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9章池塘中的石子陰冥經其它

好嘞,兩份三淩雞,天字一號、五號桌客人要帶走的。”

小二唱喏一聲,又轉去了另一桌。

王正小侍衛嘿嘿笑說:“李大哥,你莫非也是帶回去給某人補身子麽?”

這小子耳朵居然靈便起來了,李陌一哼了聲:“你小子就知道亂說,救人便救人………那姑娘的傷一直沒好………回頭多給些銀子,若是有了胃口,請濟世房給她每日燉些進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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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中飯,李陌一提著竹籃向濟世房走去,那些小子自是沒一個肯陪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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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世房的坐堂大夫與抓藥下人都已認得他了,見他進來,那下人笑嘻嘻地迎了上來:“李大爺,又來看王姑娘啊,她出去了,正在後門那山上站著呢。”

“山上?”李陌一說。

坐堂大夫說:“王姑娘的傷勢好得很快,起來活動一下更有益的,躺久了反而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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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晤麵令王沐一直不安,她無法入睡,李陌一的話不停地在她的腦子裏浮現。

那日過後,她開始去暗自調查李陌一。

她發現要聽懂那個人的話很難,但是那使她有一種快要支離破碎的感覺,所以她還是繼續去調查那個人。

她感覺自己無法完全理解那個人所講的東西。

王沐有股衝動想和他相處,引起他的注意,探測那充滿他整個人的謎。

她似乎很害怕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又似乎無法避免。

在上次晤麵之後的一天裏,王沐一直在考慮要跟他說些什麽,該怎麽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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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王沐走進自己的房間,發現那個人正靜靜地坐在桌前,身上穿著一件尋常的及膝長衫,整個垂到膝蓋以下。

看到她進來,李陌一快速地跳起身,雙手稍稍一合向她致意。

王沐坐下來麵對李陌一。

李陌一看出她很緊張,於是要她安靜地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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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王沐開始說話了。

她一向都很自信,雖然話頭的起先有點猶豫,不過很快就能正常地開始向李陌一傾吐自己原先計劃好要說的話。

王沐談到自己的生活很令自己感到充實,也談到她對那些不幸的人的關懷,攀登高處的渴望,在與人合作活動中的任務以及對奇絕之術的興趣。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話語和她想給李陌一的印象中。

過了一陣子,她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好像眼前這個人並沒有在注意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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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沐抬頭一看,發現他正在注視自己,他的眼中有一份質疑,還有很深的探索。

王沐開始猶豫起來,於是逐漸安靜了下來。

停了一會兒,李陌一說:“上次我注意到你,你安靜的時候,臉上有很深的哀傷。”

王沐把想說的話全忘了,除了心中的哀傷,什麽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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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拒絕讓這個傷痛浮現,它深深地埋在她心底,很少有機會令她感到衝突。

一想到別人可能憐她、哀她,便覺得恐怖,於是就以重重的激進行為將這個傷口裹住了。

她從未和任何人甚至她自己提起過她的寂傷。

然而,在這位沉靜的陌生人麵前,所有的麵具都被打掉了。

王沐看著他的眼睛,從其中她見到自己的臉孔。

就像一條被抑製已久的激流,她的話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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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兒時,王沐是三個孩子中最害羞而文靜的一個,家中大人稍微嚴厲一點她都會受傷。

家裏其他的人皮膚都很白,隻有她皮膚黝黑。

很少有人注意她,她說自己其實應該生成男孩的。

那時候,王沐住在一個大而破舊的屋子裏,她經常都是一個人,最喜歡從屋旁的說書先生那用零銀搜刮那些很不容易懂的書來讀。

她記得自己時常坐在孤零零的長木椅上,麵對一棵老樹,專心聆聽著天仙妖怪之類的神話故事。

講故事的人是一名長著白胡子的說書先生,同時也是個補鞋裁縫,名叫穆丁,他整天都坐在街道上縫鞋子,閑時才會開始說書。

夏日裏席扇散發清香,至今記憶猶新。

另外她還記得和自己的隨身丫鬟一塊兒散步,那個丫鬟時常告訴她各種植物和花卉的名稱。

她從不玩鬧,也很少和其他小孩一塊兒戲耍。她很怕自己的父親,卻又暗自崇拜他。

十一歲的時候,她開始改變…………

成長和年少真是令人陶醉。

騎馬、習武,她開始渴望被人愛慕,活得是那麽熱切,甚至準備好全然迎接整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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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

