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5章樸七陰冥經其它
沒想到在這裏會看見白骨,大家頓時一片混亂。
我用左手緊緊地按住心口,努力平靜下來,同時還設法安合那幫陷入恐慌的年輕人。
而從最初的慌張中擺脫出來的風匕反倒顯得比我更為沉著。
…………
“到甬道外麵等著!!”
他衝著三人喊,“我們還是應該查探一下這前麵的情況。”他對我說著,“能和我一起去嗎?”
我無言地點點頭,跟在他後麵。
…………
我們越過白骨,朝甬道的深處走去。
走了一會,前麵出現一堵和周圍完全一樣的土色牆壁。看來是走到頭了。
…………
“這上麵,大概是宅子的什麽地方?”風匕走到牆壁邊,回頭問。
我看看低矮的頂板:“我們大概已經走到前院下麵了。”
“前院的下麵?”
嘟囔一下,風匕用白燈籠照照堵在麵前的牆壁,另一隻手握成拳頭,輕輕地敲擊一下牆體。
…………
“這恐怕也和剛才那堵牆一樣,是後來砌上去的。”他自言自語,“樸田老伯,我們回去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
我們按原路返回。
再次走到白骨處,風匕停住腳,衝我問了起來。
“看起來,這白骨在這挺久了。你怎麽看?”
…………
“你說的沒錯,看起來的確蠻久遠的。但我完全不知道在這裏還隱藏著這些白骨………”
“你對那白骨身上的衣物,還有印象嗎?”
“哎?”
“想想那幅畫。”
風匕平靜地說著。
“就是那幅掛在大房間裏的畫。畫中的小女孩不就是一身淡藍色長裙,頭戴帽子嗎?”
…………
“對!!你這麽一提,我就想起來了。”
“從白骨的大小來看,應該是個孩童。那個腳底下的四腳白骨,恐怕就是那個畫中趴在小女孩旁邊的小黑狗。”
“原來如此。這麽說………”
…………
“如果是重病或者是遭遇意外而亡身,是沒有必要將其藏在這裏的。一定是有人行凶,然後為了掩人耳目,才將其藏在這裏,最後將入口用牆壁堵起來。”
“謀害?難不成是李語大士………”
…………
“有這種可能。我覺得這麽想是很自然的事。那幅畫中的女孩很可能與李語大士相識。我也弄不明白李語大士為什麽要這樣做。”風匕背對著白骨,輕歎一聲。
…………
“昨天晚上,寂之講了一個故事給那個雷木聽。”
“………說以前,在這個宅子裏發生過可怕的事。說發瘋的李語大士趕走了媳婦,宰了那條黑狗,並將黑狗埋藏在地窖的牆壁中,因此這個宅子才被叫做‘狗肉坊’。”
“………當然,這是那小子胡扯,說笑的。大概他小的時候,聽多了神侍破案的故事———《夢中砌牆》。因此,剛才我們看見白骨的時候,屬他最緊張。我想這條甬道也許就是李語按照自己的喜好另挖出來的。這是一條秘密的逃生之路。剛才我們走到盡頭的那個牆壁的對麵,一定有通到前院的出口。那個出口處,必定也有什麽東西堵著。”
…………
我的心境難以言表,緊盯著倚靠在牆壁上的小女孩的白骨。那黑洞洞的眼窩衝著我,仿佛在訴說這麽多年來,一直被拋棄在黑暗中的寂然和憤懣。
我不禁閉上眼睛,將左手放在心前。
“唉………但隻能將她們放在這裏。”風匕避開白骨,朝外走去,嘴上自言自語,“過去發生什麽事情,和我們無關。那種事情………”
…………
最後,我們就將雷木和那小女孩的白骨一起封在了“秘密甬道”中。
正如風匕所說的,我們隻能那樣做,別無二法。
…………
將雷木放進去以後,我們五個人合力,將牆體又砌回原樣。
那些年輕人從來沒有幹過這活,所以事無巨細,我都要親自指引。
…………
到了日頭落山。
經過一番折騰,我們總算幹完活,離開了地窖。
…………
四個年輕人顯得疲乏不堪。但是還不能休息,還要將現場———那個大房間收拾幹淨,不能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跡。
我讓他們四個人將椅子放回原來的地方,將房間的各個角落打掃幹淨。
…………
沒有一個年輕人跳出來唱反調,都老老實實地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我則將散落在大房間裏的酒壇、酒碗等物什都拿到廚房去洗淨。
我決定將雷木的衣物、包袱等,都放到火炕中燒盡。
…………
等洗完東西,我將她的那些物什捆在一起,提著獨自走出了宅子。
我一手提著物什,一手撐著木傘。
…………
在漆黑的夜色中,穿過院子,朝火炕走去。
天氣變得越來越壞,外麵狂風呼嘯,大雨傾盆,就像是暴風雨。
即便撐著木傘,也沒有用,每走一步都很艱難,好不容易才到了火炕邊,我覺得似乎是走了平常雙倍的遠近。
…………
我提著雷木的東西,直接扔進了火炕。澆上酒,點著了火,隨後我就回去了。
等明天早晨再來看看,查探燒得是否徹底。
回去的時候,我聽見林子裏的雀鳴聲,竟然嚇了一跳。
站在那裏,屏息往四周一瞧。
無意中,看到了前方的那個老宅。
———隱黑色的宅子浮現在夜色裏,屋頂上觀測風向的馬口鐵“黑狗”在那裏轉個不停,就像是個迷路的小童。
…………
我回到老宅,一個人正在大廳等著我。
———是風匕。
大房間已經全全掃淨,他們正要到其他房間去打掃。
…………
“樸田老伯!!”風匕鄭重其事地喊著我,走過來,“我想問老伯一件事。”
…………
我撣著布衣肩上和袖子上的雨滴,看看他:“什麽事?”
