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5章陰冥經其它
立陵城,府長官邸。
…………
囚牢。
…………
老禦醫秦玄麽似乎有著極高的威望,就連大太監王寶兒都對他畢恭畢敬。
老禦醫發話之後,諸人生怕再引起趙樂樂驚厥,便都噤若寒蟬,連輕聲議論都不敢再有。
…………
見得老禦醫束手無策,包括王寶兒在內,一個個都滿臉的苦喪。
聽說李陌一竟然懂得解毒,又紛紛現出詫喜之色來!!
…………
李陌一一番的表現已然贏得這些人的敬意。
畢竟,不是誰人都能夠在麵對王寶兒這樣的大太監之時,保持本秉,甚至出言相抵。
然而李陌一非但如此,眼下竟敢有恃無恐。
竟然開始追究到底是誰人打了大寒丫頭一個耳光?
…………
其實大家心下也都清楚,大寒丫頭根本就不可能是什麽大人物。
且不說大寒的穿著和言行舉止以及容貌氣質,單說拋頭現麵,跟隨幾人進到大牢裏來!
大寒分分明隻是個下人。
…………
為了一個下人而有恃無恐地跟大太監王寶兒叫板,李陌一若不是腦袋進水了,就是腦袋被驢給踢了。
可李陌一就是這麽做了。
而且他的雙眸之中一如平常………
…………
這些護衛們是見識過李陌一和那賊人搶救趙樂樂的。
這段時間在立陵城大牢裏頭,多少也聽說過李大書吏的名號,隻是大家夥兒都以為立陵城這等小地方,本土侍衛沒什麽見識,喜歡誇大其詞,是故對李大書吏很是不屑。
直到今日,李陌一氣得步定山啞口無言,衝入大牢來,又用一式震懾了諸人,終是將趙樂樂保下來。
大家才對他刮目一二。
…………
可此時,在他們的眼中。
李大書吏所為實非明智之舉。
雖然眼下王寶兒忌於趙樂樂的命,說不定真會讓李大書吏替自家下人出一口氣,可難保王寶兒不會事後還複。
若李大書吏懂得審時度勢,就應該就坡下驢,趁機幹脆利索地將趙樂樂給救活過來。以免招來諸多禍端。
否則,以“李太平”這麽個區區書吏,又該如何抵擋王寶兒的還複?
…………
在他們看來,“李太平”說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一些,白白錯過了討好王寶兒的機會不說,連接下來及時救治趙樂樂的良機,也都敗壞掉了。
李陌一環視了一圈。
見得護衛們臉上都帶著惋惜的神色,那個早先被他懸頸立威的護衛甚至有些“不計過往”,不斷給他使眼色,暗示李陌一不要再提那個丫頭的事情。
…………
…………
當李陌一朝王寶兒問起。
剛才到底是誰人踹了大寒丫頭的一腳,全場竟然無人敢言語。
王寶兒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可老禦醫秦玄麽對李陌一的能力似乎深信不疑。
王寶兒心下即便再不情願,也隻能以大局為重!
而且他也確實如諸人所想,心下氣得咬牙切齒,眼下便已經開始謀劃。
此事過後,該如何還複“李太平”這個小小書吏才足夠解氣!!
…………
“說吧,是誰人踹的,給灑家站出來!人家一個小姑娘,虧你們也下得去手!!”
事實上,王寶兒對大寒丫頭非但沒有同情憐憫,反而會更加的不屑。
大寒自己沒有反抗,卻有“李太平”這樣的人來出頭,而他進宮之初飽受欺淩卻無人為他出頭。
心間萬分不平,淩於此事而發。
…………
…………
隻是護衛們根本就看不出王寶兒的心語,見得王寶兒動怒。
誰人敢有所隱瞞?
護衛們當即紛紛低頭,而仍舊昂首而立的步定山也就顯得格外的顯眼了!!
他們生怕招惹步定山,甚至不敢用目光來指明步定山
…………
然而。
就像是所有人都後退了一步,而某人卻仍舊站在原地。
那麽此人自然就成為了冒頭的那一個。
一樣的道理。雖然護衛們沒有指明,但他們退縮的目光。
將自認高人一等的步定山給推了出來。
…………
“步大人,你好歹也是提刑司知差,做事怎能如此隨心,還不快給李大書吏陪個不是!!”
王寶兒微微抬起眼皮來,漫不經心地說著。
不過在李陌一看來,隻不過是簡單的表演罷了。
…………
步定山護著王寶兒進來,誰人踹了大寒丫頭的。
王寶兒還會不清楚?
…………
隻是步定山並沒有想到。
王寶兒竟然真會為了“李太平”,而向他這個知差發火。
真要讓他這個知差,給不入流的大書吏賠不是,這簡直就是奇恥!!
…………
“王公公………這大牢重地,人犯又命懸一線………下差………下差也不得不謹慎行事,這位姑娘也沒個身份,下差更不知道她是李大書吏的下人,直以為是進來壞事的,勸阻她離開之時,隻是不經意推了她一下………”
…………
步定山很顯然是放不下自己的臉麵的。
但這件事情他卻是想錯了,他低估了李陌一的決心。
如果他不出來賠個不是。
難道還讓王寶兒放下身段請求李陌一諒解?
