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回、夜半屋頂聽背後,寡婦抱怨吐真言
我不是第一次在晚上秘密行動了,所以我的經驗已經十分的豐富了。雖然這次是去陳寡婦家,肯定沒有上西南山坡那個山洞那麽危險,也不會有下到井下那麽艱難,可我還是應該做好防身的準備。於是我換了一身利落的衣服,在腰裏別上那把短刀,又轉身來到了一旁的倉房裏,拿出了那把短柄的搞頭,放在手裏掂了掂,覺得這個家夥還是不帶為好,一來是它有點大,二來是此行沒那麽緊張。
一直等到十一點前後的時候,悄悄地離開了我的院子,並沒有走前麵的小路,而是繞到了屋後。劉家鎮的村落還算規整,家家戶戶的房子後麵除了用石頭牆圈起的那個菜園子之外,便是一直連到北麵山坡的田地了。田地裏種的大多都是苞米,現在這個季節,苞米已經長了一人多高,枝葉繁茂,別說是在晚上,就算是在白天,隻要鑽進了苞米地裏,便很快能隱住身形。
苞米地的地邊上有一條毛草小路,這是平時人們到地裏查看的時候走出來的。我便順著那條小路,一直朝西走。走了一陣子,前麵出現一條土溝,溝並不深,裏麵長滿了荒草。抬頭順著這條土溝往北麵看去,土溝蜿蜿蜒蜒,一直向北延伸了很遠,甚至通到了北麵的山上,我知道,這就應該是趙六姑家房子西側的那條溪溝。
今晚沒有月亮,天上的星星就顯得格外的明亮。我剛打算借著星光跳下這條西溝,爬到對岸去應該就是下隊了。可我剛要下去,卻無意間發現南麵閃出了點點的火光。我一愣,迅速的蹲下了身子,躲在了苞米地的邊上,探頭探腦的往火光的方向張望。
原來閃出火亮的地方,正是趙六姑家西麵,跨過那條土溝,通往下去的毛條小路。那火光從溝底下傳來,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仿佛蹲著一個人。
那個人手裏拿著一個小棍子,他的麵前有一堆什麽東西在呼呼燃燒著,火焰明亮,我仔細的看去,發現她燒的是紙錢兒。
這可把我嚇了一跳,三更半夜的就在我跟前不遠的地方,土溝和那條小路交叉的十字路口,竟然有一個人在無聲無息的燒紙錢兒,這場麵簡直太詭異了。
今晚特別的安靜,一絲風都沒有,所以那火焰直上直下,紙錢的灰燼也直接飄上了天空。我甚至可以清楚的聽到火焰抖動發出的聲音。
我沉住氣屏住呼吸,穩定了一下心神,仔細的朝那個人看去。那個人的側臉對著我,所以我看不清他的模樣,不過從穿戴打扮以及身形上,我還是認出了他,應該是趙六姑。
這我就更納悶了,趙六姑是有名的大仙兒,家裏供奉的長三太太,她平時有什麽事的時候,也隻是會到他們家西側園子裏的那個大槐樹下供奉著常三太奶的小廟前燒香磕頭而已。怎麽這三更半夜的,她居然跑到這溪溝裏來燒紙?
而且燒紙錢這種事,一般是用來祭奠死去的先人的,在我的印象中,沒聽說過趙六姑家有什麽已經亡故的人。那麽趙六姑這是在給誰燒紙呢?
