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要是實在沒辦法,你把我送到……那種地方……我可以賣,錢都給你。”

她默默垂著頭,緊張的揉捏衣角,若非到了絕境,她打死也說不出這種話來。

或許是怕我不相信她。

她更是扯開衣領,脖頸之下是雪白的一片。

還算有幾分資本。

“大哥,你可以先試試我。”

“我不收你的錢。”

“但你要請我吃頓飯。”

這個女人糾纏我很久了,而我連她叫什麽都不知道。

雖然形象不堪,模樣倒是不差,如果好好打扮一番,也算是一個標準的都市麗人。

可惜生不逢時。

她已經混到要靠出賣身體,才能養活自己的地步了。

……

九十年代初。

正趕上打工潮最高熱的時候。

每一列南下的火車,都是人滿為患,就連廁所裏都站滿了人。

哪怕身無分文,買不起火車票,也都要想辦法混上去。

仿佛隻要上了火車,就能改變他們窮苦的命運。

最終,這些人的命運有沒有被改變,不得而知。

但是,另一些人正是利用了他們的心理,從中撈了不少偏財。

出來打工的人實在太多了,工廠根本不缺人,大部分的人都找不到工作,成為了滯留人口。

就連吃飯都是一個問題。

然而,有一個人總能搞到一些門路,介紹一些人找到事做。

道上的人一般都稱呼他:陳老大。

我跟陳老大是一個村的,兩人從小就熟,應而在陳老大手底下混一些事做。

雖然陳老大不給我發工資,我的收入卻不少,比一般打工的,要強太多了。

陳老大要我做的事也不難。

隔三岔五的,會給我一些名額,有時候是七八個,有時候是十二三個。

我就負責找齊這些人,然後把他們帶到指定的工廠,交給那裏的負責人。

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都不需要吆喝,隻要放出一點風聲,那些找不到工作,急的像是熱鍋螞蟻的人,就會蜂擁而至。

上來就塞煙,送水,隻為有一個靠前的位置。

“別擠,都站好!”

我一聲吼,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陳老大這次給我的名額,正好是十個,可來的卻有四五十多號人。

我也不管這些,伸手隨便指了指。

“你,你,還有你……”

指完第九個後。

刷!

人堆裏忽然衝出來一個女人,渾身髒兮兮的,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估計也是抱著別人能發財,她也能發財的心理,頭腦一熱就南漂了。

結果找不到事做,滯留下來。

就連回家都難。

“大哥,你讓我做什麽都行,我什麽都能做,求求大哥,給條活路吧。”

她已經來過好幾次了,每次都用一種憧憬的眼神看著我,希望我能指到她。

這樣她就能得到一條活路。

被拒絕幾次後。

她人不僅消瘦了許多,就連神情也多了幾分絕望。

“你是最後一個。”

我避開了她的眼神,把最後一個名額,給了一名壯年男子。

陳老大曾經告誡過我,千萬不要和他們這些人共情,否則你會被他們拖累死。

我首先要做的,是把自己的生活過好。

我沒有看那個女人是什麽神情。

轉身把選中的十個人,帶進了一個小房間。

按照慣例。

要先對他們搜身,攜帶的行李也要檢查,不能有任何違禁品,比如錄音筆之類。

這都是陳老大吩咐的,我對陳老大的話,向來是十二分的執行力。

如果不是陳老大給我這個機會。

我現在估計也跟他們一樣,在外麵求爺爺告奶奶,像是孫子一樣,祈求一個進廠的機會。

檢查沒問題之後。

我就帶他們從另一張門離開,全部塞進一輛貨車裏,從外麵鎖上。

便直接出發前往指定的工廠。

我把人送到後門,隔著一個小窗,報了陳老大的名字。

很快。

鐵門就開了,出來三五個人,對車上十個人挨個檢查。

“好貨!”

為首之人稱讚一句,痛快的付了錢,一個人兩百,十個人就是兩千。

我也不問廠裏要怎麽用這些人,收到了錢,把人全部趕下車,我就回去了。

這十個人雖然是我挑的,但我沒有記住一張臉,轉頭就什麽都忘了。

不出意外的話,往後我和他們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辦完事後,我先去見了陳老大,兩千塊中抽出四百,剩下一千六全部交給陳老大。

陳老大則會從一千六裏麵再抽出六百,剩下一千會存到一個私密賬戶。

最終這一千塊錢,會回流到工廠負責人的口袋。

這就形成一個幾乎完美的產業鏈。

至於錢是從哪裏來的?

那還用問。

當然是從那十個人的工資裏麵扣。

走這條路進廠打工的,都不算正式員工,他們有一個專屬代號:外包工。

他們的工資要比正式員工低上很多。

但是,工廠負責人報上去的,都是正式員工的價。

幹這種活的,要麽是老板的小舅子,要麽就是老板的什麽親戚。

再幹脆就是,不那麽幹淨的廠子。

這些都和我沒關係。

我隻知道,今天又賺了四百塊,這樣的活一個月能有個七八趟。

不出幾個月。

我就能成為萬元戶。

雖然那個年代,萬元戶已經不那麽流行了,但有一萬存款的人,還是少的可憐。

“榮仔,你經常去洗腳,桑拿嗎?”陳老大突然發問。

我不知道陳老大問這個幹嘛,搖了搖頭,“哥,你跟我說過,賺錢不容易,別輕易就送給女人了。”

我一直都聽陳老大的話,把錢給存著,將來看到機會了,自己做點小生意。

這輩子就算衣食無憂了。

“那你認識的人,有經常去的嗎?”陳老大又問道。

我總感覺陳老大今天有點怪,但我也沒多問,還是搖頭,“哥說過,不要和那些人來往。”

陳老大就沒繼續問了。

我出了大門,也沒有多想,隻當是陳老大對我的試探,以及經驗之談。

路邊買了一盒叉燒飯,打算回去下瓶啤酒,然後好好的睡上一覺。

剛到巷子口。

那個女人突然竄了出來。

她竟然還在這裏守著。

我本想無視她,徑直回屋的。

女人卻攔住了我,我往左走,她就攔左邊,我往右走,她就攔右邊。

“你與其在這裏跟我幹耗著,還不如出去轉轉,興許都已經找到工作了。”

我最煩她這種人了,死乞白賴的,搞的好像欠她的一樣。

“全城我都跑遍了,沒地方缺人,缺人也不用我,隻有你這裏有門路。”

“求求大哥,你就給條生路吧。”

“你讓我做什麽都行。”

“就算是黑廠,我也願意,隻要給口飯吃就行。”

我聞言臉色一變,揪住她的衣領,就按在了牆上。

“你他媽胡說什麽,我們都是正規廠子,哪有什麽黑廠,你再胡說八道,老子扇你!”

女人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大哥,是我說錯話了,不是黑廠,沒有黑廠,我再也不會說錯了。”

我也沒太為難她,放開她後,就打算回去,好好享用叉燒啤酒。

她一咬嘴唇,再次追了上來。

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大哥,要是實在沒辦法,你把我送到……那種地方……我可以賣,錢都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