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8章水中的池塘陰冥經其它
天龍山莊——犬吠山一帶是個鬧嚷的地方,犬吠山下廟宇林立,雖然逆亂初定,但是天龍山莊附近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繁盛景象,尤其這一帶,燒香朝拜的人絡繹不絕。
李陌一從好幾個成山廟一路巡來,自從他和立陵城的幾個小侍衛一同被臨時征調到天龍山莊後,就沒那麽輕鬆自在了。
帝上親臨天龍山莊。
天龍山莊上下不敢有絲毫之怠慢,把下麵的人趕得團團轉,怨不得拿鞭子在後麵趕著,李陌一運氣還不錯,隻得了個犬吠山一帶的日常巡邏活計,這裏廟宇林立,商鋪也很多,山賊更是極少的,李陌一又去上同錢莊取了一萬兩,身上不缺銀子,是以每天得以大飽口五。
天龍山莊靠近蘇州,蘇州服飾就是這年月的潮流風向,姑娘們一個個都打扮得俏麗可人,也沒有傳說中那麽拘謹,她們呼朋引伴招搖而過,有看得中眼的俊郎她們也會拋個眼兒過去,李陌一雖然身著尋常的布衣,但是氣質殊異的他在人群中卻有獨一般的觀感,因此時不時也會接到一兩個眼兒。
正瞧得樂嗬,路邊一家客棧中突然衝出個人來,李陌一閃避不及,被那人當場撞了個趔趄,撞他的人卻先行身倒在地。
一聲哎喲喲傳來,撞了李陌一的那個人竟然是一個布衣白裙的小女孩。
一個身著黑色葛袍的壯漢從李陌一背後的天下客棧大步衝了出來,一把揪住地上女子的衣領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李陌一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那壯漢已經衝著那女子吼說:“臭丫頭,大爺見你生病,好心讓你賒欠住在最好的上房,還請來名醫為你治病………你欠了我大半個月房錢和醫藥費不給居然還想偷溜,我要抓你去見差人!!”
那女子看起來約摸二十出頭的樣子,麵色煞白,雙眼無神、嘴唇焦枯,一副病蔫蔫的樣子,她的身子芊瘦一身素白,在那壯漢手中就如柳枝般柔弱無依。
她無力的蒼白小手想掰開壯漢的大手,出著大氣艱難地分辯說:“我隻是想去當點東西換銀子而已,你不要憑空冤枉我!!”
那壯漢惡行惡相地冷笑一聲:“當東西?笑話,你身無長物,連隨身的包裹都拋下不顧了,還拿什麽去當?難不成你想去那運河中把自己當了不成?我不管,你欠我那麽多銀子,不給錢,我就拉你去見差人!!”
不少路人圍上觀看,客棧中的兩個跑堂夥計也湊了上來,幫腔說:“就是,你這丫頭在我們客棧什麽都要用最精致的,自己卻沒銀子付賬,若不是老板好心給你賒欠,又請來大夫給你治病,你早就亡身在路邊了。”
另一個說:“姑娘,你在天龍山莊這一帶無親無故,若是進了官邸你可就出不來了,還不如乖乖簽了契約,給我家老板做上幾年丫鬟把債還了的好。”
女孩氣得發抖,怒喝說:“你做夢,快放開我!!我去取銀子還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氣了!!”
客棧的壯漢老板哪肯放手,換的另一隻手抓住女孩瘦削的肩膀,轉頭對圍觀的人說:“大家都看見了,不是我憑白欺負她,欠債就得還錢,沒銀子就得抵押給我做丫鬟,大家都是個見證!!”
圍觀的人轉眼走掉了大半,李陌一冷眼旁觀下發現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一個小小的客棧老板怎會有這麽大的威懾力?
