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給你小子打打牙祭。”
話說一踏出正房後,元寶兒便尋到了長寅跟前,將懷中偷藏的那隻大肥蟹遠遠地朝著長寅方向一拋。
長寅跳起來接著,呲牙咧嘴的舉起一看,瞬間瞪大了眼道:“寶兒,這是,這是——”
元寶兒頓時頗為嫌棄的瞪了長寅一眼,道:“瞧你那土鱉樣,一隻海蟹罷了,也就五兩銀子一隻,也就走海運從海上運回來的,爺剛賞我的,看在你往日為小爺我鞍前馬後地份上,給你吃了。”
元寶兒抱著胸,抖著腿,漫不經心地說著。
這話一落,隻見長寅手立馬一抖道:“這這這五兩銀子?俺的娘,俺可沒吃過這般精貴的東西。”
一時,又聽到是海裏運回的,又聽到最後元寶兒那句給他吃了,頓時雙眼微微一紅,隻感動得立馬恨不得朝著元寶兒身上撲過來道:“寶兒,你……你待我可真好,你是這府裏頭待我最好的人呢。”
長寅哭唧唧的說著。
一雙眼裏差點兒溢出了淚花來。
元寶兒最討厭唧唧歪歪的,當即一腳踹了去,道:“大男人少肉麻唧唧的,給你吃你吃就是了,一個蟹算得了什麽,往後有小爺吃肉就有你喝湯的時候,對了——”
話說元寶兒一邊說著,忽而抬起胳膊朝著長寅肩上一攀,隻勾著他的脖子一邊往僻靜處走著,一邊漫不經心問道:“上回讓你打聽大公子的喜好,你可打聽清楚了。”
長寅正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隻比他巴掌還大的蟹四下吞著口水來著,聽到元寶兒這一問,隻立馬殷勤道:“大公子的喜愛還不簡單,大公子愛讀書,愛琴棋書畫,愛所有高雅之事。”
長寅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扒拉著堪比他手指頭大小的螃蟹腿。
話一落,隻見元寶兒勾著他的脖子用力一夾,張嘴便開罵道:“說這些有個屁用,這些老子還用得著你去打聽麽,說點有用的,旁人不知道的,譬如大公子平日裏愛吃什麽?愛玩什麽?身旁得力伺候的都有哪些人?喜歡哪些脾氣的人之類的?讓你去打探,自然得打探些旁人不知道的東西來,不然,你當這個五兩一隻的螃蟹是那麽容易吃得著的?”
元寶兒瞪著眼說著,恨不得一把將那肥蟹奪了過來。
長寅聽了立馬縮了縮脖子,掐著脖子一邊咳嗽一邊支支吾吾道:“寶……寶兒,你輕點兒,輕點兒,那什麽,大公子……大公子往日裏不挑食啊,也從不像咱們爺這般愛玩愛鬧,就鎮日一早起來看看書,然後給老夫人給太太問問安,再去老爺書房與老爺議議事,沒聽說過有什麽特別的喜愛,至於大公子身旁得力的,這個自然要數跟了大公子多年的書童路綏了,對了,聽說路綏這回沒有急著跟著大公子回來,而是留在京城處理家中事宜,得晚上幾月才能回來,這個……咳咳,這個算是有用的事兒麽?”
話說元寶兒勾著長寅的脖子越夾越緊,長寅便掐著脖子越咳越厲害,喉嚨裏擠出來的話便越來越著急,直到滿臉漲紅,拚命掙紮的吐出最後一句時,喉嚨嗖地一下通氣了,呼吸瞬間順暢了。
元寶兒這才滿意鬆開了長寅的脖子。
“書童?”
“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隻見元寶兒一時摸著自己的小下巴,歪著腦袋,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著。
暗自琢磨著。
那頭,長寅掐著脖子順了口氣後,聽出元寶兒話中的不對勁兒,立馬將臉懟了上來,瞪大著雙眼道:“寶兒,你……你問這個作甚?你……你該不會是想去投奔大公子罷?”
說著,長寅火急火燎道:“就留在淩霄閣不好麽,雖說,雖說你剛來那會兒爺打罵了你,呃,打罵得狠了些,可……可如今爺待你已經改觀了不少了,你看,爺今兒個還賞了你這麽大個螃蟹,五兩一隻了,你如此聰慧伶俐,相信假以時日,你定能成為爺跟前的大紅人的。”
長寅一臉焦急的勸說著元寶兒。
元寶兒聽了,卻瞬間冷笑一聲,哼,對他改觀了,一言不合就當作貓兒狗兒般送人的那種改觀?