…………
見得步定山張口分說。
王寶兒也不勝其煩,連他這個候在帝上左右的大太監都緩和了語氣,叫“李太平”一聲李大書吏。
更何況你個提刑司知差!!
…………
“混賬!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大老爺兒們坦**磊落敢作敢當,恁地找什麽借口!!”
王寶兒頓時大怒,猛然飛起一腳就踹向了步定山
“彭!!”
步定山應聲落地。
…………
王寶兒也是出了大力。
步定山雖然一身武力不錯,卻不敢在王寶兒麵前放肆,瞬間就跌落在地,緊咬牙關,渾是不服!!
…………
“公公………”步定山難以置信又委屈至極。
然而王寶兒內心卻**然不已,因為剛才雖然隻是做戲,但也全了他炫武揚威之心!
…………
步定山見得王寶兒如此,心下也是憤憤難平,卻又不敢違逆王寶兒,隻好又將怒氣轉向了李陌一。
那眸光之中滿是憤怨的烈焰,憤不得將李陌一燒成灰燼!!
…………
一直冷眼旁觀的李陌一也是心下一沉。
倒不是因為懲治了步定山,而是他看得出,王寶兒在做戲。
雖然隻是做戲,但也表明了王寶兒的態度。
這是在給雙方一個台階了。
…………
李陌一連忙開口說:“公公這……這大可不必………”
王寶兒隻是擺手笑說:“李大書吏通曉百家,非但破案是好手,連醫術也都讓人為之詫歎,這韻寒夫人的毒可就靠你了。這些人也是瞎了眼,竟然打了李大書吏的下人,本公公若不打醒他們,隻怕以後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李大書吏無須如此,還是抓緊時間解毒吧。”
李陌一見得步定山被打得如此,又看了看大寒丫頭。
但見得小丫頭現出白白的牙齒正在嘻嘻暗笑,便拱手答應說。
…………
“王公公所言極是,救人要緊,煩請諸位暫且出去,韻寒夫人眼下是受不得半點詫嚇了………”
王寶兒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便擺了擺手。
步定山及一幹護衛盡數退出了牢房。
然而李陌一還不合意,朝王寶兒說:“李某解毒的手段有些特別,需催吐………還請公公一並移步到外頭去………”
王寶兒聞言,也是氣得咬牙切齒,可李陌一說到這個份上了,難道他還要厚著臉皮留下來?
…………
王寶兒也隻好忿忿地冷哼了一聲,甩袖走了出去。
…………
此時,牢房之中便隻剩下李陌一、大寒丫頭和那賊人,以及老禦醫秦玄麽了。
“李大書吏,不如老夫也出去候著?”秦玄麽心底其實好奇的緊。
急迫想知道“李太平”這個小小書吏到底如何解除烏頭毒。
他倒不在乎王寶兒被趕出去,他忌諱的是看了“李太平”的獨門秘術,這可是各行各業都應該遵守的規矩。
…………
不過李陌一早就有了打算。
既然早已看出王寶兒忌於這老禦醫,這位老禦醫才是此行的關鍵人物,他自然不可能開罪這位老禦醫。
而且他也有足夠的信心,能夠讓這個老禦醫對自己刮目。
似老禦醫這等醫門宗師,唯一能夠讓他們動心的,也就隻有未知的東西了。
這也是李陌一敢如此橫行之因。
…………
既然把將握拉攏老禦醫,又何必費力去討好一個對自己充滿不屑和鄙夷的太監?
再者,從剛才老禦醫的一番簡單瞧病。
李陌一便看得出。
秦玄麽是個善良老者。
…………
念及此處,李陌一便笑著拱手說:“晚輩怎敢如此,老先生這般一說,倒是折煞了晚輩,這解毒之法也不算玄妙,所賴者不過家中所傳的一味獨門秘藥,萬事還需老先生主持大局才是!!”