李陌一當然不能任由這壯漢老板當眾欺淩一個弱女子,他伸手向懷中探去,正要挺身而出的時候………
女子飛起一腳踢在壯漢老板的膝蓋上,壯漢老板一聲大叫鬆開了手,抱著腳像個大彈簧一樣單足蹦了幾下,那女子轉身就跑。
壯漢老板哇哇大叫說:“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那兩個夥計反應很快,那女子身體虛弱腳下很慢,沒跑出兩步就被他們追上,一個抓住她的肩膀一個抓住了她的頭發。
李陌一一聲大喝已經沉到了咽喉,正要脫口而出的時候,但聽那兩個夥計同時驚呼一聲,就像被燙到一般鬆開了手,那女子雖然得了自由,卻無力地一頭栽向了地麵………
李陌一一個箭步衝過去,在女子的額頭就要碰到地麵的時候將她全全接住,這一次總算趕上了。
“喂………怎麽就暈了………醒醒,姑娘你醒醒………”
李陌一半蹲下,騰出空來細細看去,發現她渾身冒著冷汗,已經昏迷不醒,李陌一試了試她的鼻息和頸側的脈搏,發覺她呼吸急促心脈較亂,不過應該暫時沒有小命之憂。
“小子,不要多管閑事,快把她交給我!!”壯漢老板惡絕絕地叫說。
李陌一還沒說話,同樣負責巡邏的王正小侍衛正巧路過,見得此景當即挺身而出,威風凜凜地喝說:“你好大膽子,竟敢在我們李大哥麵前大呼小叫,給我滾開點!!”
那壯漢老板氣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他怒極反笑,伸手攔住了兩個夥計,喝說:“哪裏冒出的兩個小混求,你們可知道我乃天下商會大老板——馬七,人稱渾天星是也,我姐夫是天龍山莊北鎮隊馬司總領隊——陸昊!!你們最好給我識相點!!”
天龍山莊北鎮隊馬司——負責緝盜和維護當地安定,雖然不同所屬,不過在這個特殊時期勉強也可算是李陌一的上級,李陌一對此雖不甚了了,但是也知道那是個強力部門,他心中警惕起來,嘴上卻冷笑說:“任誰人也不能強買強賣、迫良為娼,這姑娘欠你多少銀子?我替她還便是!!”
“臭小子,給臉不要臉是嗎,她欠我足足五十兩銀子,你這窮小子給得起嗎?識相的馬上滾遠點,否則我就把你揍得連你娘都認不出!!!”
馬七上前推開王正小侍衛,就要伸手搶人。
一聽這大數目,李陌一心中有了底,手上也不緊不慢起來………
將那女孩扶著站了起來,大聲說:“這姑娘在你這裏住了至多半個月,加上醫藥費怕是也沒個幾錢銀子,你卻說她欠你足足五十兩………好啊,你拿證據出來,若算不出這整整五十兩銀子,你就是強自勒索!!照律要杖責五十,戴枷示眾的!!”
馬七哪裏拿得出什麽證據來,他見圍觀者越來越多,心中也急了,他哆嗦著身子,發出一聲怪叫說:“證據?你家馬大爺說的話就是證據,來人啊,給我狠狠教訓他們,把人搶回來!!”
“大膽!!”
李陌一一聲厲喝,厲聲說:“當眾襲擊差人,你們想謀反啊!!”
說話間朝著王正小侍衛眨巴了下眼。
王正小侍衛當即會了意,一手掏出侍衛腰牌,亮於眾人麵前………
………
宋府長之亂剛剛平息,現今整個天龍山莊地界上下都在抓反賊,正是人言可畏之時,李陌一這一聲厲喝果然鎮住了在場所有人,馬七眼睜睜地呆望著王正小侍衛手上的腰牌,心中記起了姐夫的警告,一時亂了手腳。
李陌一不給他思索反應的時間,繼續大聲說:“渾天星馬七………在帝上親臨天龍山莊之時,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強自勒索、襲擊公差,我懷疑馬七有作亂之心,來人啊,給我鎖回官邸仔細審問!!凡敢包庇拘捕者,以共犯同處之!!”
王正小侍衛當即上手,將馬七胳膊扭住了,馬七給嚇得不知所措也不敢反抗,這時客棧中急步跑出個人來,陪著笑臉連聲說:“誤會,誤會,幾位公爺請慢動手,大水衝了龍王廟,全是誤會!!”
李陌一哼了一聲,王正小侍衛當即便停下手,靜觀其變。
那賬房先生模樣的人陪笑說:“這位差爺,這位姑娘其實隻欠我們五兩紋銀,看在差爺麵上也就算了,我家東翁聽錯了數目,又見她準備悄悄離開,一時氣憤才追出來責問,請差爺見諒,這件事就不要鬧大了。”
賬房先生飛快地塞了錠金子到李陌一手裏,小聲地說:“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請幾位差爺喝壺好茶,算小的替東翁賠個不是。”
李陌一將那金子拋了拋,冷笑說:“你想再多加一條當眾行賄之罪嗎………本差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這位姑娘欠你們的銀子跟這錠金子就當作馬七賠給她的醫藥費好了………另外,她好像還有行李在你們店裏吧?”
