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些人把墳墓建得像山一樣高大，樹木茂密如同森林，還設有庭院、宮殿和賓客的座位，就像一座都城。這樣的墳墓確實可以展示他們的財富，但如果是為了死後這樣做，那就不對了。因為對於死者來說，萬年也隻是一瞬間。人的壽命，長的不過百年，中等的不過六十年。把百年或六十年看作是無窮無盡的，這顯然是不合理的。而把無窮看作是死後的時間，這才是正確的看法。
如果有人在一塊石碑上刻下這樣的話：“這裏麵的東西有很多珠寶、玩物、財物和珍寶，不能不挖開，挖開了一定會大富，世世代代都可以乘車吃肉。”人們一定會嘲笑他，認為他是個大傻瓜。然而，世上的厚葬風俗就跟這個差不多。從古到今，沒有不滅亡的國家；既然沒有不滅亡的國家，也就沒有不被挖掘的墳墓。據我所知，齊、楚、燕、宋、中山等國都已經滅亡了，趙、魏、韓也都滅亡了，這些都是過去的國家了。再往上追溯，滅亡的國家數都數不清，所以大墓沒有不被挖掘的。然而，世上的人都爭著要厚葬，這不是很可悲嗎？
那些不聽從君主命令的百姓，不孝順父母的兒子，不尊敬兄長的弟弟，都會受到鄉裏的排斥和驅逐。他們害怕耕種的勞累，不願意去做官，卻追求華麗的衣服和奢侈的食物。他們沒有辦法得到這些，於是就聚集在一起，到深山廣澤的樹林裏去打劫搶奪。他們還會找那些名山大墓，挖開墳墓來尋求財物，然後一起瓜分。如果有他們所愛和所重的人被奸邪、盜賊、寇亂的人侮辱了，這就是孝子、忠臣、親父、朋友的大事了。堯葬在穀林，舜葬在紀市，禹葬在會稽，他們的葬禮都很簡樸。所以，古代的聖王都是用節儉的方式來安葬死者，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愛惜費用，也不是因為他們討厭勞累，而是因為他們為死者考慮。
古代的聖王所厭惡的，隻有死者的墳墓被侮辱。如果墳墓被挖掘，那就會受到侮辱；如果葬禮簡樸，那就不會被挖掘。所以，古代的聖王的葬禮都是簡樸的，都是與環境相合的。葬在山林裏就與山林相合，葬在山坡上就與山坡相合。這就是愛護人民的表現。雖然愛護人民的人很多，但真正懂得愛護人民的人卻很少。所以，宋國還沒有滅亡的時候，東塚就被挖掘了；齊國還沒有滅亡的時候，莊公的墳墓就被挖掘了。如果國家安定的時候尚且如此，那更何況是百世之後國家已經滅亡了呢？所以，孝子、忠臣、親父、朋友都必須對此有所察覺。如果愛他們反而危害了他們，那就是說的這種情況吧！
《詩經》上說：“不敢空手打老虎，不敢徒步過河。人們隻知道這一點，不知道其他。”這就是說人們不知道類推的方法。所以，有人把是非顛倒過來，把對的說成錯的，把錯的說成對的。他們在是非未定的時候就喜怒爭鬥，這是不對的。我並不反對爭鬥，但是反對無理地爭鬥。所以，凡是爭鬥的人，都是在是非已經確定之後才進行爭鬥的。現在很多人都不先確定是非，就急於爭鬥，這是非常糊塗的。
魯國的季孫氏家裏死了人，孔子去吊喪。他進門後向左拐，這是跟著客人走的。但是主人卻用寶玉來收殮屍體，孔子看到後非常生氣，他跨過庭院的中間，直接走到主人的麵前，然後登上台階說：“用寶玉來收殮屍體，就像把屍體暴露在荒野上一樣。”他跨過庭院、登上台階的做法是不合禮節的；但是為了糾正錯誤，他隻能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