李陌一這般一說。
秦玄麽不由點頭,撫須微笑。
李陌一這才放下心來,開始給趙樂樂解毒。
…………
…………
李陌一對秦玄麽所言其實並非假言,他的解毒之法確實依賴於一種藥。
而這種藥,他的仵作工具箱之中恰好就有。
…………
這並非他的仵作工具箱就是要什麽有什麽的百寶囊,而是這種藥劑太過常見和常用。
那就是烈酒。
…………
烏頭之中有毒的成分是烏頭堿,有大毒,可引起**,若解救不及時,極有可能窒息而亡。
…………
而飲下稀釋之後的烈酒,能夠使烏頭堿發生沉澱反應,形成不溶物質,再進入催促,就能夠去毒了。
…………
當世都有門戶之見,各行各業敝帚自珍,獨門絕活往往都決絕捂著。
李陌一早先便已經說過,解毒有賴於一味獨門藥劑,所以秦玄麽也不敢多問。
但見得李陌一取出烈酒來,雙眸之中仍舊禁不住好奇。
李陌一自然不會在意,大大方方將烈酒遞給秦玄麽,讓這個老禦醫好好端詳了一番。
…………
裝載烈酒的小瓷瓶首先引了老禦醫的眼。
讓他覺得李陌一絕非簡單的小青年。
…………
大寒取來涼開水,稀釋了烈酒。
李陌一很快地給趙樂樂飲下,而後進行催吐,又有老禦醫從旁協助,忙到午後就措置妥當,解除了趙樂樂的危險。
…………
當老禦醫再度給趙樂樂把脈,確認趙樂樂確實已經沒事了之後,他也不由嘖嘖稱奇,心下也暗自慶幸。
好在自己相信了李陌一,否則也就無法見識到如此神奇的秘藥和如此新奇的秘術了。
老禦醫畢竟年紀大了,做完這些之後便走出外間來歇息。
…………
走到外間之時,老禦醫正在好奇地打量著李陌一的仵作工具箱。
不過,眼下仵作工具箱已經被合上,他又不敢動手去開啟。
待得李陌一出來,趕忙別過頭去。
…………
“先生辛苦了,若非得了先生傾力指教和協助,這韻寒夫人是沒辦法救回來了…………”李陌一拱手一示。
秦玄麽卻板著臉說:“李大人切勿如此,老夫一大把年紀了,又不是那些個慕榮的人,老夫並沒有做什麽,這功勞全都是李大人的,老夫一定會如實上報上去。”
李陌一本是一句簡話,沒想到秦玄麽卻有些不快,誤以為李陌一將他當成了搶功的小人。
…………
李陌一旋即說:“老先生一門心思全撲在醫道之上,懸壺濟世。若非老先生開了方子,這韻寒夫人便是去了餘毒,也得落下病根,小子又怎可獨得此功!!”
聽得此話,老禦醫再度展顏微笑,點頭撫須,而後又擺了擺手,示意無需再提,這才轉移話題,朝李陌一問說。
“老夫素聞李大人乃立陵城大書吏,又是個破案的好手,對於這下毒之人,不知李大人可有想法?”
…………
李陌一聞言,心下越發篤定。
這個老禦醫並不簡單。
若隻是個尋常禦醫,誰人敢開口問這個。
…………
其實李陌一進入牢房之後已經觀察了一遍,將毯子掛在鐵窗上之時,他發現了很是細微的線索,也正是這條線索,讓他確認了下毒之人。
而也正是因為確定了下毒之人,他才敢跟王寶兒叫板。
也正因為知道了下毒之人是誰人,他更加不能向老禦醫現明實情,甚至隻能說假。
…………
“老先生,實不相瞞,早前李某進牢房之後,也做過一些勘查,下毒凶手無外乎兩種,一種是外來的刺客,另一種則是內賊。”
“如果是外來的刺客,莫說進不來,便是進來了,一刀刺亡韻寒夫人也就一了百了,又何必用下毒的法子?所以完全可以排除是外人所為…………”
“嗯,李大人果然心思縝密,這麽說就是內賊所為了?”畢竟術業有專攻,老禦醫對破案子沒有太多的概念,聽完李陌一的分析和推斷之後,也覺得很是玄妙,越發覺得“李太平”深不可測。
…………
“老先生,若是內賊所為,下毒確實是最好的法子,但下毒需要物介,所以這毒必定要參雜在飯菜和飲水之中…………”
秦玄麽不由點頭認同說:“有道理啊!本以為破案會很難,可到了李大人這裏,卻變得這般容易,三言兩句就將範圍逐步縮小至此,李大人果是名不虛傳的!!”
李陌一聽得秦玄麽的由衷之歎,也便繼續分析說。
“然而………韻寒夫人入獄之後便開始不吃不喝,用絕食來表明心跡和清白,相信先生也已經看到了,今日的飯菜和飲水可都分毫未動呢………而且先生也查看過她的吐物,這吐物裏頭並無新鮮食物,隻是烏黑色的藥泥和苦水…………”
…………
秦玄麽被李陌一牽著思路,一步步往前走,仿佛在不斷撥開迷霧,不斷接近著真相,這種仿佛身臨其境的破案之覺,也給了他前所未有的體驗。
“如此說來,這韻寒夫人根本就沒有用飯和飲水,可她又是如何中的毒?”
麵對秦玄麽的提問,李陌一暗然地笑了笑:“先生,斷案一驛,除去了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
秦玄麽似乎被這句話繞迷糊了,沉思了片刻,才聽出了其中的玄味,而後猛然睜眼,有些難以置信地問說:“你是說………是韻寒夫人自己服的毒?!”
…………
…………
李陌一等的就是這句。
他既然要替下毒之人打掩護,這個結論必定不能由他李陌一提出來。
而他已經確定了,王寶兒其實唯秦玄麽馬首是瞻,由秦玄麽推出這個結論來。
又有誰人敢質疑?
…………
“可是韻寒夫人的烏頭又是從何得來的?總需要有人將毒藥帶入牢房,隻要咱們審訊一番,找到這個送藥之人,真相也就大白了!!”
…………
李陌一一聽,心下也有些擔憂。
王寶兒和步定山已經將府長官邸的吏卒們都當成了嫌疑人,若他們想要審訊送藥之人,必定會對吏卒們嚴刑拷打
可李陌一知道,這些吏卒們根本就沒有送藥。
隻怕到時候要受好大一場苦難,最後難免要成個屈打成招的冤案。
…………
想了想之後,李陌一朝秦玄麽搖了搖頭,反駁說:“先生這個斷論還下得太早,以小子看來,這烏頭該是韻寒夫人自己的,並無送藥之人……”
秦玄麽難得自己獨立作出推斷。可沒想到李陌一卻駁回了,這也讓他有些不悅,連忙問說:“這又是為什麽?”