賬房先生急忙招呼夥計將一隻淺白色布包取了出來,李陌一又簡單說了幾句話,這才扶起那女子揚長而去。
…………
馬七終於回過了神來,怒斥那賬房先生說:“你幹的好事,見差就見差,難不成還怕了他們不成!!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外地來的野小子,抓到北鎮隊馬司暗自害了都沒人會知道的!!”
賬房先生拉著他低聲勸說:“今日非同往日,東家你還是少說兩句吧,這家夥也不知什麽來頭,一口一個謀反砍頭的,東家還是不要給陸大人惹事的好,那女子也不是什麽絕色,還是算了吧………”
“你懂個爛………”
馬七給他提醒頓時喪氣了,轉身向店裏走去,嘴上卻還嘟囔不斷………
…………
沒好戲瞧了,圍觀者漸漸散開,一個青衣華衫的年輕人抬頭看了天下客棧的招牌一眼,隨口說:“天龍山莊北鎮隊馬司總領隊——陸昊?他這個妹夫人不人狗不狗的,竟敢自稱什麽渾天星,甚是狂妄………”
“是,是,這小子是該好好教訓下,不過這種小事爺就不必費心了,小的們會處理好的,咱們還是按計劃去遊湖吧。”華衫少年身邊站著個年紀略大,左邊臉上有個疤痕的英武男子,他臉上陪著笑,但是疤痕扭曲了笑容,顯得有些凶獰,他虎背熊腰,明明高了那少年人半個頭,卻故意屈膝彎腰縮脖子地矮過前邊少年一寸………
華衫少年說:“這個惡霸和他姐夫你給我好好左治一下………那個人倒是有趣,很會給人下套啊………”英武男子唯唯應聲,兩人又漫步向前遊玩去了。
…………
…………
李陌一已在犬吠山一帶巡邏半天了,對這一帶勉強還算熟絡,他過了一座石橋,在大街上找到一家張姓的藥堂。
…………
張大夫給那姑娘搭了會脈:“這位姑娘暫時沒事,她不知怎麽無故震傷了內腑,一直得不到好好的醫治和休息,因此才久久未好,我開服藥給她,她好好休養些日子就會好了。”
李陌一有些為難,想了想:“大夫,我們是臨時被征調到此地的,一行幾個人,住的地方卻小而雜亂,每天還有很多差事要辦,無法照顧她,可否暫時將她托放在這藥鋪裏頭,這錠金子暫充她的醫藥費以及暫住在這裏的一切費用,若是不夠以後我們來的時候再補上。”
張大夫接過金錠後似乎頓了一頓,隨後說:“足夠了,足夠了,我們濟世房有專門為重病患者準備的臥榻位,這位姑娘安養半個月應該就可以痊愈,所需藥費以及住宿、照看費用至多不過百兩銀子,這錠金子已經足夠有餘,我們一定會好好照料這位姑娘的。”
濟世房中果然有專門的屋子,李陌一將那女子安頓好後,那女孩依舊昏睡不醒。
…………
李陌一簡單查看了一下那女子的包袱。
隻見女子包裹中整整齊齊地疊著幾件尋常的換洗衣物,最上邊則端端正正地擺著一張路引。
…………
路引上寫得很清楚,王沐,蘇州人,年二十一。
…………
不過正是這張來路清晰的路引引起了李陌一的好奇,這是一張才發沒多久的長期路引,而且沒有目的地限製,也就是說這個王沐可以憑這張路引長期通行於各地,尋常百姓可沒有這種待遇。
要說她家境很好是名門之後,可她又身著布衣,而且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子,在這年月應該早就出嫁了才對,就算沒有,一般大戶人家也絕不可能任由她一個人四處亂跑?
