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夜色正在飛速消退,在演武場上**擁吻的男女,卻是遲遲不肯分開。
直到後院傳來一聲犬吠,張玉茹這才從趙崢懷裏掙開,紅著臉背過身整理著淩亂的襟擺。
趙崢微微彎著腰,借以掩飾那弦上之箭,嘿嘿笑道:“等我從通州回來,你也該休沐了,到時候咱們兩個誰也不帶,去街市上好好逛逛。”
張玉茹憧憬的點了點頭,旋即卻提議:“還是讓青霞陪你走一遭吧,也免得遇到什麽危險。”
“這話說的,我難道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趙崢大搖其頭道:“再說了,眼下也還不知道按察司派去的是什麽人,貿然讓青霞跟去,反而容易引起誤會。”
“那你自己千萬保重。”
“放心,我不是說了嗎,這次和姚儀、馬應祥隻是跟過去看看熱鬧。”
趙崢說著,忍不住又攬上了張玉茹的纖腰。
張玉茹與他溫存了片刻,才扭捏的掙開,然後突兀的道:“等從通州回來,你就盡快選好宅子搬出去吧。”
“嗯?”
趙崢愕然,這剛才還你儂我儂的,怎麽一轉眼就催著自己搬出去了?
“一是因為我叔叔快要調來京城了,二來……”
張玉茹說著,紅著臉偷眼斜了趙崢腰間那弦上之箭,囁嚅道:“我也怕、怕咱們把持不住。”
趙崢莞爾,剛要打趣兩句,忽聽院牆外‘噗嗤’一聲悶笑。
張玉茹本來就紅暈的麵龐,頓時仿似火山爆發一般,她跺腳嗔怪道:“這兩個死丫頭,說了讓她們別來演武場——看我不揭了她們的皮!”
說著,提起架子上的桃木槍就追了出去。
“不好!”
“快跑啊!”
外麵偷聽的趙馨、李芸見狀,立刻大呼小叫落荒而逃。
趙崢目送她們三個追逐遠去,轉回身一瞧,果不其然青霞又已經出現在了身後。
他張開臂膀,小妖精立刻毫不猶豫的撞入懷中。
青霞雖然和張玉茹相處的還算融洽,平時也看不出拈酸吃醋的模樣,但在這上麵卻出奇的執著,絕不能容許趙崢厚此薄彼。
…………
半個時辰後,東便門碼頭上。
看到趙崢趕過來,姚儀亮出手裏的‘公文’笑道:“幸不辱命,核查帽妖案的手續已經批下來了。”
“這就好。”
趙崢大著舌頭道:“有了這個由頭,咱們白天裝裝樣子,晚上看熱鬧的時候也理直氣壯。”
“你這舌頭?”
“沒什麽,早上吃飯時急了些,不小心咬到了。”
趙崢含糊的敷衍了過去,他總不好說是被口水唾液給燙傷了吧?
這時一個健碩的家仆走上前,躬身笑道:“大人,這行李和驢交給小人就成。”
趙崢一開始以為是姚府的下人,畢竟這趟旅程都是姚儀主動安排的,不想馬應祥卻有些不快的介紹道:“這是我家的管事葛二丹。”
葛爾丹?
趙崢把韁繩交給這家仆時,忍不住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或許是覺得趙崢過於關注自家的管事,馬應祥又碎碎念道:“我都說了不用帶下人,可我爹非說什麽出門在外多有不便……”趙崢突然打斷他,問了句:“老馬,這人是不是有關外血統?”
“咦?”
馬應祥詫異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多少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趙崢故作神秘的一笑,也沒有多做解釋。
馬應祥又道:“他家祖上好像是蒙古貴胄,不過你們也知道,蒙人入關後基本全被打散了,不似別的小部族還能舉族聚居,再加上那些頭人們不事生產,沒幾十年就被敗光了家業——所以從葛二丹他爺爺那輩兒開始,就在我們家當奴才了。”
這倒也能理解。
萬曆朝之前,蒙古人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至於女真韃子,雖然在後世看來是明朝的生死大敵,但其實要等到萬曆中期才會崛起——偏偏在本世界,萬曆初年關外各族就在天災人禍的逼迫下,不得不舉族內附了。
所以朝廷安置蒙古人的時候,特意將之拆的零零散散,以免他們團結起來拮抗朝廷;但是對於其它的小部落,比如劉家這樣的熟女真,就沒那麽上心了,否則劉燁祖上根本不可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說起這蒙古人來。”
姚儀回頭看了眼船上,笑道:“我前些日子聽了個傳聞,說是隆慶朝的時候出了個‘毒人’,身上滿是各種疫病,凡是靠近他的人都會飽受病痛而死,而且他能感染的範圍與日俱增。
當時本來很多人都力主將他殺了毀屍滅跡,但朝廷最終卻派專人沿途護衛,遇山開路逢水搭橋,一直把禮送到了草原上。
聽說類似的事情還不止這一樁——後來的發生了什麽事,你們也都知道的。”
“怪不得!”
馬應祥一拍大腿:“我說蒙古韃子怎麽突然就不頂用了,原來……嘿嘿,當年朝廷裏還是有高人啊!”
“咳~”
趙崢清了清嗓子,看向船上道:“影響民族團結的事情不要說。”
“他還能反了不成?”
馬應祥全然不以為意:“小時候我和兄弟們嬉鬧時,都是讓葛二丹來演騷韃子,什麽難聽的話沒罵過?他自己還跟著罵呢,把祖宗十八代罵的臭狗屎一樣!”
聽到這話,趙崢忽然想到了那句‘漢兒學得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其實曆史上胡兒一旦投了漢人,對同族舉起屠刀時也是毫不留情。
這時一條製式官船靠攏過來,看到上麵‘直隸按察司’的旗幟,三人立刻停止了閑聊,齊齊將目光移了過去。
不多時,岸邊又有三四十騎飛馳而來,打頭的是個騎在豹子背上的中年漢子,看衣著服飾應該是個三品或者從三品。
“看來這件事情還不小。”
馬應祥悄聲道:“那是馬寶,平西將軍麾下愛將。”
趙崢聽了,忍不住疑惑:“不是說平西將軍在按察司的人,是按察副使孫思克嗎?”
“你聽誰說的?”
馬應祥納悶道:“孫思克最初是吳三桂提拔的人不假,但這些年明顯和張勇走的更近。”
趙崢一聽這話頓時恍然:“邊軍一派分裂了?”
“也不算分裂吧,邊軍本來也不止吳家這一個山頭,更何況平西將軍如今已經不再提舉錦衣衛了——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馬寶因是吳家的人,如今在按察司被孫思克壓了一頭。”
原來老漢奸的實力也沒那麽強,甚至在本派係裏處於下風。
趙崢頓覺心頭的重擔輕了幾分。
眼瞅著按察司的大船拔錨起航,三人也連忙乘上姚儀租的大蓬船,緊隨其後順河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