…………
李陌一看出了秦玄麽的不悅和疑惑,當即答說:“先生能夠推出這一點,已是難得,隻是趙樂樂乃是堂堂禦封的韻寒夫人,即便入獄,試問這些獄卒和提刑司的人,誰人敢搜她的身?”
“你是說………她一開始就隨身帶著毒藥?!!!”秦玄麽似乎被點通了。
滿臉的豁然開朗。
…………
“秦老先生所言甚是,李某曾經有幸與寧老一同到合府赴宴,卻是知曉韻寒夫人有著自己的藥園子,相信她對草藥並不陌生,而且她被認定為背後真凶之後,亡誌已決,顯然想用自己的亡去,來避免趙氏一族受到牽連…………”
秦玄麽聽得李陌一的引導,也頻頻點頭,但他畢竟不是任人糊弄的小孩童,沉思了一會兒也提出了自己的質疑來。
…………
“這樣也不是說不通,隻是李大人剛才也說了,韻寒夫人已經絕食幾天了,既然亡誌已決,她為什麽不從一開始就服藥,非要飽受絕食之苦幾天之後,這才服藥?”
李陌一早知道秦玄麽足夠睿智,絕不容易糊弄,所以早早就想好了對策,當即沉思了片刻,而後輕歎一聲說。
“哎………先生您也是醫門中人,需知但凡常人皆有偷生之心,亡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凡還有一線生機,誰人願意幹脆利索的亡去?這韻寒夫人也是在等啊………今日怕是希望破滅了吧………據李某說知,合老太公已經答應出麵指證她的所為了…………”
…………
秦玄麽一聽,也是詫喜。
抓住李陌一的手說:“你說什麽?合老頭子要出麵作證?這………這實在太好了!如此一來案子也就有著落了!這也難怪她要服藥了!!”
李陌一見得終於擺平了,也大鬆了一口氣,接下來,他要去見一見那個下毒之人了………
…………
…………
李陌一從牢房中出來已經暮色闌珊。
大風卷著地麵上的熱氣四處亂竄,餘熱不斷撲麵而來………
…………
步定山見得李陌一出來,臉色變得很是難看,忿忿地扭過了頭去。
而王寶兒則滿是望待地問說:“結果如何?韻寒夫人的毒可曾解得?”
李陌一微微一笑,拱手說:“活了。”
…………
王寶兒喜不自禁,笑逐顏開說:“李大書吏果是大才!!”
話音未落,王寶兒便隨手拍了拍李陌一的肩頭,而後快步走入了牢房。
…………
李陌一搖頭一笑,並不知會步定山憤憤的目光。
帶著那賊人和大寒等人,往寧逍府邸去了。
…………
此時暑氣升騰,餘熱未消。
正值華燈初上,馬車緩緩而行,街道上也漸漸鬧嚷起來。
這還未到寧府,隻到得半途。
街上的行人和民宅裏的百姓紛紛鬧動起來。
許多人紛紛走上街頭,往遠處眺望,也有人不斷往同一方向湧來。
…………
由於人流漸漸擁擠,馬車的速度也不得不緩了下來。
李陌一行動不便,隻好敲了敲馬夫:“怎麽回事?”
馬夫:“回少爺,前頭好像走火了………”
“走火?”李陌一的心中湧起一股不安的鬧動。
朝那賊人看了一眼,後者頓時會意,跳下了馬車。
…………
身影消失了一會兒再度出現,朝李陌一說。
“是合府的方向………”
…………
“合府失火?”
李陌一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不過當他嗅聞到空氣之中那種香味之後,眉頭很快就舒展開來了。
…………
“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也不知是否因為今日兩人一同經曆了一場精彩的解毒,又或許是見識到了李陌一全新的一麵。那賊人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主動開口問了一句。
李陌一笑了笑,朝那賊人說:“不去看了,咱們還是去寧府。”
…………
那賊人看了看李陌一,也沒再多說,跳上馬車。
那車夫驅趕著車子,開始逆著人流緩行。
平日裏一刻鍾的車程,此時卻整整走了小半個時辰,才來到了寧府。
…………
…………
寧府。
…………
李陌一下得馬車,便來到了門房。
那老門子自然認得李陌一,當即迎上來,帶著歉意說:“李大人可來得不巧,寧閣老眼下不在家………”
李陌一仿佛早有所料,朝那老門房擺手說:“不妨事的,李某在這裏等著就是………”
老門房也不好怠慢,他也清楚李大書吏何許人也,不敢讓李陌一在門房守候,自做主張讓他移步茶廳,一麵讓人通知管家暫時接待一下李陌一。
…………
寧府,茶廳。
…………
李陌一又坐了小半個時辰,寧逍才回到府上。
見得李陌一,似乎有些詫訝,但很快就釋然了,朝李陌一說:“就知道你會過來,等很久了?”
