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在趙崢家中廝打了一場,劉甯已經許久沒來過劉府了,即便想念侄兒,也都是把劉燁叫到將軍府閑話家常。
今天之所以突然登門,卻是因為昨晚吳應熊突然發了邪火,責問她到底有沒有把自己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
這說的自然是‘勸誘’董姨娘一事。
劉甯見他怒發衝冠幾乎動起手來,就猜到必是因為在陳圓圓那裏碰了壁,所以才會遷怒到自己頭上——當然了,覬覦董氏的美色也是原因之一。
早年間陳圓圓豔冠將軍府的時候,吳應熊就起了覬覦之心,隻是礙於父親的**威不敢造次。
這幾年陳圓圓住進家廟裏帶發修行,初時吳三桂還偶爾前去探望,或者讓人送些東西,後來去的漸漸少了,東西也不怎麽送了。
到了今年,更是幾乎斷了音訊往來。
吳應熊瞅著有空子可鑽,就迫不及待的貼了上去,這一個多月幾乎是日日登門糾纏。
這本就讓劉甯滿心酸楚,不想吳應熊被那老虔婆所拒之後,又把氣撒到了自己頭上。
這就更是讓劉甯幽怨憤恨滿心不甘了。
若放在十幾年前,自己初入將軍府的時候,或許還有不及那陳圓圓之處,可現如今那陳圓圓年老色馳,分明已經不如自己遠矣,偏丈夫卻對自己不屑一顧,反將個老娼當成寶貝追捧。
這也太羞辱人了!
羞憤之下,劉甯甚至一度起了破罐子破摔,幹脆和吳應熊鬧翻的想法。
但自從劉家敗落之後,她十年間在吳應熊麵前奴顏婢膝,早已經丟掉了抗爭的勇氣。
唯一能當做依仗的劉燁,又還沒能真正成長起來……
第二天下午,劉甯還是忍氣吞聲的來到了劉府。
聽說劉關氏又去隔壁獻媚了,她咒罵抱怨了幾聲,倒也樂得鳩占鵲巢。
於是命人在後院備下酒菜,又單點了董姨娘作陪。
本想著按照吳應熊的吩咐,軟硬兼施的逼這女人就範,但劉甯一看到董姨娘那楚楚可憐,仿佛無辜受害者一樣的架勢,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到了嘴邊的勸誘,也成了冷嘲熱諷。
等多吃了幾杯,幹脆也懶得遮遮掩掩,直將董姨娘罵做娼婦粉頭、下流胚子。
董姨娘初時竭力忍耐,但聽她越罵越大聲,幾乎就要把當初做過的事情點破,也終於忍不住出聲反駁起來——她自己死不足惜,但卻不願讓劉賢因此染上汙名。
聽董姨娘竟敢反駁,劉甯愈發怒不可遏。
她心裏其實清清楚楚的知道,當初並非是董姨娘水性楊花,而是吳應熊暗中威逼,甚至拿劉賢的性命相威脅,才迫使的董姨娘不得不含羞忍辱。
可正因為知道這一點,她才尤其無法接受。
既無法接受自己麵對這一切時的怯懦惶恐,更無法接受吳應熊對這些賤人百般用心,卻偏偏對自己這個正室夫人如此冷落。
因此她上去就潑婦三連:抓臉、揪頭發、扒衣服。
先前對付關劉氏時,她用的也是這三招,結果被關劉氏按在地上左右開弓。
但董氏一來生的柔弱,二來又顧忌劉甯將軍府少奶奶、劉家姑奶奶的身份,幾乎一麵倒的挨打,那楚楚動人的臉龐的被撓的滿是血印子,上身更是被扒的隻剩下一件小衣。
後來仆婦們生怕真打出個好歹來,劉燁劉賢兄弟回來不好交代,上前好說歹說的勸住了劉甯,董氏這才得以脫身。
見董氏衣不遮體滿麵血痕,劉甯先是快慰非常,繼而卻又忍不住惶恐起來,心說少將軍貪圖的就是董氏這皮囊,若知道自己把她打成了這副模樣,說不定又要著惱。
但打都已經打了,再想後悔也已經晚了。
正不知回了將軍府如何交代,就見大嫂關氏怒衝衝從外麵回來。
想起那日被她按在地上左右開弓的情景,劉甯先就存了三分畏怯,色厲內荏的搶先喝問:“怎麽,我連一個小妾都發落不得了?”
