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中午吃的是甜酒,且並未敞開了供應。

所以一眾少年人步出趙府的時候,都還保持著基本的清醒,不過即便如此,趙崢還是特意安排了馬車送他們回家。

劉賢發現其中兩輛是從自家借來的,心下莫名就有些不痛快,前陣子他有事想要多調用一輛驢車,家裏的管事推三阻四的不肯答應,現如今趙府要借,卻是二話不說就連人帶車一並送了來。

自己這劉家二公子竟還不如一個外人!

抱著這樣的情緒,他生硬的拒絕了自家車夫的殷勤招呼,非要走著回家不可。

左右也離得近,兩個車夫見自家二爺執意如此,也就沒有多說什麽——但這一幕落在敏感的劉賢眼裏,卻愈發證明了自己不受重視。

他沉著臉帶著一身酒氣走在街上,隻覺得胸膛裏窩了一腔子火,走到半路上幹脆把衣領上的口子解了,露出一部分久經鍛煉的胸肌。

等回到家中,屋裏的丫鬟嚇了一跳,‘天爺’、‘祖宗’亂叫,埋怨他不該這般胡來,若是受了風可該如何是好。

劉賢聽的不耐,大吼了一聲‘滾出去’,然後就把自己打橫丟到了**。

躺下之後,忽然感覺到胸膛上一片冰涼,他不由下意識扯了被子遮蓋,顯然丫鬟的擔心並不為過,但他也絕沒有要向那丫鬟認錯的意思。

隨著酒意上湧,他渾渾噩噩漸漸就有了倦意,正半夢半醒之際,忽聽得外麵傳來急切的腳步聲,緊接著是生母董氏關心的詢問:“二爺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在外麵受了誰的閑氣?”

劉賢翻身坐起,先瞪了一眼貼身丫鬟,然後才對董氏解釋道:“姨娘別聽她胡說,我不過是就是吃了些酒,有些困倦罷了。”

有道是知子莫若母,董氏見他那模樣,就猜到兒子多半是在口是心非。

當下命丫鬟暫且退下,坐到床邊悄聲道:“有什麽難處你千萬別瞞著我,咱們娘倆一起想法子。”

見兒子不為所動,她立刻用帕子掩麵道:“難不成連你也嫌棄我,不願意……”

“娘!”

劉賢見母親如此,頓時沒了脾氣,無奈道:“真沒什麽事,就是前陣子我要多調一輛車送人,結果薑管事推三阻四不肯答應,今兒隔壁趙家用車,卻二話不說就連車帶人送了去,所以我心裏多少有些不痛快。”

聽到是因為這樣的小事,董氏頓時鬆了一口氣。

又見兒子依舊悶悶不樂的,她便寬慰道:“太太本就是在刻意與趙家拉近關係,自然樂得做這順水人情——上午大舅老爺來過,我在旁端茶倒水的時候聽了一耳朵,好像以後你大哥多半要做那趙公子的副將,估摸著也是怕日後被他穿了小鞋。”

“不會吧?”

劉賢聞言有些不信:“大哥和趙家哥哥之間相處的不錯……”

“人心隔肚皮,何況本是仇家。”

董氏想到上午趙崢讓春燕試探自己,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但旋即又忙道:“我可不是說趙公子真就有什麽歪心思,太太這麽做也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自己過些日子就要委身於那趙公子了,到時說不定賢哥兒也能沾上些光,若是因為自己隨口一說,反倒讓賢哥兒對其心存排斥,豈非弄巧成拙?

“喔。”

劉賢半懂不懂的點點頭,順口道:“說起趙大哥來,我正有些發愁呢……”

他先將高輿得了趙崢舊日兵刃的事情說了,又道:“我想托哥哥幫忙討個彩頭,可又怕哥哥不高興——娘,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去討這個彩頭?”董氏一聽竟是這事,下意識就打起了包票:“這事不用驚動大爺,我悄悄替你討一件就是。”

雖然春燕拿這個理由喚自己過去隻是個幌子,但她既然自稱有求於自己,料想應該不會拒絕這個要求——就是不知,她、或者說她背後的趙公子,究竟想讓自己幫什麽忙。

“你?”

劉賢詫異的看向母親,他雖然不想質疑母親,但這件事情母親拿什麽去辦?

錢、身份、人情?

好像都不夠吧?

董氏自覺失言,忙找補道:“這不是上次趙公子幫我治了傷,我後來登門道謝的時候,和她屋裏的春燕姑娘談的投契,一來二去就與她成了朋友——她是趙公子身邊得寵之人,這種事找她幫忙應該不難。”

“她真的肯幫忙?”

劉賢依舊有些不信:“這可不是什麽小事,趙大哥必是今科狀元無疑,而且還是前無古人的通玄境狀元,到時候他用過的舊兵刃肯定不會便宜,那春燕縱有本事拿到,隻怕也未必願意……”

“這……”

董氏也後悔自己不該一時口快,卻也隻能絞盡腦汁的想辦法遮掩:“我、我……嗐,那些通房丫鬟最想要的是什麽,還不就是抬姨娘?她聽說當初老爺對我最是寵愛,因此就時常問計於我,我試著給她出了幾個主意,她便愈發信服我了——這對她來說,可比什麽金子銀子還有用的多!”

劉賢這才信了,自家這生母別的或許不成,但在這方麵卻明顯天賦異稟,不說那不知所蹤的父親,就說吳……

呸~

好端端怎麽突然想起那畜牲來了,真是晦氣!

劉賢把這個念頭拋在腦後,卻也有些好奇母親都給春燕出了什麽主意。

“這……”

董氏暗暗叫苦,這一個謊言還需無數謊言來遮蓋,可問題是自己這倉促之間,哪裏想得出什麽切實可行的法子來?

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劉燁忽然派人傳話,說是讓劉賢趕緊去大門外匯合。

劉賢不敢怠慢,急急忙忙下了床就衝出了門。

“先把扣子扣好,別受了風!”

董氏鬆了一口氣,隨後忙追上去大聲叮囑。

劉賢急匆匆到了大門外,就見非隻是大哥劉燁,連劉關氏的車架也都準備好了。

他忙牽著自己的坐騎來到劉燁身邊,悄聲問:“大哥,咱們這是去哪兒?”

“去平西將軍府探望姑父——上午舅舅來時,說姑父年節期間又受了傷。”劉燁說著,替弟弟整理了一下領口,皺眉道:“你中午吃酒了?”

“煦哥帶著大家來恭賀趙大哥踏入通玄境,趙大哥設酒款待,我們就多多少少吃了幾杯。”劉賢說著,又主動扯回正題:“上回說是被紅蓮宗打傷的,姑父這回卻又是因為什麽傷了?”

“不知道——去了也莫要多打聽。”

劉燁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已有揣測,年節期間吳應熊並沒有當值,更不曾聽說他在外麵與人爭鬥,那就是說這傷是在家裏受的,而整個平西將軍府敢打傷吳應熊的,也就隻有平西將軍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