李陌一一笑,就要起身一示,寧逍正好走到他的麵前,合然地說:“身子有傷,就免了吧。”
李陌一也不言語,徑直坐了下來。
…………
而後朝寧逍身後的伏塵看了一眼,朝她笑說:“是你給趙樂樂下的毒吧?”
伏塵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反駁,反而問說:“你怎麽知道是我?”
李陌一喝了口茶,慢悠悠地答說:“趙樂樂是烏頭中毒,會畏光,容易詫恐,某便將牢房的窗戶給遮擋了,旋即發現那窗戶外頭離地三丈,鐵條又完好無損,從那裏進入牢房不太可能,可想要傳遞一些小物件給趙樂樂,倒是不難的………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放眼整個立陵城,怕也隻有神偷伏塵你了………”
頓了頓,李陌一繼續說:“再者,窗戶外側的窗台上留有兩個新鮮的痕跡,米粒大小,應該是你的飛爪留下的,李某說的沒錯吧?”
…………
言畢。
伏塵立時大勢地拍手讚說:“李大人的推斷很精彩哦!!”
李陌一並無心延案,他輕歎了一聲,轉向寧逍說:“閣老這又是何必呢………”
…………
寧逍也是搖頭苦笑,遲疑了許久,才對李陌一說:“若說破案,你確實在行,但此案中暗藏的一些事情,卻並非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李陌一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
半晌。
“其實閣老不說,晚輩也能猜到一二………”李陌一深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開口說。
“閣老是篤定了晚輩一定會去救她吧,閣老想要的並非是毒害趙樂樂,而是製造趙樂樂畏罪服毒的假象,也就足夠了………”
…………
李陌一如此說著,神色卻有些黯淡。
寧逍再一次利用了他。
雖然這樣做,對大局是有絕對的好處的。
…………
這一路上,李陌一已經明白了。
為什麽自己會在趕往大牢的途中碰到李府長?
為什麽王寶兒和老禦醫秦玄麽會比自己還要晚到?
…………
陪堂王十,第一個通知的就是他李陌一!!
李陌一正在養傷,當起了甩手掌櫃。
按說出了事之後,陪堂王十應該即刻通知提刑司或者王寶兒,甚至是李府長。
然而王十卻偏偏第一個通知了李陌一,正是打著讓李陌一去救趙樂樂的好算盤
…………
“閣老就如此相信晚輩?萬一晚輩無法救下,趙樂樂可就真的被毒害了!!”
…………
寧逍沒想到李陌一連這個都能夠推出來,看了看李陌一,也決定不再隱瞞,朝李陌一解釋說。
“你說得大抵是對。但有一點卻弄錯了,下毒的確實是伏丫頭,但幕後指使並非老夫………”寧逍平生閱人無數,自然看得出李陌一此番何意。
…………
“幕後另有其人?”李陌一也有些訝異,不過想了想,李陌一也就清楚了。
眼下在此案中主持大局,擁有足夠的能力去掌控和改變局麵的,除了寧逍,就隻剩下一個人。
那便是老禦醫秦玄麽!!
…………
…………
“秦玄麽?他為什麽要毒害趙樂樂?如果是他的話,完全可以讓提刑司的人進去下毒就好了,為什麽要用到伏塵?”李陌一不由疑問說。
“因為把守大牢的是王寶兒的人,如果通過這些人來下毒,秦玄麽必定會被發現,若王寶兒稟報上去,秦玄麽也就徹底玩完了………”
李陌一漸漸清出了頭緒來:“也就是說,想害趙樂樂的並非閣老,而是老禦醫自己的意思?”
…………
李陌一本以為自己已經接近真相。
然而寧逍卻繼續搖頭說:“非也,真正想要害趙樂樂的,其實是她自己!!”
“趙樂樂是自己服毒的?!!!”這次李陌一是真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真相竟然真的是趙樂樂想要服毒自盡!!
…………
可是趙樂樂為什麽要自尋亡路?
老禦醫為什麽肯協助趙樂樂?
…………
寧逍點了點頭,而後繼續解釋說:“趙樂樂不願連累趙氏家族,更不希望連累到趙貴妃,對於目前的狀況,亡去根本就不是苦難,而是最好的結局!!”
…………
“她之所以能夠說動秦玄麽,是因為她用那片藥園子作為交換的代價,並將那種神秘茶葉的製造法子,告訴了秦玄麽………你以為秦玄麽今次的目的是為了查探趙樂樂?非也!這老頭子是另有所圖!!”
“那些異化一品紅?”李陌一仿佛找到了最後一張拚圖。
腦子裏的脈絡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
…………
趙樂樂為了保護家族名聲,不惜一心求亡。
作為交換代價,她將藥園子連同那種能讓人迷失心智的大草土茶葉,都交給了秦玄麽………
也就是說,王寶兒或許真是為了案子而來。
但老禦醫的目標卻並不簡單。
眼下鄭書吏亡了。
如果連趙樂樂都倒下了,那種神秘茶葉必定會從世間消失。
那才是趙樂樂最擔心的。
…………
趙樂樂曾經通過這些大草土茶葉來牽製差場中人。
秦玄麽如此緊張這些茶葉,是否可以說明,他也是受牽之人,或者說還有其他受牽之人存在?