“李大哥,有什麽發現嗎?我們該繼續巡邏去了。”
王正小侍衛走過來低聲說。
“或許她與家人失散了………在這時局動亂之下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等她醒來再問問吧。”
李陌一回過神來:“張大夫,你好好照顧她,明天早上我再來看她。”
將將踏出門,王正小侍衛就笑嘻嘻地說:“李大哥,你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
李陌一當即否認說:“胡扯………我不過是路見不平順勢相助罷了,走,還不知道那個北鎮隊馬司總領隊會不會找我們的麻煩呢。”
這確實是一個令人擔憂的問題,那個惡霸當時被鎮住,事後未必肯善罷甘休,強龍難降地頭蛇,況且李陌一他們隻是幾個外地來的小泥鰍。
…………
不過李陌一似乎多慮了,直到第二天大清早也沒有任何事發生,李陌一在街上買了兩張蔥油餅,就著清粥送下肚去,然後順著路再次來到濟世房藥鋪。
…………
…………
張大夫引著他來到屋中,王沐已經醒了,她經過梳洗打扮,臉色雖然還有些差,但是兩眼已經比昨天有神了許多。
…………
…………
李陌一非常安靜地走進內廳。
王沐隻覺自己周身突然生起一陣爆發的覺受,好像眼前出現無量之光,對麵走來的那個人似乎充滿了整間屋子。
有一刹那,王沐覺得自己似乎即將支離破碎,除了盯著他之外,什麽也不能做。
…………
張大夫引見之後,三人終於在桌旁坐定。
似乎是感到了氣氛的玄妙,遲疑了一下,張大夫開始談起他七天前在戰事中亡去的妻子,也談到他對她的愛,和那份強烈的失落感,他似乎無法承受這一切。
…………
不知怎的,從昨日第一次見麵時,張大夫便感覺到,眼前這個人絕絕不凡。
他問李陌一,他亡身之後有沒有可能和妻子重逢。
這時候,王沐感到李陌一給人的那種強烈的感受逐漸消失,於是她放鬆地坐定下來,等著他給這位張大夫適時的安合。她以前聽過見過有很多傷心失意的人相互安合的場景,她想眼前這個人一定知道該用什麽話來安合這位張大夫。
突然,李陌一開口說話了:“很抱歉,張大夫,你找錯人了,你要的安合之語我並不能給你。”
王沐立刻將身體坐直,有點不知所措。
“你希望我告訴你亡身之後能和妻子重逢,然而你想重逢的到底是哪個妻子?是那個和你拜天地的女人?那個當你年輕時就和你在一塊兒的女人?還是那個七天之前亡去的女人?”
他停下來,安靜了十幾息,“你想重逢的到底是哪個妻子?很顯然,那個七天之前亡去的女人早已經不是那個和你拜天地的女人了。”
王沐感覺自己突然專注起來,她聽到的是一種前所未聞的說法。
張大夫似乎十分不安,他並未準備好接受“時間會改變他所愛的人”這個觀念。
他說:“我的妻子不會變的。”
李陌一回答:“你為什麽要和她重逢?你懷念的並不是你的妻子,而是你對她的諸多回憶。”他再度停頓下來。
“張大夫,請原諒我!!”
他稍稍一欠身。
“你為什麽仍然充滿著回憶?你為什麽要讓她在你的心中複活?你為什麽要活在幻境中,並且還讓這份幻境持續下去?”
王沐的全副感官突然活潑了起來,李陌一拒絕以容易被人接受的和善態度來安合人,這點本就令她十分之震撼,她的心開始快速地跟隨他清晰而精準的話語移動。
王沐感覺自己正在和一個浩然無際而又全新的東西接觸。
雖然那些話聽起來很刺耳,他的眼神卻是溫和的,而且現出一份療愈的特質。
王沐看到麵前這位張大夫已經十分不安了,就把話頭轉向了自己。
她告訴李陌一,她是蘇州人,來天龍山莊尋親的,不曾想半路遇上了此戰災,跌落馬車受了傷,與護送她來天龍山莊的家仆失散了………好不容易才獨自一人來到天龍山莊,在客棧中住了幾天連隨身首飾以及好一些的衣物都當光了,原以為那馬老板是個好人,沒想到他卻暗藏禍心…………
李陌一肅穆地轉向她,不帶一點打探地看著她說,“你到底想逃避什麽?”
王沐發現李陌一的話令她十分不安,卻又覺得必須深入探索。
對她而言,生活就是行動,李陌一的話很難令她理解。
她問李陌一是否希望她坐在屋中什麽也不幹。
李陌一靜靜聽著。
王沐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傾聽的方式,和她先前察覺到的、經驗過的都不一樣。然後,他對這個提出的問題發出了一絲微笑,整個屋子又被充滿了。
後來,張大夫準備離開了,李陌一臨走前衝著王沐說:“我們會再見麵的。”
…………
…………
離開了濟世房,王正小侍衛躲在濟世房外奇怪的望著李陌一。
李陌一頓了頓,隻大喝說:“做事!!”
