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回、老謀深算心明鏡，道破天機始複還
屋子裏沒有別人了，就剩下我和趙六姑了，她連劉老二都打發走了，想必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跟我說。
果然，趙六姑抽了兩口煙說道：
“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咱們劉家鎮的黃老爺的事麽？”
我點了點頭：
“記得啊……”
“黃老爺的事，其實不是故事，是真事兒……”
“啊？是真事兒？”
聽到趙六姑這麽一說，我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於是趙六姑之前給我講的關於黃老爺一家被土匪圍困在小陰坡，最終在一場山火中全部喪命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仿佛我親眼看到過一般。
“那是解放前的事情了，黃老爺是咱們劉家鎮的地主。其實他們家祖上就有錢，這一代的山啊，田啊的，都是人家祖上傳下來的。黃老爺那人心善，對這些給他們家扛活種田的佃戶也特別的好，哎，可沒想到啊，老天不睜眼，好人沒好報，誰承想就招了土匪了呢……”
這一段趙六姑跟我講過，但我仍舊聚精會神的聽著，因為我知道應該還有更詳細的故事。
果然，趙六姑抽了一口煙又說道。
“後來聽人說呀，黃老爺死的時候因為心裏懷著怨恨，所以就在東南麵的小陰坡上大聲的喊叫，那喊叫的聲音特別淒厲，饒著咱們劉家鎮，三天三夜都沒停，也聽說那幫土匪臨了也沒找到黃老爺的財寶，黃老爺死的那天是十月初八，正是佛教的涅槃日，那天陰氣最重，所以他留下詛咒說，他會把他的靈魂附著到他的財寶上，等什麽時候才把重見天日了，他就會重新回到劉家鎮來報仇雪恨。因為當時他帶著一大家子人藏在小陰坡的一個秘密的山洞裏，那些土匪直接就奔那個山洞去了，肯定是村子裏有人出賣的，才會被發現的。告密的肯定就是村子裏的人……”
這個故事趙六姑以前給我講過，但沒有說的這麽詳細，不過這也是鬼神之說，雖然曾經有那麽一段日子裏，我幾乎相信了這世上有鬼，可我更願意相信一切都是人為的。
趙六姑接著說道：
“要說這老黃家，和我們趙家還是有些淵源的，老黃家的一個閨女，嫁到老趙家過，所以算是兒女的親家，後來沒過幾年，我們家你大舅帶著隊伍到處得剿匪，就盯上了那夥土匪，把他們堵到一個山頭上了，聽說那場仗打了三天三夜，最後總算是把那夥土匪給滅了。你大舅還打了個土匪頭子一槍，據說從他的臉上劃過去的，可後來清理戰場的時候，就是沒有發現他的屍體，估摸著可能是逃跑了，後來他又帶著人找了好一陣子，再也沒有那個土匪的信兒了。這一晃過去那麽多年了，這麽多年的日子也太平了，也再也沒有土匪了，這事兒也就放在一邊了。可是前陣子，你咋就沒事兒的時候上了一趟小陰坡，回來的時候就到我家找你二哥，說恍惚的，好像看見一個黑影在山上轉悠，咋看咋像當初沒抓住那個土匪。當時我們家你二哥還勸他，說事兒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咋還能記得那麽清楚，沒準就是看錯了，這事兒就撂到一邊兒了……”
聽到趙六姑說起這個，我心裏不禁大吃一驚，原來趙村長早就發現了山上的那個黑影，可他卻從來沒有提起過，於是我連忙問趙六姑到：
“六姑啊，趙村長是啥時候看見那個黑影子的？”
趙六姑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回答我道：
“就是你剛來劉家鎮不幾天的時候，這不是緊接著劉福生就被雷劈死了嗎……”
聽到這我恍然大悟，我一下子想起了，我剛來劉家鎮的時候，那天晚上偷偷的上了小陰坡，回來的時候就在樹林子裏碰見了趙村長。可第二天早上劉玉梅冤枉我說我偷了劉福生家羊的時候，趙村長去死活不給我作證，硬說是沒有見到我。這麽長時間以來，我一直不明白趙村長為什麽那麽說，可現在想想，他當時可能猜到我偷偷的上了小陰坡，是因為質疑劉福生的死因，而趙村長當時並不確定那個黑影子是否藏在劉家鎮的村民當中，所以他寧可讓我受了那樣的冤屈，也想把我偷偷上小陰坡的事隱瞞起來，肯定是怕我引起那個黑影子的注意，從而身陷危險的境地。