…………
秦玄麽根本就是為了大草土茶葉而來。
…………
王寶兒是當今帝上身邊的大太監,卻聽令於秦玄麽。
當今帝上或受牽於大草土茶葉。
…………
至於趙樂樂。
從秦玄麽能夠找到寧逍,讓其指使伏塵下毒,就可以看得出來,趙樂樂根本就不值一提。
念及此處,李陌一不由想起了合家走水之事。
如果李陌一猜得沒錯,合家起火的地方,應該就是那個藥園子。
而被燒掉的,應該就是那片花海!!
…………
秦玄麽還在假勢地為救活趙樂樂而欣喜。
事實上內心卻急迫地等著接管趙樂樂那片花海。
卻不知寧逍已經搶先一步,將那片花海全都燒掉了!!
…………
李陌一甚至能夠推想得到。
寧逍肯定是與合老太公商議妥當,借口挖掘屍骨,將那片花海全都鏟除,再一把火徹底燒盡。
而從合府大門地下挖出來的屍骸,正好轉移到農家小院旁邊的花海。
那裏隻有趙樂樂及其親信能夠進入,屍骸從那裏被挖出來,這份證詞的分量也就足夠了。
…………
…………
掌全局,斷今時。
…………
想通了這些,李陌一不由歎了一口氣。
寧逍還是那個寧逍。
…………
…………
…………
否定既有的東西,並言出不存在的東西
人冥傳說前篇
附。一古老故事:彩琴人
…………
錚、淙淙。
淙、錚錚。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根據文字記載,那是發生在九百年前的事。
異國海關內有個名為“蓬萊島”的島嶼。
島上最初隻是一座小村莊,隨著房子興建、商店開張、百姓聚集,不知何時,它已成為一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島嶼。
…………
島嶼中心周圍被高聳的石壁環繞。
島上的街道狹窄、往來交錯,如積木堆疊似的石造房屋在街道兩旁矗立,競高似地並排而立。
…………
很快,蓬萊島成了一個貿易興盛的集散地。
藉由這個停靠島,載有各種貨物的船隻從遙遠的地界或村莊來到這裏,然後又載著不同的貨物離開。
島嶼東邊有個渡口。
那渡口也是成天都有停靠著滿船貨物的貨船出入。
因此,蓬萊島沿岸可做為倉庫的地方,全堆滿了裝貨物的麻袋。
…………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吧!
蓬萊島這地方從很久以前就有許多老鼠,舉目所見,盡是老鼠蹤影。
一般百姓的家裏有,
鐵匠的家裏有。
石匠的家裏有。
大夫的家裏也有。
漁夫的家裏有。
地板底下有。
每天,每個地方都有老鼠大肆的蹤跡,
…………
老鼠會跑進大廳,
溜進廚房,
直闖臥房,
連在飼養家畜的小屋、地窖也都橫行無阻。
…………
因為數量太多,蓬萊島的人們沒有一天是看不到老鼠的。
玉珠般的圓眼睛,兩隻白色尖耳朵,密如刷子般的灰色皮毛,仿佛蚯蚓似的細長尾巴這樣的身影時時掠過人們腳邊、在人們腳下出沒。
它們還到處作窩,生下許多小老鼠。
於是老鼠數量不斷增加。
不隻是屋裏,連院子裏、木櫃中、樓梯背麵,還有毛毯或衣物下,隨處可見老鼠的窩。
…………
就算有人,老鼠也毫不在意地進出。
為了阻絕鼠患,島上的人們不但設陷阱、放毒藥,還試過養貓、放狗等方式。
但是,不論怎麽做,老鼠依舊橫行無阻。
而那些被陷阱抓到、被毒藥毒亡、被貓捉住的老鼠,隻占了全部的極小部分。
…………
人們想盡辦法,試過各種辦法趕走老鼠,卻完全徒勞無功。
它們依舊大搖大擺地在各處來去自如,竄上柱子、偷襲倉庫、將裝了糧食的麻袋咬得破破爛爛。
…………
總之,老鼠一直不斷增加。
…………
漸漸地,連外麵的街道、屋裏的地麵,所有可以站的地方都快被老鼠淹沒了。
它們翻倒櫃子、弄破花瓶、在衣櫃上打洞、
在書上留下咬痕、啃齧蠟燭。
將吃食咬得七零八落。
更嚇到小孩童,種種行徑不勝枚舉,就這樣大肆作亂。
…………
因此,感到非常困擾的島民全聚在一起商討辦法,解決鼠患。
不過。
…………
翌日,無計可施的島民在東邊渡口前立了一塊告示木牌,上麵寫著:
凡能將老鼠全數撲滅者,將酬重金。
…………
但是,一直沒有人敢出麵說自己能撲滅全部的老鼠。
到最後,蓬萊島上的所有人全無奈了,隻能習慣與老鼠為伍的生活。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一個古怪的男子出現。
…………
那是一個瘦高的年輕男子。
他的眼中閃爍玄樣光芒,皮膚黝黑,穿著一件由各色布料拚成的古怪上衣,頭上戴頂有白藍相間的皮帽。
不隻如此,年輕男子的背後還懸著一係了繩子的木製古琴。
兩端由檀木製成,樣子就像尋常的古琴。
…………
島民們見到那個年輕男子,暗地替他取了一個“彩琴人”的綽號。
…………
彩琴人住進了島上的一家客棧。
中午時,他在客棧裏與島民和其他同為過往商販的客人一起吃飯。
…………
彩琴人向客棧老板點了牛肉麵和酒,看著地上說:“這島上的老鼠真多呀!!”