王沐突然患了某種病症,造成強烈的抽搐和失明。

她還記得黑暗中那份不知所措的苦悶和眼前翻騰的各種色彩:天藍色、傳說中康塔鳥的七彩與火焰的藍光。

她的腦子被身體的抽搐摧殘得十分嚴重。到今天她都記得最後剩下的那一片沉痛的孤寂感。

後來在模糊中視覺逐漸恢複,許許多多的灰點漸漸聚集成形。

她的腦子停了一下,傾訴突然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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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沐再度抬頭看著這位奇怪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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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最愛的父親的亡身快速地在她心中浮現,她感到一陣忍不住的心痛,眼淚又不停地流了出來。

她的話又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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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沐說到生活中的許多傷痕,生存的奮鬥,逐漸增長的殘忍與無情。

她的內心愈來愈同石,攻擊和野心也愈來愈強,她迫切地需要成功。

多年來,她的腦子、她的心,全都了無生趣。最後就真的剩下一片絕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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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陌一的麵前,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早已被遺忘的過去,再度成形、覺醒。

似乎眼前這人就像一麵映照一切的鏡子。

此刻處在這片玄妙的領域裏,令人生起無限的力量。因此多年來折磨她的一些事,就這麽說了出來。

說這些事帶給她極大的痛苦,然而他的傾聽卻像微風,又像浩然無邊的大海。

正當她大聲哭喊時,李陌一突然對她說:“你有沒有看到屋外那朵落下來的花?”

當時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有點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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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沐和李陌一在一起已經兩個時辰。

待李陌一離開房間之時,她的身體好像快要粉碎了,但是一種奇妙之覺卻因而產生。

她覺得自己好像接觸到了一種全新之物,似乎是從一個又深又遠的地方升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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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連好幾天,王沐更加迫切的去暗自調查那個人,打聽他的來曆、背景、經曆,也開始思考他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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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陌一一路順絕地往回走,剛走過石橋,就見王正小侍衛他們大呼小叫地跑過來,李陌一一愣,抬眼向他們背後望去,沒見有人在追,這是怎麽了?

“李大哥,李大哥,總算找到你了………”王正小侍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快回官邸………天龍山莊官邸………好多………好多大人在等你。”

李陌一大惑不解地說:“等我?等我幹啥?先前差縣禦吏謝大人不是許了咱們一天假嗎?難不成………難不成他們又聽說了什麽,要將我當場罷職不成?”

“不………不是,據說是出了件命案,那些大人們等你去破案呢。”

近旁的另一個小侍衛喘了兩口,氣順了之後替王正小侍衛答說。

“啊………”

李陌一傻眼了,自己是立陵城中的一個小小書吏,來到天龍山莊之後啥都不是,天龍山莊和北鎮隊馬司那麽多人難不成都是吃幹飯的?為什麽出了案子就抓他去破案?

他卻不知道自從那天,北鎮隊馬司司長——陸某大被人深夜闖入家中暗暗地教訓了一頓,從此天龍山莊地界的上下差員都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有個名叫李太平的小小書吏絕不簡單,千萬不能得罪,否則後果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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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那隻不過是一個巧合,上位者喜歡故作神秘,下麵的人則喜歡捕風捉影,於是李太平的故事很快便被傳得神乎其神,有眉有眼兒。

“聽說李太平從小就被一位高人撫養,那位高人不教他四書五經,隻教他各種雜學,所以他才沒去參加科舉考狀元,倒是當了個小小書吏,若非如此,他哪會博聞識廣那麽厲害?”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李太平身邊一直有不世高人暗自指點與保護………說不定就是遁世隱居的天下第一高手——趙天敗呢。”

“這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你們沒我消息靈通了吧,哈哈………李太平這小子來曆不凡是絕對無疑的了,你們知道嗎?昨兒個才有人查過他,聽說他身攜巨款,少說也得有個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他若非大有來曆,豈會有這麽多的銀子?”

