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春燕連這等話都說出來了,當真聽的董氏又羞又惱。
自己原是逼不得已委曲求全,卻怎麽在別人眼裏,總會變成自甘墮落的樣子?
但這回和吳應熊那時不一樣,確實一直都是她在主動,哪怕本心不是如此,此時卻也無從辯解——總不能把自己暗中慫恿趙公子,去睡自家姑奶奶的事情說出來吧?
而春燕看她紅頭脹臉的依舊沉默,卻隻當她是默認了如此,於是爽利道:“那你這兩日好好準備,等我跟爺說通了,就讓姐姐如願以償!”
這如何能叫‘如願以償’?
董氏滿心苦澀,偏偏有苦說不出來,最終也隻能再次默認了春燕的安排。
而春燕目送董氏離開之後,登時麵露不屑之色。
昨兒她試探過趙崢的心意,發現趙崢對董氏並不怎麽在意之後,反倒越發堅定了把董氏拖下水的念頭。
單憑她自己,想要把那劉夫人賺入彀中著實不易,必須得在劉家內部找個幫手才行,而幾次三番主動登門的董氏,無疑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何況這對董氏也是百利而無一害,到時候妻妾兩個一床兩好,那劉夫人自然也就不敢對她太過刻薄了。
正得意於自己的計劃,遠遠就見趙崢從大廳裏出來,往高輿等人所在的偏廳去。
春燕下意識就想要截住自家大爺,把自己方才那番算計和盤托出。
但轉念一想,眼下對於自己而言,最要緊的還是認高夫人做幹娘,不如還是等大爺同輿哥兒說了正事,自己再將餐前甜點奉上。
偏廳內。
眼見趙崢從外麵進來,李煦等人忙都起身見禮,比之當初喬遷宴時,態度明顯又恭謹了不少。
先前雖然都知道趙崢前途無量,可內心總還覺得是同輩中人,但現如今他一朝破境,再見麵就好像是矮了一輩,雖然年紀上差不了幾歲,卻總有一種麵對師長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最年輕通玄境自帶的威壓吧。
因監生們都帶著拘謹,寒暄幾句之後,基本就是趙崢在自說自話了。
勉勵了他們一番之後,趙崢正想將高輿叫到一旁,提出讓他主動認春燕做幹姐姐的事,不想高輿卻搶先道:“叔叔,我有些事情想跟您商量。”
“這倒巧了。”
趙崢哈哈一笑道:“我使人喊你來,也正是有件事情要與你商量。”
說著,又對李煦、劉賢、曹寅三人道:“你們幾個也不是外人,莫要這麽拘謹,過會兒我命人在這偏廳裏擺酒設宴,你們就代我好生招待一下這些同窗。”
李煦等人急忙應了,滿臉的與有榮焉。
但最受眾人豔羨的還是高輿,心說這先是通房丫鬟來找,緊接著趙大哥又親自來找,看來輿哥兒這表少爺,比預想中的更有牌麵。
等到了外麵。
趙崢同便宜侄子自然沒什麽好客套的,直接開門見山的道:“春燕頗趁我心意,我打算以後抬舉她做姨娘,但她自覺出身卑微,對此總有些忐忑——我想著,她既是出身你家,不如你和你母親認她做個幹親,這一來再抬舉她也就順理成章了。”
高輿聽了就是一愣,這才明白方才是自己想多了,春燕根本就不是起了外心,而是想要提前鋪墊鋪墊,好做自己的幹姐姐。
他不由暗暗慶幸,得虧自己還沒在叔叔麵前檢舉,不然的話豈不白白得罪了春燕?
讓春燕做自己的幹姐姐這事,高輿自然是不情願的,且不說那日被其踩在腳下的仇怨,單隻是春燕的身份,他就不樂意與其攀親。
高家雖然失了頂梁柱,但怎麽說也是正兒八經的官宦人家,哪有認一個丫鬟做幹女兒,還任憑她給人做妾的道理?
無奈一人得道雞犬飛升,而同為雞犬也有遠近之分,春燕既求得趙叔叔開口,他又如何能拒絕的了?
隻能故作高興的道:“如此甚好,我正愁不能時常在叔叔身邊孝敬,如今認了春燕做幹姐姐,日後她在叔叔身邊伺候,豈不就等同於我和母親在叔叔身邊伺候?!”趙崢聽了這話,不由注目半晌。
心說原來這半年,不隻是自己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連這不諳世事的小衙內,也曆練出了人情世故甜言蜜語。
伸手在高輿肩頭拍了拍,笑道:“你能這麽想就好,那一會兒我讓春燕過來,你們姐弟兩個互相走個過場——至於你母親那邊,若是你能勸她答應自然最好,若不成,我再親自出麵。”
“小侄一定盡力!”
高輿這般想著,心中卻道,既然叔叔這般說了,那肯定是‘不成’的,就算是母親想要答應,自己也要勸的她暫時先別答應,且等見了叔叔再說。
“對了。”
趙崢想起方才高輿說的,又問:“你方才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講嗎?”
“這……”
高輿自然不好說自己鬧了烏龍,絞盡腦汁才想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於是急忙堆出滿臉期待問:“叔叔先前不是說過,等突破了通玄境就親自傳授我武藝嗎,不知什麽時候方便?”
這倒確有其事。
趙崢咂咂嘴,為難道:“本來我琢磨透了通玄境的功法,就能閑下來一陣的,偏昨兒洪閣老找上門來,說是過幾日要出京公幹,讓我隨同前往,屆時有要緊的公務交托,這一來……”
“洪閣老?!”
想起那天舅舅送喬遷賀禮時,確實曾見過洪閣老送的禮物,高輿急忙道:“既然是閣老有要務相托,叔叔您忙您的就是,我這裏不急、不急,等什麽時候閑下來再跟您學武也不遲!”
趙崢見他如此知情識趣,又滿意的在他肩頭拍了拍,這才轉身回了大廳繼續見客。
高輿目送叔叔走遠,這才趾高氣昂的回到客廳裏,見了眾人偏又唉聲歎氣。
“怎麽了?”
曹寅嘴快,好奇道:“莫不是被趙大哥訓斥了?”
“怎麽會,叔叔哪裏舍得罵我?!”
高輿斷然否認,然後又歎道:“本來和叔叔約好了,過幾日親自傳授我武藝,誰知洪閣老突然找上門來,說是有件要緊的差事非我叔叔莫屬,請他過幾日隨行出京公幹,這一來自然……唉,真是掃興的緊。”
嘴裏說著掃興,但他那得意勁兒壓根就不曾遮掩,在場誰還看不出這是在故意炫耀。
但洪閣老讓趙崢隨行公幹一事應該不會有假,那可是除張相外朝中最頂尖的大人物,若換了自家有此運道,隻怕自己比他還要張狂。
眾人最終也隻能感歎:果是常山趙崢,不遜乃祖風采。
而劉賢也終於下定了決心,哥哥固然出類拔萃,但卻不及趙大哥氣運衝天,若有機會,還是盡量討一件舊兵刃沾沾喜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