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岐當著沈月欣的麵,撥通了一個號碼。

這是方靖特意製定的計劃,如果李岐被監聽或監視,就打這個號碼。

在電話那頭跟說好的一樣提示無人接聽,他掛斷通話,衝著沈月欣一攤手,

“你看,我說什麽來著,他才不會擔心我,這會兒根本連電話都不接。”

許是想到自己跟父親之間的關係,沈月欣倒也沒有多驚訝。

之前李岐也說過,他跟他養父之間的關係很淡漠。

“這個時間他肯定是在小區裏那寡婦阿姨開的理療館按摩呢,哪裏顧得上我。”

為了讓自己的說辭更具真實性,也為了讓沈月欣不再追問下去,李岐又給自己不存在的“養父”補充上一個理由。

沈月欣撲哧一聲笑出來,

“你養父也這樣?”

“天下男人都這樣。”

“那你也這樣嗎,你不也是個男人?”

沈月欣笑嗬嗬的,湊過來很自然地挽起李岐的手,拉著他沿著海邊漫步。

“法律意義上來說,我現在還不算個男人,還得再等幾個月。”

“那你最好還是不要變成這種樣子,”

沈月欣依舊滿臉的笑容燦爛,但樂嗬嗬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有種陰惻惻的感覺,

“要不然我會殺了你的,因為我不想看到你變成那樣。”

李岐內心咋舌,後背感覺到的晚風都更涼了一些,

“那,那其實我也挺討厭這樣的。”

在海邊昏暗的光線下,沈月欣漸漸收斂了笑意,

“我很討厭亂搞的男人,雖然我爸要是不亂搞的話,也就沒有我了。”

迎著李岐微微驚異的眼神,沈月欣無奈勾勾唇,

“不要露出這種眼神了,既然你是衝著我來的,肯定已經調查過我了。”

“我,我知道的也不多。”

李岐慌忙解釋。

沈月欣帶著李岐找了一片海浪衝擊不到的位置坐下,此時的沙粒已經完全退去了白日留下的最後一絲餘溫。

“外麵都說我是南越會的掌上明珠,但實際不過是所有人一起精心偽裝的騙局。”

沈月欣是沈旺的情人所出,這一點南越會中人盡皆知,卻沒人知道她具體身世。

十八年前,她不過是沈旺在外應酬時一夜風流的產物,她生母是夜總會裏陪聊也陪睡的小姐,看中沈旺家世不凡,想憑借這個孩子飛上枝頭。

哪想到,沈旺根本不缺孩子,別說是個女兒,就是個兒子他也不會認回去。

榮華富貴的願望化作一場泡影,生母把怨氣全都發泄在了小小的沈月欣身上,五歲以前的日子,都是吃不飽穿不暖,還動輒被打罵。

她常常會去生母工作的娛樂場所等著她下班,看著身邊一雙雙腳走過,猜想哪個是自己從未謀麵的父親。

“我人生的轉機,就是五歲那一年。”

沈月欣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一個不慎拍打上來的波浪都能把聲音卷碎,

“那天我在家裏睡覺,準備半夜裏睡醒去找媽媽,”

“結果我醒來,就看見一個特別漂亮的奶奶坐在我的床邊。”

老太太把沈月欣帶回了南越會,沈旺認下她,讓她成為真正的沈家大小姐。

外麵都傳沈會長有多麽寵愛這個掌上明珠,實際上都是在做戲罷了。

“他們把我接回來是有目的……”

“是為了讓你擋槍是嗎?”