“剛才我在地窖,發現一個情況,想問問老伯。”
“到底是什麽事?”
“在地窖那個房間的頭頂板一角,有個四四方方的小孔,大概在一臂左右。”
…………
“啊………你看到了那個?”
“砌牆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
我很清楚他當時在想什麽,要說什麽。
———他想替自己洗冤。
…………
“在那個小孔的下方,沿著牆壁,有個木梯,正好位於大房間的下麵。說不定………”
“說不定也是李語大士特意留下的?”我搶在他前麵,說了出來。
“總之,我在想,那也許就是通到上麵大房間的一條秘密甬道。”
“你說的沒錯。”
風匕點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
…………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如果是這樣的話,昨天晚上的事就不一定是你們四個人了。你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風匕的眼神顯得很懇切。
…………
我動容了,朝著大房間走去:“跟我來。我讓你看看是什麽機關。”
…………
那裏是大房間入口的左首一角———大概是東南角的位置。
我將風匕帶到這裏,蹲在地上,用手指著一塊鋪在地上的黑石磚。
那個石磚大約是兩個巴掌大小。這是一塊鋪在房屋角落裏的石磚。
大廳的地上基本上都是灰黑相間的石磚,而這卻是一塊純黑石磚,正好起到點晴的作用。
…………
“這塊石磚就是所謂的‘鑰匙’。能給我一把匕首嗎?”
風匕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遞過來。
我將匕首刺到“鑰匙”石磚和相鄰的石磚之間的縫隙中。
用力一撬。那個純黑石磚就鬆動了。
…………
“這塊石磚很容易撬開。我是在掃地的時候發現的。”
說著,我將那塊石磚拿出來,“餘下的石磚就撬不開了。但是,可以這樣,前後左右地挪動。”
…………
我將相鄰的黑石磚挪動到剛才純黑石磚所在的位置。再將另一塊石磚挪動到黑石磚空出來的位置………
…………
“你知道一個叫‘16子’的習字遊戲嗎?和那個遊戲一樣,這裏的16塊石磚是可以這樣自由挪動的。”
我一個接一個地挪動著石磚。
很快,我將與最初撬起的純黑石磚成對角的一個黑石磚移開後。那下麵有塊木板,木板的中間,有個拇指大小的圓形凹槽。
“這就是開啟‘大門’的開關。”
…………
我將手指伸進凹槽。
裏麵有個小的物什。
…………
一按。哢嚓一聲,開關被打開,連同剛才那個純黑石磚在內的四塊石磚,像一扇門一樣,緩緩地朝下開去。
…………
“這就是你在地窖天花板上所看到的那個小孔。”我站起來。
“果然有機關。”風匕嘟囔一聲,俯著身子,看著小孔裏麵。
…………
“看來,昨天晚上,這個房間的確不是全密閉的。”
“很可惜,你說的不對。”我同情地看著那個一臉肅然的年輕人,搖搖頭,“我早就知道這個小孔的存在,但沒有說。因為我覺得沒有說的必要。”
…………
“為什麽?”風匕不安地問說。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這扇‘門’隻能從大房間打開,從底下的地窖是打不開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爬下去查探一下。”
…………
“怎麽會………”風匕左右四顧,眼神中現出一絲無助,看著地上開口處的黑洞,“那………”
“什麽都沒有變。昨天斬害雷木的凶手,就在你們四個人當中。再考慮這件事,已經沒什麽必要,因為我們又不可能查出真凶。你就不要再想了,麵對現實吧。”
“哎………”風匕歎息一聲,像是無奈,就那麽蹲在地上,無力地垂下頭。
———就在那時。
…………
“喂,等等!!”