雖然我心中疑惑不解,可是三更半夜的我就不想出現了趙六姑的麵前,一來是唯恐嚇到她,二來是我這樣出現了,若是趙六姑問我是要去幹啥,我也沒法解釋。但我又不敢出聲,我擔心趙六姑發現我,於是我隻好蹲在苞米地之中,就這麽大氣都不敢喘的盯著眼前的那團火光。
趙六姑燒了一會兒紙,嘴裏又叨叨咕咕的說了一些什麽,她的聲音很小,我完全聽不清。叨咕了一會兒之後,眼前的紙錢燒光了,火焰熄滅,隻剩下一些通紅的火星,眼前的世界再一次暗了下來。不過借著天上的星光,我仍舊可以清楚的看到趙六姑站起了身,頭也不回的回家去了。
我又蹲了一會兒,確認趙六姑已經到家了之後,這才緩緩的站起了身,順著苞米地邊的小路,繼續往西走。
我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十一點左右了,我擔心再過一會兒陳寡婦已經睡著了,即便她屋子裏有別的男人,恐怕也不會再傳出什麽動靜,我就沒有辦法分辨他是誰了。我總不能三更半夜的爬起人家的屋子,這要是被發現了,是有口也說不清的。
於是我加快了腳步,很快便走到了村子的最西頭,抬頭朝南麵看去,那正是陳寡婦家的後院兒。陳寡婦家裏沒有男人,所以後麵的院牆壘得並不高,有幾處已經坍塌了,隻是胡亂的用一些樹枝和棗刺隔著,這根本防不住人,也隻能防一些淘氣的貓狗。我伸手扒著牆頭,輕輕的一躍,便跳了進去。抬頭向前看去,眼前是菜園子,長著一些蔬菜。不想踩破這些蔬菜,便順著院牆的邊,一點點的溜了進去。
劉家鎮家家戶戶的格局都差不多,他們蓋房子的時候有個講究,叫做“高高的,矮矮的,寬寬的,窄窄的”。這四句話的意思是,蓋房子的時候,選址要選一個高的地方,可蓋房子之前要把地基向下挖,一直挖的很深,然後把房子蓋在裏麵,尤其劉家鎮是一個山溝,房子都坐落在後山腳下,所以借著後山的土坡挖下去,雖然挖的很深,但前麵卻不顯得很低。所以從後麵看上去房子很矮,這便是高高的和矮矮的。所謂寬的窄的,就是房子的兩側挖的很寬,而院子裏兩邊要修上菜園子,中間隻剩下一條狹窄的通路,叫做窄窄的。
陳寡婦家也不例外,所以他們家的後房簷距離地麵很矮,我伸手扒住房簷兒,輕輕的一躍,便跳到了屋頂上。我不敢用力的踩,唯恐發出聲音來驚動屋子裏的人,隻好輕輕的邁著步子,慢慢的往前爬。我索性趴在了屋頂上,一點點的爬到了前麵的屋簷處。
等我探頭往院子裏看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有一束燈光投射在了院子裏,當然的燈光是從屋子裏傳出來的,想必陳寡婦還沒睡覺。這正好,於是我側耳細聽,想聽聽屋子裏有什麽聲音。
不聽不要緊,一聽嚇了一跳,隻聽見陳寡婦在嗚嗚的哭著,聽上去十分的悲涼。想起了白天看到陳寡婦的時候,她的臉上有明顯的傷痕,想必是被人打過,所以她現在躲在屋子裏哭,也是在情理之中。不過我隻聽到她一個人的聲音,並沒有聽到別的動靜。我心中暗想,可能今天晚上那個男人沒來?
陳寡婦哭了一會兒,又自言自語的叨咕著,她的聲音並不大,雖然我趴在屋簷上,但也不能完全的聽清楚,不過大概的意思我還是了解。
“老天爺呀,我這是啥命啊,我就想好好找個男人過日子吧,咋就這麽難呢?我上輩子這是做了啥孽呀?我是個寡婦我願意嗎?誰願意一過了門就沒了男人守寡呀?你們都欺負我,你們沒有一個好人,都欺負我一個寡婦家家的。我不知道你們的心思嗎?是男人都想占我點便宜,是女人都嫉妒我的胸脯和臉蛋,你們到底想咋樣啊,非要欺負我你們才開心嗎?”
聽她說了這些,我心裏不禁有些泛酸,平日裏看起來陳寡婦嘻嘻哈哈的,為人好像十分的隨和,即便是那些遊手好閑的年輕人,跟她開些過分的玩笑她也並不會生氣,可她的心酸也隻有她知道,若不是背地裏聽到她哭泣,很難理解她竟然承受了這麽多的壓力。
我就這樣趴在屋頂上,靜靜的聽著,陳寡婦又哭哭啼啼的叨咕著:
“那個天殺的家夥,忘恩負義的,還虧得我一點兒都不嫌棄他,跟他偷偷摸摸的也就算了,他不能明媒正娶的跟我過也就算了,他還敢打老娘,下手還這麽狠毒。跟我在炕上睡的時候甜言蜜語的,說有朝一日發了財,帶著我遠走高飛,話說的好聽,可提上了褲子就翻臉不認人。老娘當初跟白勝利好的時候,他也不是不知道!現在又來挑老娘的不是翻舊賬,要是嫌棄我就早說,老娘也省得跟你扯那個王八犢子,我看這一定是他沒事兒找事兒,沒茬找茬,這個天殺的家夥……”
聽他說起了這些,我心中不禁一驚,他竟然說跟那個人偷偷摸摸的,而那個人又無法跟他明媒正娶,看來果然如我所猜測的,跟陳寡婦好的那個人是見不得光的。可那個人到底是誰?難道真的是那個啞巴?
陳寡婦又說並不嫌棄那個人,那麽如此說來,真的有可能是那個啞巴。那個啞巴窮困潦倒,看起來又髒又臭,所以陳寡婦才說不嫌棄這三個字。
可如果真的是那個樣子,那麽他肯定是裝作啞巴的,他又許諾給陳寡婦說有朝一日發了財,就連走高飛,那麽如此說來,他肯定也知道山上才有寶藏,並對財寶有所圖謀。
越是這麽想,我就越覺得是那個啞巴,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不禁令我毛骨悚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