想到這些，我不禁出了一頭的冷汗，我一直以為我特別的聰明，來劉家鎮也是帶著目的的，這麽長時間以來，我的計劃實施的也按部就班，可萬萬沒有想到，一切都在趙村長的掌控之中，趙村長從來隻字不提，他竟然如此的深邃，如此的老謀深算。我也想起了曾經有那麽一段日子，趙村長也話裏話外的向我透露的意思是想勸我回到縣城去，原來也是想讓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小葉啊，別的事兒我看不透，可我按你的生日時辰掐算了一下，你是十月初八的，正好趕上了大涅槃日，當年黃老爺出世是同一天，這麽多年以來，劉家鎮一直安安靜靜消消停停的，沒發生過任何的事情，可自從你一來到劉家鎮，先是挖出銅錢兒，緊接著劉福生死了，王蘭花死了，包畫匠又無緣無故的沒影了，我覺得這一切恐怕都是天意。我一直勸你回縣城去，也是為你好，這是個是非之地，你的生辰八字和咱們劉家鎮的風水是相克的，你要是在這呆的久了，恐怕沒有什麽好處……更何況……”
說到這，趙六姑沉吟了一下，又說道：
“更何況我們家金鳳也看上你了，好歹咱們現在也算是自家人了，我也不能看著不管，聽六姑一句話，你還是趕緊帶著金鳳回縣城去吧。這陣子我就抓緊跟你大舅商量商量，把你倆的事兒給辦了……”
今天趙六姑終於跟我說出了他的肺腑之言，難怪這麽長時間以來，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特別深邃的人，和趙村長一模一樣。他們的眼神總讓我看不透，別總讓我覺得他們一直在盯著我，在他們的麵前，我幾乎就是透明的。原來裏麵還有這麽大的玄機。
我眉頭緊皺，思索了一陣，對趙六姑說：
“六姑啊，我知道了，我心裏有數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趙六姑點了點頭，又抽了兩口煙，我轉身離開她的屋子，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喊住我，對我囑咐道：
“小葉啊，六姑再勸你一句，天大的事兒也沒有命重要，更何況現在你的命也不是你自己的，這不是還有金鳳呢麽……你也總得為金鳳想想……你走吧，六姑就不送你了……”
她這一番話說的，我心裏咕咚了一下，我明白她的話裏是有別的意思的。我不確定她是否已經看穿了我隱藏在心裏的那個計劃，也並不敢多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趙六姑的院子，順著村子裏的小路，漫無目的的往東走去。我不知道我是要回家、還是要去學校，還是要去村部，還是要去找趙金鳳，我的心裏是迷茫的，這也是這段時間以來，我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助，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
正低頭朝前走著，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咳嗽，很明顯她是故意的，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不用回頭看，光聽聲音就知道應該是陳寡婦。
我轉過臉跟她打招呼，她走到我的跟前，上下打量了我兩眼，捂著嘴噗嗤了一下笑了，我問她道：
“陳姐，你笑啥呀……”
“哈哈，沒想到啊，小葉兄弟看你斯斯文文的，倒是挺有道行啊……”
“啊？我怎麽有道行了？”
由於剛才我一直琢磨著趙六姑跟我說的那一番話，所以一時半會兒的腦袋沒有轉過這個彎兒來。陳寡婦又笑了笑，對我說道：
“別跟我裝傻充愣，你當我看不出來呀，趙金鳳都跟那金枝訂婚了，你硬生生又給搶回來了，所以我說你有道行啊，隻可惜那個金枝了，前前後後的活沒少幹，力沒少出，到頭來落個一場空……哎……”
她故意陰陽怪氣的說道，但我卻知道她沒有惡意，隻是在跟我開玩笑而已。不過想想這事兒也的確如此，除了那天跟趙金鳳發脾氣，並且動手打了她之外，之前跟趙金鳳相處的這麽長時間以來，金枝一直對她百般的照顧，不過事已至此，我也沒法再說些什麽，隻好尷尬的衝著陳寡婦笑了笑。
“我說你們男人呢，一個一個的都是花花腸子，你要是想跟人家親縫處就好好處，何必還分分合合的扯那些個沒用的，等到人家金枝眼看著得手了，你著急了不是？隻是可憐了那個金枝啊，人家倒是個實在人，被你們給弄的哭哭啼啼的，沒了個老爺們的樣子？”
“啊？金枝哭哭啼啼的？他不是走了嗎？”
我感到有些納悶，隨口問道。
“就是走那天那趕著毛驢車拉著他姨，順著大道往西北走的時候，我碰見了呀，他嘴裏還叨咕著，說不想活了，丟不起這個人了，想去找他那個死去的弟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