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引路的巡丁在院門前就停住了腳步。

秦可卿向兩人道了謝,剛邁步跨過門檻,就見兩個女旗官哼哈二將似的迎了上來,滿麵希冀的問:“事情辦的如何了?”

秦可卿盈盈道了個萬福,羞聲道:“公子讓我請二位和羅總旗,傍晚一起去中庭參加婚禮。”

兩個旗官聞言對視了一眼,心說既然有婚禮,那就不是一時興起的玩物,而是要正經納入房中為妾了,當下態度又都和善了幾分,笑道:“那咱們可就等著晚上沾你的光了。”

秦可卿又鄭重一拜:“我在這裏無依無靠舉目無親,幸喜結識了兩位姐姐,等此間事了,姐姐們可不能跟我生分了,還要常來常往彼此有個照應才好。”

原著當中,在與公爹的奸情敗露之前,她可是榮寧二府交口稱讚的體麵人,這些人情往來邀買人心的手段,不說是信手拈來,起碼也算圓潤如意。

兩個女旗官一聽這話,果然歡喜的什麽似的。

現如今誰不知趙公子前程似錦,這層關係眼下或許還派不上什麽大用場,但等到日後趙公子飛黃騰達時,請秦可卿吹上幾句枕頭風,就足能讓她們受用後半輩子!

因此聽說秦可卿要梳妝打扮,立刻貢獻出了自己的梳洗工具,連前兩日收受的賄賂也吐出來了大半。

秦可卿卻是堅決不收,最終堅稱是暫借,等用完了就還給兩位姐姐,愈發讓兩個女旗官與她親近。

便那羅總旗冷眼旁觀,也不禁對秦可卿略有改觀。

等打發走兩個女旗官,主仆三人關起門來說話,寶珠先是被下詔獄的說辭唬的臉都白了,後來聽說小姐為自己和瑞珠求了恩典,這才放下心來。

瑞珠卻有些不信,質疑道:“小姐莫不是被人給唬騙了,詔獄哪裏是隨便什麽人就能進的,蓉大爺幾個還算夠得格,這幾百下人總不能也一股腦都關到詔獄裏去吧?”

秦可卿雖然不知道,大明朝廷是有意要把這些人當成實驗材料用,但卻從另一個方麵給出了答案。

就聽她反問:“倘若是在咱們大漢,突然冒出一群朱明的勳貴,自稱祖上是殺了咱們大漢太祖全家立的功,你覺得朝廷會怎麽想?”

瑞珠想了想,道:“大概會覺得這是一群瘋子吧。”

“那倘若朝廷確信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呢?”

“這……”

“朝廷肯定不希望這事傳揚出去,何況咱們還招來了邪祟——這種情況下,全都打入詔獄都還是好的,日後說不定還會……”

秦可卿雖沒把話說全,旁邊的寶珠卻已經打起了寒顫,下意識抓住自家小姐的袖子,慶幸道:“虧得遇見了手眼通天的趙公子,若不然咱們隻怕到死都無處訴‘冤’!”

瑞珠也被說服了,雖然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小姐才下花轎就被迫改嫁,還是給人做妾的事實,但也明白這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於是盡心盡力的與寶珠一起為秦可卿梳妝打扮。

隻是臨近傍晚,她出門倒水時看到屋裏幾個相熟的麵孔,卻又忍不住生出了惻隱之心。

回到屋裏,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小姐,難道就眼看著那些人……”

“姐姐!”

不等說完,寶珠就板著臉道:“你當咱們能脫身,是平白無故輕易得來的不成?!這麽多人,你讓小姐怎麽救?還是說,你想逼死小姐才甘心?!”

