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了漠北見聞,趙崢這才有暇問起鄭經的來意。

雖然兩人之間的關係還算親近,但趙崢也並不覺得,已經好到讓他剛從漠北回來,就急吼吼找上門來聊天的程度。

果不其然,他這裏剛開口詢問,鄭經便嘿笑道:“果然瞞不過你小子,其實我這次來,是奉了上麵差遣,今晚要帶你去宮裏頭逛逛。”

“宮裏?”

趙崢詫異道:“你是說皇宮?”

“可不就是皇宮麽。”

“這是為何?”

趙崢想到先前張玉茹帶回來的消息,暗道不會是因為皇帝或者太子想要召見自己吧?

然後再看鄭經的模樣就帶了些審視,心說難不成洪承疇和鄭成功,也都是東宮太子的班底?否則鄭經又怎麽會連夜帶自己進宮見駕?

可搞陰謀顛覆,哪有這般大咧咧毫無避諱的?最起碼也該先把張玉茹支開吧?

這時卻聽鄭經故作神秘道:“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最近咱們永曆皇帝憂思成疾,今兒下午甚至到了不能理事的程度。”

這麽說來永曆皇帝是早就病了,隻是今天下午病情突然加重。

而且聽鄭經這輕佻的語氣,似乎對永曆皇帝也沒什麽尊重,這倒不太符合自己先前的推斷。

趙崢一邊分析,一邊無辜的攤手:“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別急啊,他病不病的跟咱們沒關係,但他怎麽病倒的就要靠咱們去查清楚了。”鄭經說到這裏,將身子往前探了探,再次神神秘秘的道:“你可知道他是因為什麽憂思成疾的?”

他這裏正賣著關子,不想旁邊張玉茹忽然想到了什麽,脫口道:“難道是因為最近西苑裏鬧鬼的傳聞?”

皇宮裏鬧鬼了?

可這年頭鬼又有什麽好怕的?

總攬宮中守備的可是紅娘子,正兒八經的天階武者,再凶猛的厲鬼也不是她的對手。

“可不隻是鬧鬼那麽簡單。”

鄭經搖頭道:“聽說是有人在西苑遇到了嘉靖皇帝。”

“是嘉靖皇帝的鬼魂在作祟?”

趙崢和張玉茹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雖然靈異複蘇的高峰期,其實是在隆慶萬曆年間,但嘉靖末年天地初變時朝廷的應對措施,以及當時許許多多模棱兩可諱莫如深的傳聞,卻無疑更為人所津津樂道。

旁的不說,單隻是那座寶劍峰的來曆,就是每個初來京城之人繞不開的話題。

鄭經攤手道:“現在的問題在於,上麵暫時還沒弄清楚那到底是不是鬼魂。”

“什麽意思?”

張玉茹疑惑追問,趙崢卻是若有所思,沒有急著開口。

“根據目擊者的證詞,那東西不太符合鬼魂的定義,瞧著紅光滿麵的不說,還有人說他的手是溫熱的。”

張玉茹又詫異道:“既然都接觸到了,直接拿下不就行了?”

“問題是拿不下。”

鄭經再次攤手:“即便暗中出動了女軍中的地境高手,卻還是被他輕鬆逃脫了——紅娘子親自下場,那東西卻又藏起來不肯露頭了。”

“那……”

張玉茹想了想,又道:“會不會是某種怪誕邪祟?以前聽李教授給我們講過,有些特殊的……”鄭經打斷她,反問道:“那老李有沒有說過,皇宮裏匯集了我大明朝的氣運?”

張玉茹這才想起,很多怪誕邪祟就是被鎮壓在紫禁城內的,也難怪隊中姐妹們,全都把西苑鬧鬼的事情當成是玩笑——若是皇宮裏也開始鬧鬼鬧邪祟,那大明朝估計已經離亡國不遠了。

這時趙崢突然道:“所以上麵是在懷疑,這個嘉靖皇帝也是從書本故事裏冒出來的?”

“正是如此!”

鄭經見趙崢這麽快就明白了上麵的意思,便幹脆起身道:“那些東西你見最多,再說你那療傷的神通不是還能甄別對方是不是活人嗎?所以上麵就想讓你去瞧瞧——放心,上麵也沒要求一定得查出什麽來,就是想讓你去試一試。”

“要這麽說,那我倒正想好去宮裏開開眼界。”

既然沒有硬性指標,那趙崢心裏就踏實多了,正好他也早想近距離觀摩一下寶劍峰,成不成的,全當是去宮裏打卡了。

見趙崢答應了,鄭經也不再耽擱,當即拒絕了張玉茹一同前往的要求,與趙崢各自騎上異獸直奔西華門而去。

路上趙崢又問起,這個差事因何派到了鄭經頭上——他可是才在漠北經曆了生死一線,上麵便是再怎麽不通人情,也該給他放假休養一段時日,卻怎麽下午才回來,晚上就又派了差事?

若這差事非鄭經不可也倒罷了,但很明顯趙崢才是這次進宮查案的主力。

“當然是我自己主動請纓的。”

鄭經指著自己左眼的眼罩道:“我家老頭子叫我晚上過去一趟——我倒不是不敢去見他,可總得先找個東西把把這窟窿填上再去吧?”

懂了,就是不敢去。

岔開這個容易讓鄭經不自在的話題,趙崢又同他探討起了,如果這嘉靖皇帝真是從書本裏冒出來的,會是出自什麽版本。

正史當中的嘉靖就是個普通人——準確來說,因為和王朝氣運牽連太深,皇帝和皇帝的直係親屬都注定了隻能做個普通人。

而西苑出現的那個嘉靖皇帝,卻能輕鬆從地境武者手上脫身,那麽他多半就應該是出自魔改版的。

托近些年皇權暗弱的福,這類小說市麵上有不少,雖然基本都是圍繞寶劍峰事件臆測改編而成的,但具體情節卻大相徑庭,嘉靖皇帝的形象更是五花八門,從悲天憫人到滅世魔頭、從行俠仗義到惡貫滿盈不一而足。

內中自然少不了‘鐵拳無敵’‘穿林北腿’之類的形象。

當然了,最廣為流傳的版本還是‘道君皇帝’。

隻是不管什麽版本,最後都免不了要在西苑裏被人圍毆,最終落得一個寡不敵眾傷重而死的下場。

不過……

“就算是這樣,今上也不至於被嚇病了吧?難道是在擔心嘉靖皇帝會奪了他皇位?”

“具體怎麽病的我不知道。”

夜色之下,鄭森騎在烏漆嘛黑的大藏獒背上,就好像是憑空往前飄飛似的,隻見他轉頭對趙崢認真道:“我勸你最好也別去打聽——關於大明皇室,其實有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那是什麽秘密?”

“從最後一位擁有實權的萬曆帝開始,幾乎每一任皇帝都曾嚐試推翻張相,雖然沒有一個能成功的,但所有皇帝也都活的好好的。”

這事趙崢還真是頭一回聽說。

原本他還覺得東宮明目張膽跳出來,宣揚什麽宰相輪流坐的理念,實在是太過張揚莽撞了,如今看來這倒竟是皇室的傳統。

趙崢想了想,試探道:“你是想說,張相根本不在乎?”

“不。”

鄭經果斷搖頭:“我是說,每次皇帝想要造張相的反,倒黴的都是跟著起哄架秧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