王正小侍衛沒敢再囉嗦,快步叫人而去。
…………
…………
李陌一和幾個小侍衛按著巡邏路線慢慢走去,天還早,路上行人不是很多,但是遠遠的就看到天下客棧前圍了一群人,走近後更是聽到一陣大哭大嚎的慘叫。
“那混求又在欺負誰人!!”
李陌一心中怒火騰地就上來了,他推開靜悄悄的圍觀者,擠到人圈內側,看清楚裏頭的情況後卻當場愣住了………
…………
隻見昨天還很狂妄的那個馬七馬大老板,現在正整個趴在客棧大門前,一個身穿從六品武差服色的人橫斷雙手,熟練地指揮著兩個小卒打板子………
一板一板都打得很是結實,一點也沒作假,隻打得馬七皮開肉綻,馬七哭嚎連天,卻又不敢躲,甚至求饒都不敢,這時他突然見到了李陌一,就像見到了救星一般跪著快爬到李陌一麵前,用力地磕頭叫說:“差爺,大人,饒命啊,我再也不敢啦!!”
周圍的人紛紛退後幾步,李陌一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那個六品武差便令那兩個小卒收起板子,漫步就走了過來,向李陌一拱手說:“在下天龍山莊北鎮隊馬司總領隊——陸昊,閣下是………”
李陌一也抱拳還禮,微笑說:“小人乃立陵城小小書吏李太平,見過陸大人。”
陸昊眼裏閃過一絲異色:“原來是李大書吏,昨日想必就是李大書吏製止了馬七當眾作惡,救走了那位姑娘?”
“不錯,是我,聽說陸大人是這位馬老板的姐夫?”
李陌一不知內情,隨口反問了回去,心中暗想說:“難不成我昨天說這馬七謀反嚇著這位北鎮隊馬司總領隊大人了?”
陸昊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心中的疑念已經消去,別看對麵這小子隻是個區區從九品的城級小書吏,可他見著遠高於他數級的從六品差竟然還能全然鎮定自若,甚至語氣之中還帶著點反諷之味………
這說明了什麽?這小子沒個靠山那就怪了………
陸昊心中暗說:“難怪昨天這邊才發生事情沒多久,身為北鎮隊馬司司長的叔父就怒氣衝衝地親臨北鎮隊馬司官邸,將我臭罵了一通,若非我平日孝敬不少。又是家中獨苗一個,丟掉頭上這帽子都是一句話的事,這小子不知是個什麽來頭,決不能再輕易開罪!!”
陸昊以比對上差還要恭敬的語氣說:“李大書吏,我這妹夫實在不成個樣子,平日假我名號欺壓百姓,若非昨日鬧出事來我還不知道呢,昨夜我已經將他叫去家中教訓了一通,今日更當著大家的麵重重責罰於他,隻望能安撫往日受他欺壓的百姓,也希望李大書吏海涵一二,饒了這廝一遭,今後我必嚴加看管,叫他不敢再作歹。”
“大人,李大書吏,饒了小的一命吧!!”馬七被打得夠慘,他早得到過陸昊的叮囑,此刻不敢有二話,隻顧一個勁兒求饒,平日被他欺負過的人心中不禁暗暗拍手稱快,來看熱鬧的人更是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全全不通。
李陌一雖然不明就裏,不過心中卻暗暗鬆了口氣,正好借坡而下地說:“原來如此………現今馬老板自個兒也吃了不少苦頭,昨天的事就這麽算了吧,陸大人,小差有事在身,不能久待,請陸大人帶著馬老板去療傷吧,拖久了就怕人越聚越多,有些不妥啊!!”
陸昊麵上一笑,將一顆忐忑的心放進了肚子裏,從懷中掏出一張折好的紙,塞到李陌一手上,笑說:“我這妹夫太胡鬧了,還請李大書吏見諒,這是他暗暗留下那位姑娘的東西,還請李大書吏妥善處置,本差告辭了。”
陸昊帶著幾個手下提著馬七進了客棧,想必大夫早已請來等在裏麵,李陌一大聲向圍觀人群叫說:“都散了,沒好戲看了………”
聞聲,大家出乎意料的轟然散去。
能讓北鎮隊馬司總領隊——陸昊親身說歉的人自然不凡。
…………
…………
連跟在李陌一身旁的幾個侍衛他們都很驚訝。
才離開天下客棧不遠。王啟便湊近了說:“李大書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家夥吃錯藥了不成?”