瑞珠一下子沉默了。

秦可卿雖然也不滿瑞珠這般多事,但想到以後身邊也就隻有這兩個丫鬟能夠依靠,還是起身抱住她輕聲寬慰道:“我又何嚐忍心看到這麽多人受折磨,可……哎,這大概就是命裏的劫數吧。”

瑞珠聽了這話,猛地把頭埋在秦可卿肩膀上,一聳一聳的抽噎起來。

好半晌,她才在秦可卿和寶珠的寬慰下收斂了情緒。

兩個丫鬟又對著鏡子查缺補漏了一回,眼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寶珠便取了蓋頭來,準備給秦可卿蒙上。

秦可卿想了想,卻抬手止住,搖頭道:“公子交代說,等拜完天地要和我一起給官軍們敬酒,這蓋頭不戴也罷。”

…………

與此同時,三進中庭。賈蓉、賈薔、賈璜、賈瑞、賈菖正各自捧著笛子,在大堂門外合練鳳求凰的曲子。

說是五人合奏,其實真正吹出笛聲的就隻有賈璜、賈瑞、賈菖三人,賈蓉和賈薔對笛子根本就是一竅不通,連濫竽充數都算不上——若是蕭的話,他二人倒還有些經驗,不管是站著吹還是蹲著吹,都頗有心得。

所以賈蓉和賈薔能做的,就是拚命鼓起腮幫子裝腔作勢。

尤其是賈蓉,那腮幫子鼓的癩蛤蟆仿佛,不知道多半會以為他才是吹奏的主力。

眼見已經臨近傍晚,年紀最大的賈璜主動招呼眾人停下來,準備先攢一攢力氣,別等正式舉行儀式的時候,反倒吹不出效果來了。

然後五人就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兩撥。

賈蓉和賈薔一組,另外三人湊在一處。

賈璜和賈瑞都默默擦拭保養笛子,輩分最小的賈菖卻忍不住擠眉弄眼,悄聲道:“兩位叔叔,你們說那新娘子會不會就是……”

賈璜橫了他一眼:“不要多事。”

賈菖不以為然:“怕什麽,現如今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咱們還要怕他怎得?”

說著,又湊到賈瑞身邊,嘿笑道:“我瞧那百戶看咱們蓉大爺的樣子就不對勁,八成是特意拿他當猴耍!”

賈瑞斜了他一眼:“咱們不一樣是耍把戲的猴子?”

連碰了這兩個釘子,賈菖仍是有些不甘心:“可咱們至少沒被人搶了老婆啊!”

賈瑞哼了一聲,壓根不接這茬。

見兩個族叔都是這般態度,賈菖終於死了心,碎碎念著擺弄自己的笛子。

又過了約莫兩刻鍾,巷道那邊兒傳回消息,說是新娘子已經出了院門。

“快快快,吹奏起來、吹奏起來!”

一名旗官上前催促,五個人忙卯足了勁兒吹出三道笛聲,因笛子比蕭響亮不少,聽著倒也頗為熱鬧。

“新娘子來嘍!”

伴隨著一聲吆喝,百十朵臘梅被揚上半空,又飄飄灑灑落下。

趙崢踏著花瓣迎向秦可卿主仆,半路忽然飛起一腳,把剛剛仗著蠻力擠到前排,邊探頭探腦邊碎碎念的董揚古,重又踹回了人堆裏,直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本來是有個綴著繡球的紅緞帶,充作新郎牽引新娘之用,但那天晚上也給燒掉了,所以主仆三人隻能將幾條顏色不一的帕子綁起來,作為來代替。

但寶珠試圖把手帕遞到趙崢手上的時候,卻被趙崢給拒絕了。

若是明媒正娶還罷了,納妾又何必循規蹈矩?

他笑著對秦可卿露出臂彎,秦可卿倒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覺得不合體統,但還是羞答答的伸出手,挽住了趙崢的手臂。

趙崢滿意的轉身,帶著秦可卿向中庭大堂走去。

這一對金童玉女親密無間的舉動,自然引得兩下裏無數鬼哭狼嚎,內中自然也少不了董揚古捶胸頓足,大叫‘俺才是單身’的動靜。

秦可卿初時羞臊不已,但依偎在趙崢臂彎上,感受著那充滿力量的身軀,心中卻漸漸寧靜下來。

因為是被領養孤女,所以她自小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這也正是她在原著中,會背叛軟弱無能的賈蓉,選擇公爹賈珍的最大原因。

而在趙崢身邊,她卻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吱~!

就在這時,原本熱鬧喜慶的鳳求凰,卻突然被一聲尖銳刺耳的動靜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