好比現在,有隻大老鼠正在啃他的布鞋呢!
…………
挺著大肚子的老板歎氣,“可不是嗎?這島上的老鼠真的多到不可思議哪!島民們還為此立了告示喔,上麵寫了,不論是誰,隻要能將這些老鼠全數撲滅的人,都能得到一箱金子作為報酬。”
“金子?”
“嗯,對啊!那可是有百兩金子的重賞呢!!”
“太好了!!”彩琴人高興得揚聲大叫。
周圍人們不禁全都震訝地望向他。
…………
彩琴人對老板說:“我來幫你們撲滅老鼠吧!”
“什麽?你是說你要撲滅老鼠?”
“當然咯!小事一樁。”
…………
彩琴人一填飽肚子就向東邊渡口出發。
…………
他對告示牌旁的兩個守衛說明來意。
守衛立刻打量起了眼前這個男子。
“你是說………你能幫我們撲滅這島上的老鼠嗎?”
“嗯,沒錯。”
“當然是真的。不是我自誇,就算是吃人的野狼、蜈蚣、蝙蝠、毒蛇海蛟等,我都曾輕輕鬆鬆地手到擒來!!”
“那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金子的部分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若能將老鼠全數撲滅,我們島民會很高興地奉上百兩金子作為酬謝的。”
“一言為定。”彩琴人叮囑。
…………
“但是………你要怎麽撲滅老鼠?”守衛對彩琴人投以懷疑的眼光。
…………
“秘密,我可是有特殊的靈力喔!!”彩琴人動作大勢地取下帽子,深深一躬後,走出渡口。
…………
翌日清晨。
日頭升起的前幾刻,周遭還處於微暗的狀態。
彩琴人已站在島嶼中央的大道上。
他平地而坐,將懸在身後古琴放於膝上,指尖優雅地舞動,輕輕地奏起古琴。
…………
那是從來沒人聽過、奇妙至極的音色。
淙、錚錚。
錚、淙淙。
“………”
…………
陌生的琴音響徹蓬萊島。
蓬萊島的島民從睡夢中醒來,猜想這琴聲是怎麽回事。
突然間,家家戶戶的各個角落紛紛傳出窸窸窣窣的鬧動聲響一隻、兩隻、三隻、四隻………
…………
老鼠們陸陸續續探出頭。與島民一樣側耳傾聽,接著有如萬馬奔騰般,一隻隻地衝向房子外麵。
老鼠從島上各個角落,成千成百地一窩蜂跑了出來!
從狹窄的巷弄。
從牆與牆之間的縫隙。
從它們藏身的洞裏。
從屋簷下方。
老鼠一一現身,沿著石板路,成群結隊地奔向琴聲來源。
令人驚奇的是,到了最後,島上的老鼠無一例外地全聚在奏琴的彩琴人腳邊。
…………
淙、錚錚。
淙、錚錚。
淙、錚錚。
“………”
彩琴人將古琴豎於身前,奏著古琴。
確認過後,慢慢地往前邁步,一大群老鼠便跟著他身後前進。
他走進蜿蜒在各戶之間的曲折小徑,穿越諸石,走到東邊渡口,而這群老鼠也跟在他身後,依著同一方向前進,形成一列相當漫長的隊伍。
走到東邊渡口,彩琴人仍奏著古琴,繼續往東邊前進。
抵達海邊。
…………
然而,就算到了海邊,他也沒停下腳步,就這樣嘩啦啦地走入海裏,直至膝蓋沒入水中。
於是,受到琴聲之惑、尾隨其後的鼠群也進入了湍急的海水。
或溺水,或被席卷而去。
即使最前方的老鼠察覺了危險,卻被後方接踵而來的老鼠不斷推擠,無法自已地落入水中。
…………
過了一陣子,老鼠們終於一隻不剩地全進了海裏。
也就是說,蓬萊島島裏連一隻老鼠也沒有了。
…………
見到這情形的島民們欣喜若狂。
那些可氣的鼠輩總算消失了!!
不論是島上或屋裏,都不再有老鼠的蹤跡,再也沒有比這更值得慶賀的事了!!
其他島民聽到這個消息都大喜過望,紛紛湧到了街上。
他們在大街上又唱又跳、將孩子高高舉起、舉酒幹杯慶賀蓬萊島上的所有人無不全身洋溢著狂喜感,大肆喧鬧,盡情歡慶。
…………
彩琴人神情愉悅地奏著古琴,走回島民們歡欣大舞的場中,人們七嘴八舌地向他說謝。
…………
彩琴人看著眾島民,“好啦,我已經遵守約定,將這島上的老鼠全撲滅了,現在輪到你們依約給我一百兩金子的報酬了吧!!”
