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埃爾的內心一直有一種極其不安的感覺。
或許是在人類聯軍對龍廷軍展開總攻的時候,也或許要更早一些,早到費舍爾和茉莉離開龍廷前往那所謂的“惡魔王朝”的時,她就有這樣的感覺了。
這種不安的感覺在她掃視對麵的軍陣,卻並未在其中看到先前那戰無不勝的巴巴托斯將軍時變得愈發嚴重。
她此時更希望那可怖的敵人出現在她的眼前,因為如果那強大的敵人不在這裏的話,便隻可能去了費舍爾那裏,這是拉法埃爾所不願意看見的。
客觀上看來,他們二人在這種事情上顯得格外有默契,都更希望自己這邊來吸引敵人,從而另外一邊就會安全一些。
可此刻對方的人類聯軍也已經在巴巴托斯和阿加雷斯的命令之下對他們駐守的南枝山脈展開了進攻,拉法埃爾不得不將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敵人的進攻之上。
“嘩啦啦!”
“女王!他們開始進攻了,請下達命令吧!”
“女王,他們動了,我們該怎麽辦?”
“別急!!”
迎著漫天的大雨,南枝山脈之上的龍廷部隊架起了物理與魔法的攻勢,拉法埃爾卻始終按兵不動,等到下方的人類用火炮用魔法再到前鋒的騎士與龍廷之人短兵相接的時候,巴巴托斯卻依舊沒有出現身影。
那巴巴托斯的存在如陰雲一樣始終在她內心上縈繞,猶豫片刻之後拉法埃爾也終於下定了決心,要直接下場以確認巴巴托斯的情況。
如果巴巴托斯在敵陣之中,那麽她便直接麵對巴巴托斯,這樣費舍爾那邊就不會麵對;反之,如果他真的不在,那麽即使如今龍廷軍人數上不如對方,有拉法埃爾這位十四階位的女王在,他們也不是對手。
“……近衛團,聽我指令,在此戒備守衛防護措施。拉爾,和我一起衝鋒,隨時傳達我指令!”
“女王,萬萬不可啊,那巴巴托斯……”
“轟隆隆!”
旁邊的將軍們都臉色一變要阻止拉法埃爾的舉措,隻有身旁的拉爾一言不發地將鬥篷和麵罩給拉上準備跟隨拉法埃爾,下一秒,天上的雷聲抖落,蒼白的光芒將眾多將領的臉龐給照亮,而拉法埃爾隻“錚”地一聲喚出自己的長槍,看著下方對壘的戰局說道,
“各軍團長官帶好自己的隊伍,不要陷入混亂,以阻擊對方進入南枝山脈為第一要務……拉爾,走!”
“是,拉法埃爾。”
說罷,拉法埃爾便“轟”地一聲從山脈之上一躍而下,身後的拉爾看了一眼身旁的諸多將領,也戴上了護目鏡猛地從高空之中落下。
伴隨著無數的雨幕,她毫無防護措施地直直落下,直到距離地麵隻有百十米的時候,前方的拉法埃爾才猛地一挑槍花對準了身後的拉爾,拉爾則雙足一踩槍尖借力化作了一道宛如陀螺一樣的劍刃風暴朝著無數魔法加護的騎士團內殺去。
“轟隆隆!”
可那開頭進攻的拉爾隻是吸引其注意力的佯攻,當身後的龍女王舉槍猛地砸下的時候,前方舉盾防禦的騎士霎時間就飛出去了一大片,在血紅與炙熱烈焰的包裹下殘肢斷臂到處飛濺,讓遠處目睹這一切的人類士兵們大為震撼。
當然,這其中亦不乏許多四年半之前參與過與龍廷戰爭的老兵並不驚慌,這支先遣部隊的總統帥就是這樣一位跟隨著巴巴托斯參與過前期戰爭的人,看著那在軍陣之中大殺四方的拉法埃爾,他隻皺了皺眉頭,拍了拍身邊侍從的肩膀說道,
“把那些樞機拿來,我要啟用。”
“是,長官!”
“對了,去通知巴巴托斯將軍,那個龍女王再次下陣了……”
“是,但是長官,通訊官先前就已經去過匯報這邊的情況了,但……總營那邊有點亂,說是沒找到巴巴托斯將軍的人,所以……”
“什麽?!”
這位長官在看著眼前龍女王如入無人之境的強大時都未曾慌亂,但聽到一軍主帥突然失蹤時卻還是產生了心緒不寧的感覺,他連忙捏住了身旁侍從的嘴巴,隨後吞咽了一口唾沫,看著旁邊的人搬來一箱一箱的樞機,厲聲說道,
“這件事,千萬不能告訴其他人,一旦說出來,恐怕要大潰……”
侍從苦笑了一聲,隻得應下,但這邊離得遠的倒還好說,總營那邊恐怕就麻煩了。
“嗡嗡嗡!”
