覃當即用力的攥緊了手中的折扇,臉上卻是嗖地一下緊緊眯著雙眼,一字一句道:“哼,入了爺的院子便是爺院子裏頭的人,什麽時候成了他的人呢,關其他不相幹的人何事?”
說著,伍天覃將扇子一收,緊緊捏在了手中,微微抿著唇道:“想從爺的院子離開,除非是被橫著抬出去的。”
伍天覃一字一句抿嘴道。
俞氏聞言頓時蹙了蹙眉,遠遠看了兒子一眼,道:“你這日日喊打喊殺的,可別嚇著了幾位妹妹。”
說著,見兒子麵上複又不快了,還以為是因著提了瑜兒的緣故,便也不作多想。
見這麽些年了,這父子三人還鬧成這樣,便不由有些無奈,又有些心軟。
最終,俞氏心微微一鬆,便一臉遷就道:“如此,便隨了你去罷,左不過一個小廝奴才罷了。”
如此,這一遭方才揭過。
話說這日伍天覃在正房配合著測量了身段尺寸,因心裏頭不大順暢,沒坐片刻,便又回了淩霄閣,可方一踏入淩霄閣,便又覺得心中怒氣未消,轉身便又出了院子,直接出了府,至晚方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