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鎮撫司後,雖然時間尚早,但趙崢也沒有再回按察司的意思。

婉拒了劉燁一同回東城的邀請,與其在衙門口分道揚鑣,他便直接去了柳如是處。

這也算是奉命行事了。

鄭森不是才交代過,叫他好生照顧秦可卿麽?那他去探視柳如是,也算是公私兩便。

一路無話。

趙崢現如今也算是柳府的常客了,來至柳府門前,門子都沒去通稟,就直接將他帶到秦可卿所在的客院。

秦可卿的身體狀況和昨天沒什麽區別,依舊是與那畫中婦人保持七分相似,隻是眉心隱隱縈繞著一點白芒,也不知是因為鄭森的眼球隱藏在裏麵,還是她自身散發出來的光亮。

若說是前者,似乎又少了那股攝人心神的壓迫感;若說是後者,那一抹白又讓人覺得有些眼熟。

這時寶珠乖巧的奉上茶水,順勢稟報道:“柳先生早晚都要過來查看,還給我們姑娘檢查了身體,說是一切正常,甚至比先前還要健康。”

瑞珠則緊隨其後探問道:“公子,姑娘什麽時候才能醒?您不是說要找人幫忙嗎?”

若論對秦可卿的忠誠,寶珠拍馬也趕不上瑞珠,但瑞珠這直言不諱的模樣卻著實不討人喜歡。

趙崢斜了她一眼,道:“若隻是昏迷,我自然會設法將她喚醒——但你們姑娘是在進行某種蛻變,若是強行打斷反而有性命之憂。”

寶珠忙道:“怪不得姑娘的模樣變了,公子,姑娘以後是不是也能和你們一樣飛天遁地無所不能?”

說著,暗暗在瑞珠腳上踩了一記,示意她不要再多嘴。

姑娘既非明媒正娶,更沒有娘家可以依仗,她們這些下人就更是無依無憑,若是惹惱了公子,隻怕都沒處喊冤去。

趙崢失笑道:“我什麽時候能飛天遁地了?”

頓了頓,又沉吟道:“不過你們姑娘醒過來,說不定真的能飛天遁地。”

神仙的戰鬥力有強有弱,但飛天遁地最起碼總是要掌握一項的。

“真的?!”

寶珠半真半假的做驚喜狀,正要詢問屆時自己和瑞珠姐姐,是不是也能雞犬升天,忽就聽外麵有人傳話,或是柳先生請趙崢去中庭一敘。

趙崢臨走前,又特意丟下一張兩百兩的銀票和十幾兩散碎銀子,叫雙珠留著應急用。

等轉到中庭,就聽裏麵鶯聲燕語,似是除了柳如是之外,還有數名女子在內。

這倒叫趙崢有些稀奇,因被錢謙益出爾反爾氣到,柳如是這兩天一直閉門在家借酒澆愁,除了自己從不見什麽外客,便連董小宛都被她拒之門外了。

今兒難道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不成?

還是說有什麽客人,比之董小宛更為親近?

揣著滿腹好奇,趙崢來至門前揚聲道:“柳先生,趙某奉召而來。”

裏麵為之一靜,緊接著就聽柳如是道:“都是自家人,郎君不必客套,且進來說話吧。”

自家人?

趙崢愈發疑惑,推門進去後,就見室內共有四名女子,除了柳如是本人之外,陳圓圓、董小宛都在兩側作陪,而正中的主客,卻是個蒙著麵紗的婦人。

那婦人歪歪斜斜的坐在矮幾後麵,一條腿伸出桌外,一條腿半抱在懷中,桃花眼帶著三分醉意微微眯起,看似狐媚,打量趙崢時卻帶著些高高在上的審視,直刺的趙崢脊背發涼。

這人是誰,難道也是秦淮八豔裏的?

趙崢帶著疑惑走到正中拱手一禮,笑道:“趙崢見過諸位大家。”

“嗬~”

那蒙麵婦人輕笑一聲,道:“果然是個好皮囊的,看來姐妹們雖從了良,這愛俏的毛病卻一直都沒改過。”

陳圓圓和柳如是聞言都是笑而不答。

隻董小宛嗤道:“當初若論愛俏,哪個及得上你?現如今……”

看得出,她還有些別的言語想說,但掃了眼主位上的柳如是,又把到了嘴邊的言語憋了回去——作為從良最成功的一個,她是極不讚成柳如是與趙崢扯上幹係的。“咯咯……”

那蒙麵婦人嬌笑兩聲,忽然長身而起,邊繞過矮幾往外走,邊道:“可我如今隻喜歡聰明能幹的,來來來,咱們比劃比劃。”

說話間,掌中已然多了一柄大寶劍。

之所以說是大寶劍,是因為這劍足有五尺多長【約1米65】,比之雙股劍裏的雄劍還要長了一截。

地境高手?!

怪不得方才麵對她的審視,總覺得如芒在背呢!

不過地境又能怎得,咱又不是沒殺過!

趙崢肅然正色:“前輩若要稱量趙某的功夫,還請容我去將兵刃取……”

“好了!”

眼見兩人真要動手,柳如是沒好氣道:“要是早知如此,我就不請趙郎過來相見了——你想與他切磋比試,等去了按察司有的是機會,我這小院可經不起你們折騰。”

去按察司?

趙崢聽了這話,不由愕然:“前輩是要去按察司為官?”

“不止。”

那蒙麵婦人被柳如是喝住,意興闌珊的重新坐了回去,嘿笑道:“我還是你的直屬上司呢。”

直屬上司?

趙崢略一琢磨,脫口道:“您就是北府新調來的指揮同知?!”

他早知道北府要別處調一位指揮同知來,可萬沒想到來的竟然是個婦人。

“說來也是巧了。”

柳如是解釋道:“她昨兒晚上到了我這裏,我才知道她被調去直隸按察司為官,且還恰巧就是你的上司,所以我才想著安排你們提前見一麵。”

說著,指著趙崢道:“趙郎的事情,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就不多做介紹了。”

然後又指向那蒙麵婦人:“這是我舊日姐妹,姓寇名白門,向在南直隸按察司為官,坊間曾有北紅南白之……”

“什麽南北紅白的!”

寇白門一巴掌拍在桌上,叫道:“我哪有本事同紅娘子相提並論,這話要是傳出去,羞也羞死老娘了!”

果然是秦淮八豔中之一。

不過趙崢萬沒想到,這秦淮八豔之一的寇白門,竟然會成為自己的頂頭上司。

他忍不住奇道:“女軍不是自成體係嗎,怎麽前輩竟調了按察司北府?”

“怎得?”

寇白門聞言眉毛一立,挺直脊梁喝問:“你不願意屈居女人身下?”

“自然不是。”

聽出她言語裏的森寒,趙崢哪敢認下,忙道:“屬下隻是有些納悶罷了。”

“哼~”

寇白門這才又鬆懈了,不屑道:“那是你孤陋寡聞,我自中了武舉,向來就不曾以女軍自居——紅娘子也是這般,隻是近幾年她突破到了天階,這才不得不領了統轄女軍之責。”

從這話就聽得出,她骨子裏其實還是希望能與紅娘子比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