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儀式是在三月二十一舉行的。
因周遭大多墳地被燒成一片焦土,為了不刺激到別人的敏感神經,趙崢已經盡量要求低調了,修繕也改成了簡單平整。
但真等到了祭祖當日,規模仍舊是大大超出了預計,非但城西趙氏傾巢而出,連知府、同知、兩位通判也都撥冗前來悼念。
對比當初趙父下葬時那淒涼的場麵,簡直就是天地之別。
李桂英在丈夫墓前悲喜交加又如釋重負,直哭的兩隻眼睛都紅腫了,兀自流淚不止。
祭祖過後,她懨懨的在家養了兩天,精神才算是好些。
因此一家人直到三月二十四才動身返京。
考慮到李桂英的身體狀況和恐高的問題,再加上林林總總多了兩大車行李,還有舅母和表弟要隨行北上,所以這次就選擇了乘車北上。
趙邦傑不愧是人脈廣博的坐地戶,趙崢隻是同他提了一嘴,轉過天兩艘船就到了位,等到了通天河北岸,五輛大車也早早候在了碼頭上。
同樣侯在碼頭的,還有行唐縣巡檢百戶。
那百戶帶著人一路將趙崢護送到了縣令府上,晚上行唐縣的頭麵人物聚了個齊整,推杯換盞直熱絡到二更過半。
酒席宴間,行唐百戶便說起北邊官道上最近不太平,好像是有什麽飛頭怪作祟,瞧著是明眸善睞的女子,實則慣會呼魂攝魄。
趙崢早聽趙馨、李芸說過路上見聞,細一打探便知是兩個丫頭鬧出的誤會,便也沒太當成是一回事。
等出了真定府境內,果見官道上緹騎四出,往來盤查甚是嚴密。
趙崢頗覺無語,卻也不好跟人家解釋。
兩個小丫頭也自知是惹了禍,窩在馬車裏交頭接耳的沒敢再出來生事。
待行至保定府西北的安州地界時,趙崢才覺得有些不對,這裏的巡查力度愈發大了,若隻是什麽飛頭蠻的傳聞,怎麽可能惹出這麽大的動靜?
於是等在路過一處盤查點時,趙崢便主動從定春背上下來,尋領頭的總旗攀談了一番。
那總旗見趙崢騎的是異獸,便猜到他身份非同一般,等聽他亮明身份說是今科武狀元,更是不敢怠慢,忙以對待上官的姿態,畢恭畢敬的將由來始末說了。
卻原來保定府如此嚴陣以待,並不是因為什麽飛頭蠻的傳聞,而是因為最近從保定府過境的‘強人’太多,已經陸續鬧出了好些事端。
“都是那件神器惹的麻煩!”
那總旗無奈道:“這陣子消息傳的沸沸揚揚,說的可玄乎了,有說是如果找到那件神器,就可以褪去肉身凡胎長生不死;還有說隻要把這神器交給朝廷,就能換來公侯萬代的。
因為這個,最近陸續有不少淘寶客從南邊過來,這些人良莠不齊,有許多幹脆就是想成仙想瘋了的教匪,一個個腦子都有病,不定哪句話說岔了就要跟人動刀子。
動刀子都還算好的,最怕的就是招來什麽邪祟——唉,咱保定府的老百姓這陣子可沒少被他們禍害!”
原來又是異界入侵留下的遺禍。
那怎麽真定府就沒……對了,真定西北是太行山脈,北麵又橫亙著通天河,河岸兩邊的碼頭上又常駐著官差,理智一點的淘寶客肯定會選擇繞路而行。
這倒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趙崢回到車上,把事情跟母親舅母一說,兩個小丫頭頓時輕鬆不少,原本見了這麽大的陣仗,兩人都快縮成鴕鳥了。
如今聽聞不是因為自己胡鬧,便開始嘰嘰喳喳探頭探腦。
她們這一活躍,本來提著九尺桃木槍,騎在驢上顧盼生威的小表弟,立刻就跳下驢縮回了車廂裏——這九尺桃花槍就是趙百戶當年留下的那柄槍,趙崢完璧歸趙後,趙雍私下裏又把這槍賣給了趙邦傑,趙邦傑又在臨行前悄悄送給了李旭峰。
先前李旭峰賊心不死,趁著趙家祭祖的機會總往李芸身邊湊,最終在祭祖結束的第二天,被李芸當著上百人打翻在地,若不是趙馨攔著,非要逼的他當眾發下毒誓不可。
小表弟經此一役,往日的癡迷頓時煙消雲散。
其實以前在京城,他也不是沒被李芸打翻在地過,但當時沒多少觀眾,何況又人生地不熟的,所以還沒太當成是一回事。
但這次當著那麽多父老鄉親的麵,被毫不留情的打翻在地,踩著後頸翻不過來身來……
他忽然發現自己確實還沒做好夫綱不振的準備。
這且不論。
卻說中午在徐水鎮稍事歇息,下午趙家一行人便又啟程往涿州趕。
徐水鎮距離涿州城約莫一百三十裏,一下午肯定是到不了,趙崢計劃是中途在定興縣住上一晚。
不想行至半途,忽就見前麵有一行人趕著幾輛大車,垂頭喪氣往徐水鎮方向趕,遠遠看到趙家的車隊,便嚷道:“莫要往前走了,前麵道路不通!”
趙崢聽了,從側麵催促定春迎上去追問:“前麵是怎麽回事?官道怎麽會不通?”
見是個騎著異獸的,為首的忙從車上下來,上前躬身道:“回公子的話,前麵是被樹林藤蔓給堵住了,人勉強能過去,車卻不成——唉,聽說中午的時候還好好的,偏就叫咱們趕上了。”
聽說是樹林藤蔓堵路,趙崢也沒太過在意,畢竟三四月份正是植被異常生長的高發期,每到這時候,真定府的官道都要堵上幾次。
回去和母親簡單商量了一下,趙崢決定繼續往前,大不了到時候讓青霞騰雲駕霧,把馬車一輛輛運到對麵就好——至於母親暈高的問題,不是說勉強能走人嗎,到時候自己把她背過去就好。
又行三裏,果見前麵密密匝匝生著無數藤蔓,藤蔓中間又有樹木相連,隱約竟似一座三四丈高的木牆擋在官道上,遠遠就見有個小旗官正領著幾個巡丁,在木牆下急躁的來回踱步。
這‘木牆’看起來倒是不難攀爬,怪不得那人說能過人,但過不去車。
瞧那小旗官急的團團亂轉,趙崢便策狗上前詢問緣由。
那小旗官聽說是狀元郎途經此地,頓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急忙稟報道:“大人,卑職和另外一位同僚,本是奉命在此往來巡視,不想恰巧撞見樹藤攔路,我那同僚就想著爬到對麵瞧瞧,也好向上峰詳細稟報災情,誰知翻過去就沒了動靜,這都兩刻鍾也了不見回應,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
聽了這話,趙崢忙將青霞請來,騰雲飛至半空,往那樹牆後麵張望,就見這樹牆約莫有十幾丈厚,牆後的官道好端端的,卻並不見官軍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