…………
島民們本來對他滿懷感激,聽了這話,卻愕然舞止,臉色倏地一變。
突然覺得給他金子這件事似乎不太妥當。
其中一個島民說:“的確,老鼠是沒了。但是,沒人知道那是不是你的功勞啊?說不定是老鼠厭倦了這裏才跑出去的吧?”
“你說什麽?你們該不會想毀約吧?”彩衣人板著臉問。
…………
那個島民搖搖頭,“我們當然會遵守約定。隻是,老鼠真的全都撲滅了嗎?真的連一隻都不剩了嗎?告示上寫了凡能將老鼠全數撲滅者,將酬重金,也就是說,隻要留下一隻就違反了約定,當然也就不能給金子了。”
“所以,能請你證明自己已將老鼠一隻不剩地撲滅了嗎?蓬萊島說小是小,但對一隻要找地方藏身的小老鼠來說,可就很大了。我看,在那裏八成還有一隻老鼠留下來呢!!”
…………
彩琴人用可怕的眼神憤憤瞪著那人。
那人的圓臉冒出了汗珠。
彩琴人聲音低沉地說:“看來,你們是不想守約了。”
“不論是約定還是什麽,你也隻有奏奏古琴而已嘛!這樣應該沒辦法撲滅老鼠吧?”
…………
彩琴人以飽含怒意的眼神環視四周的島民,“蓬萊島的人都這樣不守信用嗎?”
…………
這時,一個拄著拐杖、島主模樣、上了年紀的老人從人群中走出來。
“我們蓬萊島的人當然會守信,但是一百兩金子的代價真的太高了。各位,不如就給他十兩金子吧?”老人提了一個他們比較能接受的數目。
…………
一邊的女人卻尖聲叫道:“那個彩琴人一定用了玄術!隻是奏奏古琴就想將我們唬得團團轉,我們可沒道理將金子給這種人!”
彩琴人既生氣又輕蔑地看著島上的眾人,非常憤怒地說:“好!我懂了,你們這些人,說好滅絕鼠患就給我金子,如今卻出爾反爾!很好!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說完之後,彩琴人便迅速離開了蓬萊島。
…………
接著又過了幾天。
…………
一年一度的“大市”。
這天,島上的大人們全去了東邊渡口下貨。
…………
彩琴人再度來到蓬萊島。
他的表情猙獰,目光晶亮,頭上戴了一頂怪異的灰色帽子,身穿灰衣,一身獵人打扮。
彩琴人走到島嶼中央的大道上,再度奏起那古琴。
錚錚,淙。
錚錚,淙。
“………”
…………
突然間,島上所有看家的孩子們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陸陸續續走出門外,漸漸往彩琴人所在的地方聚集。
不論是男、是女、是年幼,凡是四歲以上、十六歲以下的全聚集過去了。
錚,淙淙。
錚,淙淙。
錚,淙淙。
“………”
…………
彩琴人奏著古琴,邁步往南邊走去。
孩童們個個渾然地跟在他身後,臉上的表情仿佛在作夢似的。
他與這些一百一十個孩童形成一列長長的隊伍,穿梭屋簷相抵的狹小巷道,摩肩擦踵地彼此挨著,隨著琴聲的旋律前進。
彩琴人不間斷地奏琴,一路向南走去,往一座望眼可及的山丘而去。
…………
一位負責照顧孩子們的婦人,趕緊將這異樣的情況通知在東邊渡口的島民們,所有的島民聞言隨即衝出渡口,哭喊著奔回家中。
但是,就如那婦人說的。
孩子們已經全都不見了。
整個蓬萊島島已經沒有半個孩子的蹤影。
每個做母親的都悲慟得仿佛心口就要裂開似的,嘴裏直叫著孩子的名字。
每個父親也都後悔沒有遵守與彩琴人的約定,心急如焚地往來奔走,四處尋找自己孩子的下落。
…………
老島主立刻派人到各處搜尋孩子們的下落或有關他們行蹤的線索,並發布以下的告示:
凡知道蓬萊島孩子們的下落者,將有重賞。
但是,不論怎麽做,一百一十名孩子仍如消失的煙霧般無影無蹤。
…………
過了幾天。
那些失蹤的孩童中,有一個行動不便的孩子獨自回到了蓬萊島上。
那孩子表情悲傷地說:“我的腳瘸了,沒辦法跟他們走到目的地,途中就被留在路邊………”
…………
又過了幾天。
有一個孩子回來了。卻是不能開口說話。
島上的人問:“那些孩子到底被帶到什麽地方呢?”
但是,音啞的孩子無法將所見情景形容出來。
結果仍是一團謎。
…………
…………
彩琴人用琴聲將一百零八個孩子帶走的事,不論過去多少年,甚至到了現在,仍沒有人能得知其中真相。
有人說,那些孩子在遙遠國度過著無假、安樂的日子。
也有人說,他們從此被囚禁在地底裏過活。
之後,蓬萊島的孩子們出走的那條街道漸漸地就被叫作“不樂街”。
在這條街道上,起舞與奏樂都是被禁止的。
甚至連笑容都是不可能的。
…………
此外,在孩子們消失的那座山丘上,也立了兩座石碑。
這就是那玄之又玄的蓬萊島
彩琴人的故事………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