從大廳,傳來喊叫聲,好像是風幾的聲音。
“喂,寂之,等等,你準備去哪?”
隨後,便傳來異樣的、語無倫次的大叫。那絕對不是尋常人發出的聲音。是寂之。
…………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趕忙衝出大房間。
風幾從走廊上跑過來,安正跟在後頭。寂之背靠在椅子上,恐懼地看著我們。
…………
“啊!!”他聲嘶力竭地喊叫著,“我怨這個宅子!我怨!!!”
“寂之!”
“寂之!!”
“怎麽了?寂之!!!”
…………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根本聽不進我們的話。
寂之就像是一個瘋子一般,拚命地搖著頭,厲聲大叫著,“到處都是妖怪。剛才我看見了。爛兮兮的,但還活著。那個爛兮兮的家夥抱著我的肩膀。真臭!!幫幫我,真臭!!這個臭味,爛兮兮的臭味,爛兮兮,爛兮兮的………”
…………
我覺得他瘋了。
他完全不明自己了,嘴上很快地吼叫著。
緊接著,他又開始拍打起自己的身子,像是要撣去一窩蟲子。
…………
“寂之!!”
我正準備靠近,他無神地看看頭頂板,像野獸般,悲鳴起來。
他猛地打開大門,連滾帶爬地衝到外麵。
“等一下!!”
“回來!寂之!!”
寂之拚命地揮動著雙臂,穿過前院。
…………
我們也顧不得衣服被雨淋盡,跟在後麵追。
總算在大門口追上了。當時他匍匐在地上,兩手兩腳不停地揮動著。
“你要挺住。”
我將他抱起來,看看他的臉。雙眼無神卻瞪得極大。
渾身滿是酒氣。
…………
“他喝醉了。”風匕蹲在我旁邊,說,“他剛才去哪了………風幾!!”
風匕回頭看著堂弟。
風幾搖搖頭。
“我不知道。我們幹活的時候,他不見了一會,後來就像瘋子一樣,跑到會客房,說什麽有妖怪。是吧?安正!!”
安正什麽也沒說,低頭看著木然而可憐的同伴。
…………
“先回去。”
風匕隨口甩出一句,抓起寂之的手腕,“———樸田老伯,能準備熱水嗎?他身子冰涼的。”
…………
將幾乎暈沉的寂之抬進房間,可比將雷木扛到地窖要費勁得多。
好不容易將他弄到會客房,讓他坐下來。
風匕先拿白布幫他拭去身上的雨滴,再將白布蓋在他肩膀上。
…………
“你急我們明白,但是如果現在亂來的話,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將化作泡影。”
風匕像在哄一個不明事的孩子,“懂嗎?明白嗎?”風匕反複說了幾遍,寂之才安心下來,輕輕地點點頭。
看來,酒醒大半了。
…………
隨後風匕衝我使個眼色,走到走廊上。
他為同伴的此態說歉後,提出一個法子———將大門鎖起來。
…………
“除了橫木銷之外,這門的內側還有一個鑰匙孔。一旦上鎖,如果沒有鑰匙,從裏麵休想打開。”
“好的。”
“廚房門呢?”
“也是一樣的。”
“那將廚房門也鎖起來………像剛才那樣的事情,很有可能會再發生。今天晚上,最好不要讓那幫小子出門。也許睡一個晚上,他們的心境會穩定些,在這之前,我們要采取一些法子。”
我沒有理由反對。的確,如果再有人跑出去,惹出新的麻煩,就不好辦了。
另外,幾年前的鑰匙都丟了,現在手頭上就剩下一套了。
我將這些平時不用的鑰匙都找出來,將前後門都鎖上了。
那時是二更天左右。
…………
“還是由我來保管這些鑰匙比較好。如果風幾衝你發火,你就回他一句,說是被我拿走了。”
風匕從我手中拿走了兩把鑰匙,緊緊地握在掌心裏,“放心吧!!樸田老伯,我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他講得很堅決,“從今往後,直至臨終,我不會迷失了。請相信!!”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