假言往往都是越傳越離奇,越傳越合理的,大夥兒下意識地傳遞著大家都感興趣的消息,順帶兒便將那些不合理的旁枝末節給抹去或者合理化,在他們有心渲染之下,關於李太平的一切都順理成章了,連他驟然巨富這麽紮眼的事都成了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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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上親臨此地,遊行自在樂不自明,鎮得的差員們都不懂得幹活了,大家生怕在帝上眼前出錯,做起事來也縮手縮腳,巴不得有人幫忙把事情做了,無倫好壞都最好與己無關,但就在這個時候,出命案了。

大夥兒好不容易才保持的‘無案’成了泡影,況且這個亡者不是尋常人,而是一個學之盡的盡生。

學之盡乃是設立在京都的一個學府,兼具師部與最高學府雙重身份,裏麵的學生個個都是有來曆的,一旦學成出來基本上都是有個品級的,倘若案子拖久了或是辦得不好,有人報上去,那可就是掉腦袋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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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案’已成泡影,更不能因為這個案子害了自己,因此案發之後都無人願意接手,眼看謝大人就準備強行攤派的時候,卻有一個人突然靈機一動,他找到差縣禦吏謝大人對他進言:“謝大人,那個李太平不是號稱見識超絕嗎,依我看………將這個案子交給他,豈不是就可得兩全了嗎?”

天龍山莊差縣禦吏——謝千被他一語點醒,心中豁然一通,右手一錘左掌,喜說:“對啊,他若順利破案,我們丟了包袱,那位也會很高興………說不定我們還有舉薦之功,他若是破不了案,連這等人物都破不了的案子,咱們破不了又有什麽不對之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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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李陌一就被莫名其妙地召回了天龍山莊的府長官邸,謝千親切地接見了他,並將破案這一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了他。

不過李陌一還是為自己爭取了一些權益:“大人,這個案子既然交給我負責,那就要以我為主,凡是涉及本案的人員我都要親身詢問甚至抓捕,另外請大人給我安排幾個精明強幹的侍衛及天龍山莊最好的仵作參與破案。”

“沒問題,一切應汝之所求,務必盡快破案,這個案子關係重大啊………”謝千語重心長地說。

看到謝差縣禦吏那奇怪的目光,李陌一突然明白過來,原來如此………黑鍋他背,送命他去………算的可真精………

李陌一帶著王正小侍衛等幾個立陵城的、天龍山莊的侍衛,還有一個仵作來到了案發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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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片鬧嚷的集市之後,不久便來到了亡者租住的地方。

集市上茶肆、酒樓、飯館、商攤、說書場地應有盡有,站在亡者門口都能聽到集市上傳來的嘈雜的吆喝聲,扭頭看到這一塊鬧哄哄的地麵,李陌一忍不住向前來督案的府長步大人說:“大人,亡者真的是一個盡生?他難不成沒聽說過孟母三遷的故事?”

步震山笑說:“那不過是一個捐盡罷了,捐了銀子進學之盡混個出路罷了,又豈會有心真的讀書,不過平日這裏也沒有這麽鬧嚷,這不,十五元宵節剛過,所以唱戲的玩雜耍的人多了點兒。”

“原來是個花銀子買出路的二世祖。”

李陌一恍然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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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一個小院,一個年約三十的男人橫躺在屋中,他仰天而躺,心口被刺了兩刀,紅跡流得滿地都是。

經驗豐富的仵作很快就將他的亡因報了出來:“亡者心口被連刺兩刀,刀刀命中要害,第一刀刺中肺,第二刀拔出後直刺心門,導致亡者當場身亡,凶手手法熟練相當殘忍,從紅跡凝固的顏色來看,亡者應該是天亮之前遇害的,亡者麵上有新鮮抓痕,懷疑是凶手所為,手臂、掌心皆有傷痕,據我的經驗來看,這些都是在打鬥中擋架對方凶器受的傷。”

亡者是一個盡生,而且是個捐盡,也就是花銀子買來的的身份,家中是個大戶,王正小侍衛他們小心地避開地上紅跡,將房屋簡單搜查了一遍,竟然沒有找到什麽值錢的東西。

難不成是入室劫財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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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