李岐接上她的話。

所有人都知道沈月欣對南越會有多重要,那麽會有無數的冷槍暗箭朝著她射來。

就像如今李岐製定的計劃,也是先從她這裏下手一樣。

隻要有沈月欣擋著,沈旺那些寄予厚望的兒子們就可以躲在後麵安全隱身。

真是惡心。

“是,也不全是吧。”

沈月欣輕歎著氣。

當初把她接回沈家明麵上用的理由是她的命格有助於家族興旺,陸南地區很多大家族都信這個。

說是把沈月欣接回來當一個靶子樹立起來倒也說得過去,

但真實的原因,當初李岐在拿到她的檔案跟任務詳情時,就感覺肯定還有更大的隱情。

沈月欣自述也是在五歲的時候被接回沈家,李岐拿到的任務報告顯示,差不多她回到沈家之後,南越會就逐漸秘密的開始關於異人人體的研究。

直到近幾年,這個項目越做越大,惹人注意。

這兩者之間,李岐總覺得會有什麽聯係。

“那你母親……”

見沈月欣沉默下去,李岐便出聲像是接話,免得氣氛冷下去變得尷尬。

“死掉了。”

沈月欣輕描淡寫的三個字,描述了自己生母的結局。

李岐閉嘴,覺得這氣氛還是冷下去的好。

沈月欣生母的死,很容易引人浮想聯翩,畢竟除掉這個曾想算計自己的女人也算符合沈旺的性格。

海浪依舊一聲一聲的打過來,這會兒的浪潮聲越來越響,代表著夜裏的風越來越大。

沈月欣在冷風中打了一個哆嗦,李岐剛想叫著她要不回去,就聽她問道,

“你父母是怎麽沒的?”

李岐深吸一口氣,肢體的末端都是冰涼的寒意,

“是意外……唉,算了,明說吧,是被人給殺了。”

沈月欣再次轉頭看向他,眼中閃過驚訝,

“為什麽?什麽人幹的?”

李岐歎著氣搖頭,

“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是什麽人幹的,能不去報仇麽。”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點忙。”

沈月欣小心翼翼地說。

李岐輕笑一聲,像是表達感謝,也像是自嘲自己現在說不清的處境,

“實際上,我來陸南也是有私心的,不僅僅是因為我在西南惹了老天師混不下去,還有就是,”

“我父親過世前曾在陸南這邊打工,我想著萬一能機緣巧合發現什麽線索呢。”

“你父親叫什麽,我可以幫你去查。”

聽著沈月欣真誠的話,李岐隻覺得喉嚨一堵,壞了,給自己說溝裏去了。

他現在麵對南越會講的話要注意一個半真半假,不能全說假話,也不能全說真話啊!

這家夥要是查出來他老爹以前是公司的臨時工,他還是得被切成十八塊。

“咳,”

李岐幹咳一聲,

“其實我那時候特別小,已經不記得親生父母的身份,要不然這些年查起來也不會這麽困難。”

“這樣啊。”

沈月欣聯想到自己也已經記不清生母的樣子,心中隻湧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悲哀,並沒有懷疑。

借著這個由頭,李岐裝作心情低落,拉起坐在沙灘上的沈月欣來,

“咱們回去吧,夜涼了。”

“好。”

沈月欣點點頭,沒有反駁。

李岐當然要回給他安排好的房間,雖然已經無人看守,但防止打草驚蛇,他也不能隨意出入。

沈月欣的房間在頂樓,分開之前,她表示要去看望老太太一下。

李岐回到房間,拉開被窩想著今晚該怎麽入睡,就聽見寂靜的小樓裏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緊接著,更多的尖叫聲傳來,他隱約聽出這是沈月欣的聲音。

頂樓,她是不是說要去看老太太?

李岐心中一緊,慌忙地衝到電梯間去,電梯倒是一按就開了,裏麵有個臉熟的大漢靠牆而坐,緊緊地捂著自己流血的脖頸。

“是大小姐還是老太太出事了?”

李岐緊張地揪著他詢問,但大漢顫抖著,根本說不上話來。

李岐咬牙想去頂樓,但要命的是這裏的電梯根本沒有數字標識。

看到除了最底下的關門鍵之外,還有一個按鍵上沾著血跡,應該是大漢摁上的,他一咬牙,按動按鈕,電梯朝著頂樓而去。

頂樓走廊的盡頭,是老太太的房間,這會兒正房門大開,沈月欣滿臉驚恐地看著房間裏的景象,渾身顫抖著從裏麵倒退出來。

李岐衝過去,她就再也支撐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軟倒在她懷裏。

而李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房間裏的老太太像是一頭野獸一樣,把鮮血已經浸滿上半身的中年女人摁在沙發上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