劉關氏冷笑:“她犯了事,你把她交給我,到時候要怎麽發落都是一句話的事,哪有出了門的姑奶奶,問也不問就與哥哥的小妾廝打的?!”“什麽廝打,我那是教訓她!”
劉甯還想抗辯,卻見劉關氏把手一揚,外麵的仆婦全都撤了個幹幹淨淨,她頓時又怯了兩分,慌張道:“你、你待怎得?!”
劉關氏上下打量了這小姑子一番,直看她手足無措,這才忽然坐到了董氏原本的位置上,質問道:“自那天起,你就沒來過我家,今兒怎麽突然打上門來了?”
“誰打上門來了!”
劉甯見她坐下說話,也略略放下心來,坐回椅子上嘴硬道:“這府上做主的是燁哥兒,我是他親姑姑,我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誰也管不著!倒是你,不是又去討好隔壁仇家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這副情景,莫名讓劉關氏想到了自己剛剛嫁入劉家時,小姑子刁蠻任性挑剔飯菜時的情景。
這麽多年下來她幾乎就沒什麽長進,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學會了在吳應熊麵前唯唯諾諾。
這樣一想,心下的惱怒莫名就消散了不少,無奈道:“你以為我就願意整天給人賠笑臉,這還不都是你那侄兒。”
說著,將關國維總結出來的推斷,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小姑子。
劉甯聽罷不由瞪圓了美目,她哪能想得到,將侄子踩在腳下的人,未來也會是蔭蔽侄子的大傘,唯有在這把大傘之下,侄子才有機會突破華夷之防的限製。
愣怔半晌,她又埋怨道:“你怎麽不早說?!”
“我本來是想說的,可你給我機會說了嗎?”
聽了大嫂這話,劉甯想想當時的情況,自覺有些理虧,訕訕半晌,忽又想起了後來發展。
當即氣憤的指責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把我交給那姓趙的小子泄憤吧?!”
“什麽泄憤,那分明是便宜你。”
劉關氏絲毫不懼她的指責,冷笑道:“憑那趙崢的相貌前程,若不是兩家有仇怨在,你以為人家會多看你一眼?左右你在將軍府也不受寵,那吳應熊又是個酒囊飯袋,能攀上這樣的俊俏哥兒,又能借機解開仇怨,豈不是一舉兩得?”
這純屬站著說話不腰疼,同樣的情況放在自己身上,她可是覺得羞怒不已,全然沒想過什麽雙贏。
但劉甯卻偏偏聽進去了。
想想吳應熊對那老女人的追逐,想想吳應熊對自己冷落,想想自己回去還不知道該怎麽交差……
劉甯心下忽然就冒出個衝動來,也許自己當日就該將錯就錯,不是為了什麽一舉兩得,而是為了報複自己這些年受的委屈羞辱!
想到這裏,她狠狠將杯中酒灌進嘴裏,咬牙道:“那你再把他喊來,我予了他就是!”
這下子反倒是劉關氏愣怔住了。
她完全沒想到小姑子這麽快就突然改了主意,略一思索,試探著問:“你莫不是遇上什麽麻煩了?”
反正已經是豁出去了,劉甯倒也沒瞞著,立刻就把吳應熊想要再續前緣不成,把威逼利誘董氏的差事交給自己,轉過頭又去糾纏陳圓圓的事情說了。
對於吳應熊這些行徑,劉關氏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但也算是明白了,為何劉甯會突然改了主意。
然而上次弄巧成拙,反讓那趙崢惦念上了自己,現如今舊事重提,也不知會是怎樣的結果。
若是和自己最初設想的一樣,自然萬事大吉。
可若是……
思慮再三,她還是拿不定主意,隻能敷衍道:“這事咱們最好從長計議……”
劉甯見自己好容易豁出去,她這始作俑者反倒瞻前顧後起來,當即不滿的抱怨:“明明是你挑的頭,現在卻……算了,你就當我沒提過這事,以後也別再提了!”
一聽小姑子要反悔,劉關氏反倒不想放棄了,忙道:“別急,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