他元寶兒可不稀罕。
不過,想起方才在屋子裏時,那姓伍的那一番警告,元寶兒一時扭頭衝著長寅齜牙警告道:“今兒個一事兒給小爺我爛肚子裏咯,甭四處嚷嚷了,不然,小爺我一口咬死你。”
元寶兒凶神惡煞的警告了一番。
長寅立馬縮著脖子小雞啄米似的乖乖點了點頭。
元寶兒這才悶頭回了屋。
可是躺在床榻上卻左右睡不著,姓伍的今兒個那一番警告一時縈繞心頭,令元寶兒心驚肉跳的同時,也不免令他心生警惕了起來。
他確實不能將那王八羔子給得罪透了,有一句話那姓伍的說得對,他能將他隨隨便便送了人,也能將他揪在手中玩弄折磨,不過,他的賣身契在那姓伍的手中,這話倒是不知是真是假了。
依照元寶兒的猜測,他的賣身契如今應當還是在太太手中的,畢竟,當年他是被太太買進太守府的,也是由太太做主指到了廚房幹活,雖如今來了這淩霄閣,可畢竟來的時間不長,何況當時元寶兒想去的是玉暉軒,太太話裏話外的意思也是樂於成全他的,隻不過淩霄閣這頭臨時缺了人,是臨時將他派遣過來伺候的。
元寶兒來淩霄閣時間不長,想來,賣身契那類契書依然還拽在太太手中。
可是,昨兒個那姓伍的要將他送給楚四,說不定向太太討要了他的賣身契也未可知。
這麽一想,他的賣身契在那姓伍的手中,也不是空穴來風。
橫豎,若那賣身契到了姓伍的手中,元寶兒便得掂量掂量幾分他的行事作風了,可若探得那賣身契還在太太手裏,那他便得咬咬牙,抓緊時間一不做二不休了。
至少得趁著那賣身契還在太太手上,趕緊的去投奔大公子,不然,回頭賣身契真落到了那姓伍的手裏,那他可不就成了甕的那隻鱉,隻有被人肆無忌憚的欺淩的份了麽。
想起大公子那張俊美如玉,又溫潤儒雅的臉,元寶兒便一時砸巴砸巴著小嘴,忍不住有些迫不及待了起來。
這樣想著,元寶兒一時翻身將枕頭底下那塊帕子給摸了出來。
元寶兒躺在枕頭上,一時將帕子送到鼻子跟前嗅了又嗅,一時又將帕子攤開,蓋在了臉上。
即便是清洗過一遭了,可帕子上依舊殘留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是玉蘭香。
真好聞。
沒想到那人竟是大公子。
真真是令元寶兒難以置信地同時,不免有些歡呼雀躍。
遠比自己想象中更要溫和心善。
其實,早該猜測到的。
尋常剛來的下人,亦或者前來投奔伍家的族親,哪會生得那般俊美無雙。
要怪隻能怪那大公子太過低調了,竟穿得那樣樸素。
要怪也隻能怪伍天覃那隻花孔雀太過招搖過市了,害得他一時忘了,忘了可不是每個世家公子都像他這般花枝招展的。
雖然才見過兩次,可一次替他主動擦臉,一回又救了他一命,還給他檢查傷口,同樣都是姓伍的,大公子抱著他小心翼翼地替他檢查腳傷,可那大鱉怪呢,卻隻知道凶巴巴的命令他拖著受傷的腳往回趕,絲毫不在乎他們這些下人的死活。
不比較不知道,一比較,才知道,哪個是天使哪個是惡魔了。
“哼。”
想起方才那姓伍的對他拍桌威脅,元寶兒光回想都依然氣得牙癢癢。
可想起剛剛吃的那一碟子蟹膏蟹肉,元寶兒一時忍不住再次舔了舔嘴唇。
早知道,早知道方才便不該裝大方,將那隻大肥蟹給了別人呢。
元寶兒肚子裏的饞衝一時被勾了起來了。
早知道,方才該多順兩個的,那麽珍貴的肥蟹全部進了那大鱉怪的肚子裏,不也一樣得癟成一肚子屎麽?
算了算了,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
究竟要怎樣,才能順順利利的去投奔大公子呢?
顯然,他若竄通了那大公子,直接過去投奔的話,怕是行不通的,今兒個有那姓伍的那番話警告在前,那姓伍的怕不會輕易放人,尤其,去的還是大公子那裏。
要知道,傳聞那姓伍的與大公子可謂水火不容,今日二人遇到,那叫一個火花四濺,那叫一個勢不兩立,相看兩厭,元寶兒是瞧在了眼裏的。
確切來說,是那姓伍的對大公子出言不遜,冷嘲熱諷,言語刻薄。
大公子還是一貫的優雅溫和。
可正是因此,若他去投奔大公子,豈不是難上加難了麽?
對了,橫豎賣身契在太太手裏,他隻需私底下征求了大公子同意,再直接明晃晃的去求太太開恩,不是萬事大吉了麽?作甚將簡單的事情弄得那般複雜。
兩年前,大公子在城外相救他於命懸一線中。
兩年後,大公子又救了從樹上跌落下的他。
這莫大的救命之恩,他元寶兒若不回報,豈不是天理難容。
這般一想,元寶兒立馬嗖地一下從床榻上一躍而起。
他明兒個一早就去求太太的恩典。
哼,臭王八,滾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