“我也不知道,或許昨天的旁觀者中有什麽大人物,在事後警示了陸昊一頓吧。”李陌一答說,雖然是猜的,不過卻也是最合理的答案。
頓了頓,李陌一又說:“咱們是臨時調配來的,事情能這麽解決便是最好了,今後還要小心從事。”
侍衛王啟連連點頭,跟著李陌一走了幾步他終究好奇地問說:“李大書吏,他塞了東西給你,是銀票麽?”
李陌一知道大家都很好奇,他順勢將那張紙在眾人麵前展開了,大聲說:“不是銀票,是一張賣身契,想必是那馬七乘人家姑娘昏迷的時候假造的,這個東西回頭我還是交給那位姑娘讓她自個兒親手撕了吧。”
王啟他們恍然大悟,附近的人聽到李陌一的話後也收回了或好奇或鄙夷的眼神,也有個別人飛快地將剛記下的東西一筆劃掉了。
…………
…………
事情並沒有像李陌一想的那樣就此了結,他們在街上巡邏沒多久,在石橋上遠遠就看見一抬轎子飛快趕來。
轎子前快步走著一個人,正是負責安排李陌一他們起居和巡防地點的天龍山莊——府長步震山大人。
當世天下限定京差三品以上方可乘轎,天龍山莊雖然不是京都,卻一直延續著這個規矩,李陌一訝然地搶上幾步,一拱手說:“步大人………”
步震山趕忙回了個禮:“李大書吏,總算找到你了,我們差縣禦吏大人為了找你差不多把這一片都走遍了。”
轎子停在李陌一麵前,身穿從三品差服的天龍山莊——差縣禦吏謝千下了轎,眯著眼瞧了李陌一一眼,臉上堆起了笑容:“你就是李太平李大書吏?果然一表人才啊。”
李陌一正要上前拜見,謝千卻伸手把他扶著,似乎不敢受他這一拜,樂嗬嗬的說:“不必多禮,李大書吏這麽早就開始巡查了,倘若我手下的人都像李大書吏這樣勤於公事,我這個差縣禦吏可就輕鬆了。”
李陌一聽他口氣好像有意招攬,心中詫異著,李陌一隨口自謙了幾句,謝禦吏熟絡地跟他聊了起來,東一句西一句地探李陌一的底。
無關左右的李陌一全數據實以告,謝禦吏問了半天也弄不清李陌一背後究竟是哪尊大山,最後隻能帶著疑問而去。
差縣禦吏一走,步震山便立刻給李陌一他們改了分派,從今往後李陌一他們隻需呆在天龍山莊官邸中喝喝茶,接送點公文便可。
“這是怎麽回事?”李陌一自言自語說:“是誰人在整我嗎?”
近旁一個侍衛說:“李大哥,這是好事呀,喝喝茶看看抄報便可逍遙一天,不用日曬雨淋,也不用擔心不小心惹上什麽麻煩,這不是挺好的嗎?”
李陌一說:“說你呆還真不假,呆在那官邸之中有什麽好的,再也吃不到成山廟前的蔥油餅子不說………而且天龍山莊的官邸中隨便來個小吏都比咱們大,到時光是點頭哈腰都得累壞咱們,你當那是樂嗬事嗎?”
大家聽了之後也不禁麵麵相覷,李大哥說的不錯,喝茶看報哪有現今這般天天在街上來得輕鬆自在,反正吃什麽都是李大哥包的………
李陌一眼珠子一轉,又有了主意,他笑說:“別都愁眉苦臉的,他讓咱們呆在官邸裏頭咱們就呆在官邸裏頭嗎,自有法子對之………”
…………
既然上頭有令,李陌一他們也樂得輕鬆,派了個侍衛回去簡單交接之後,大夥兒便又自在地逛起街來。
…………
下午大夥兒在一家小店吃中飯,正天北地南地說著時,另一桌的一個客人突然叫說:“小二,給我吩咐廚房做一個三淩雞,帶走的。”
轉身他對另一個客人說:“我媳婦大病初愈,需要養養身體,希望不要落下病根。”
李陌一心中一動,叫來小二說:“給我也準備一份三淩雞,帶走的。”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