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這話一落後,隻見屋子裏陡然一靜。

伍天覃依然還在漫不經心的飲茶,全程慵懶散漫,絲毫沒有任何多餘的表示,好似壓根沒有聽到俞氏所言所語似的。

時間一長,俞氏漸漸坐立難安了起來。

卻也強自忍著耐心,並不敢催得太過明目張膽。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隻見那伍天覃慢悠悠的將茶碗一收,擱在了一旁的案桌上,隨即,又將茶蓋蓋在了茶碗上。

茶蓋與茶碗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砰”聲,在寂靜的屋子裏,顯得有些刺耳。

“他伍天瑜不要的,你們憑什麽認為我伍天覃會要?”

寂靜的屋子裏,隻見那伍天覃勾著唇,忽而定定的看著俞氏,微微輕啟薄唇悠悠開口說著。

說這話時,他臉上帶著笑,可眼裏卻是一片冰冷陰涼。

俞氏聽了似怔了一下,似完全沒有意料到會得到這樣的一個答案,本以為他會欣然接受,卻不想——

隻見俞氏愣了愣,隨即蠕了蠕嘴,繼而有些愣然道:“覃兒,不是……不是你當年死活勾著人煙兒不放的麽,還欲偷偷拐著人煙兒要私奔來著,人柳相氣得要打斷你的腿,一氣之下與咱們伍家徹底斷了往來,如今……如今人柳大人好不容易鬆了口欲成全你跟煙兒,你……你怎麽你怎麽反倒是——”

俞氏似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伍天覃。

在她的印象中,打小一直是覃兒故意跟瑜兒對著幹,什麽事兒都要故意跟他對著幹,小時候將瑜兒從高處推下來,讓瑜兒險些摔斷了腿,腿雖完好無損,卻落下了跛腳的舊疾,雖並不明顯,輕易瞧不出來,卻成為了完美儒雅的翩翩公子身上唯一的缺點,一度讓俞氏自責不已。

再後來,小到一件飾品,一道吃食,大到一個奴才一個丫鬟,一處院落,橫豎凡是瑜兒看上的任何東西,覃兒便偏要跟他搶奪。

而每一回,都是瑜兒忍耐相讓。

直到二人年紀漸長,遇到了柳相家的獨女柳茹煙。

瑜兒與煙兒一見如故,柳相亦對瑜兒亦是十足滿意,二人很快便交換了信物,定了口頭親事。

不想,就在此時中途橫插上來一杠子進來,覃兒再次從中作梗,而這一回瑜兒竟也誓不相讓。

就這樣,煙兒在兄弟二人之間盤桓多年,直到三年前覃兒竟膽大包天的哄著煙兒私奔,此事徹底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鬧得整個京城人盡皆知,據悉,那幾個月的滿京大街小巷中,全部都在熱議此事,一度讓伍柳兩家丟盡了顏麵,此事最終以柳相一氣之下絕了柳伍兩家的來往,斷了兩家十多年的交情作為終結。

而不久後,覃兒非但不知收斂,甚至變本加厲日日在外作亂,更是闖下了滔天大禍打斷了人劉侍郎家劉三郎一條腿,為此,被他父親杖打了四十棍,險些打去了大半條命。

再然後,便隨著一家來元陵城上任,伍老爺親自押解著覃兒離京來到這元陵城來了,而這兩年來瑜兒開始遠走遊曆四方,兄弟二人分開,一家子這才稍稍清淨消停了下來。

不過如今瑜兒歸家,又隨著兄弟二人年紀一個似一個漸長,雖舊時不容再提,卻也如何都拖不下去了。

眼看著二人年紀一日越過一日,瑜兒倒好,遊曆多年,心漸寬了下來,對舊事漸漸放下,這次回來甚至主動跟家裏提及柳家一事,主動退讓,隻揚言自己如今一心科舉,至於婚事隻待明年科考後再做打算。

伍天瑜一向令所有人放心,他一慣言出必行,既已發話,絕對一言既出,說到做到,便也讓俞氏夫婦略略心安。

倒是伍天覃那頭,日日跟著楚家的,赫家幾個小兒在外頭胡作非為,婚事絲毫沒有任何著落不說,甚至在親事未曾落定之前,便與那鳳名樓的第一名妓鳳蕪姑娘打得火熱,甚至還要揚言將人給納進府來,一度急得俞氏徹夜難眠。

這還未成婚便與花街柳巷中的那些鶯鶯燕燕打得火熱,往後滿京世家女子,哪個還相看得上他?

於是,俞氏著急忙慌的給宮中貴妃娘娘去了信,貴妃娘娘放下身段親自與相府說和,恰逢趕上煙兒那孩子這兩年來亦是婚事不順,眼看著拖成了個大姑娘了,好說歹說這才好不容易說服了柳家全了此事。

卻不想,伍家費心費力的為他周旋,最終卻得了他輕飄飄的這麽個答案——

“胡鬧!”

“當初你大哥與柳家的好事盡是被你攪黃了的,好好的一樁絕佳姻緣被你親手毀了,如今你大哥樂意成全你們,覃兒,你說你這是在鬧什麽呢?你不是喜歡煙兒麽,你當年不是想哄著人煙兒私奔來著麽,如今咱們犧牲了你大哥,排除萬難,好不容易替你爭來了這門親事來,你怎麽轉眼說不要就不要了。”

“你要知道此事可是貴妃娘娘親自為你周旋作保,好不容易才爭取下來的,豈是你任性胡鬧的時候?”

“你如今已經及冠了,不小了,覃兒,你說你究竟還要鬧到什麽時候,你怎麽,你怎麽就不能像你大哥一樣讓人省心呐。”

話說,聽到伍天覃此言,撞見伍天覃此等神色,俞氏一時又氣又急。

她知道她這兒子自幼被寵壞了,素來是個專橫□□,說一不二的,便是她這個當娘,他那個當爹的,也時時無法管束得了他。

聽到他說不要就不要了。

俞氏一時心急如焚了起來。

免不了苦口婆心的指責和勸解起來。

不想,說到最後一句時,隻見那伍天覃臉色陡然一變,隻忽而微微眯著眼,死死盯著俞氏,良久良久,忽而驀地緩緩笑了起來,盯著俞氏一字一句道:“愛誰娶誰娶,反正爺是不會娶的。”

伍天覃悠悠說著。

他語氣輕飄飄的,討論婚事就跟在討論吃什麽用什麽似的,十足敷衍糊弄,半點不見真心。

俞氏見他敷衍了事,臉色終於一點一點落了下來,半晌,隻見她抿著唇,沉吟許久,良久良久,忽而冷不丁將手朝著案桌上用力一拍,驟然開口道:“覃兒,你緣何執意如此,可是受了什麽人的蠱惑不成?”

俞氏語氣直轉急下,變得莫名奇妙。

伍天覃終於收起了敷衍散漫,看了她一眼。

隻見俞氏一個厲色掃了來,臉色漸漸變得不大好看了起來,良久良久,隻見她微微緩了一口氣,又強自壓下了心中的怒火,隻故作鎮定,卻陡然一字一句開口道:“覃兒,你緣何突然對此樁婚事如此抵觸,可是……可是跟你那院子裏頭的那個叫元寶兒的小兒有關?”

俞氏用力抓著桌角,驟然開口問道。

作者有話說:

明天2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