“拉法埃爾,是那些古怪的機械!”
聽到拉爾的提醒,拉法埃爾扭頭一看,便看見了前方無數道黑壓壓的機械升上天空,極具壓迫感地朝著這邊傾瀉而來,拉法埃爾皺起眉頭用槍身上鐫刻的魔法去抵擋,但經過猛烈的火焰灼燒,那些樞機卻毫發無損,依舊朝著這邊飛來。
還不出來麽,巴巴托斯,看來是真的去費舍爾那裏去了……
就在拉法埃爾咬著牙抬起槍正對著眼前襲來的樞機時,她的臉頰突然一麻,微微一愣之後抬手摸向自己的臉頰,一灘炙熱的血液就那樣醒目地出現在了掌心之中……
傷口?
什麽時候被什麽東西給……
“呼呼呼!”
可當拉法埃爾思考起這個疑問的時候,眼前那些飛行的樞機卻全部都開始不受控製地搖晃起來,像是空氣中突然失去了它們的憑依,而身旁無數潰逃的人類士兵們跑著跑著就有人的四肢和腦袋掉在地上。
“啊啊啊!”
“是……風?”
拉法埃爾呢喃了一句,隨後抬眸看向人類的營帳那邊,便看見了她極其難忘的一幕。
卻見一道巨大的、好像是直通天穹的旋風猛地從地麵之上躥出,天地間無數的雨幕和烏雲都賜予了無相之風的外觀,也將剛剛割傷拉法埃爾和人類士兵的風刃給顯形。
隨著那猛地颶風的顯形,巨大的吸力從中蔓延開來,地麵一道道開裂,宛如倒戈斧旁劈一般在地麵之上留下了可怖的痕跡,無數人類嘶吼著對那颶風開火、使用魔法,卻都在其恐怖的殺傷力前麵消失。
“拉爾,回來!”
那颶風看起來不像是用來對付龍廷的,因為它是在人類聯軍的主營之中產生的,直接將旁邊他們的士兵們給屠殺殆盡,而在那之後,那巨大的颶風也一點點分散開來,變作無數同樣型號的巨大颶風的同時也將一個夢幻一樣的通向地底深處的傳送門給顯露出來。
拉法埃爾連忙伸手將拉爾給拉了回來,而拉爾卻膽戰心驚地看著那擴散而來、裹挾著無數盔甲和屍體的風驚聲喊道,
“拉法埃爾,那風朝著我們來了!”
拉法埃爾咬著牙往回跑,但以她十四階位的體力都在這產生巨大吸力的颶風麵前顯得舉步維艱,更別說那些隻是普通的人類和亞人了。
南枝山脈之上不斷地有人被風吹落,也不斷有人在嘶吼,麵對著此情此景,拉法埃爾的內心也不知為何,突然變得煩躁起來,身邊那些躺在地上明明身體都斷裂開來的負傷士兵卻依舊雙眼通紅地朝著她湧來,要將她給殺死。
“殺!殺啊!”
“你們……都瘋了嗎?”
拉法埃爾一槍捅穿一個,隨後接著抱著拉爾逃跑,拉爾摟著拉法埃爾的爪子也不受控製地開始縮緊,她難受地嗚咽一聲,對著拉法埃爾說道,
“拉法埃爾大人,有什麽不對,我感覺……很煩躁……是那個空洞裏麵傳來的感覺,我好害怕……”
“別往那邊看,那裏麵有……”
“嗡嗡嗡!”
可下一秒,拉法埃爾的話語還沒說完,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不,準確來說並不是沒有說完,而是下一秒她說出口的話語便已經被吞沒了,被更強大的力量和聲音給吞沒,所以才顯得什麽都沒聽到。
後方突然像是升起了太陽一樣變得格外明亮,拉法埃爾轉過頭去,便看見了兩道陰影宛如雨幕之中的雷霆一樣從那空洞之中冉冉升起,互相撕扯著衝向天空。
“巴巴托斯!!”
一聲足以剝奪所有人聽力和注意力的女性怒吼響起,隨著那巨大的聲響響起,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赤紅,下一秒,那渾身長滿了碧綠色孔雀羽毛的陰影便再度展翅而起,朝著更高的方向飛去,而另外一個六臂的如赤紅色老虎一樣的身影則因為沒有翅膀而重重落下,正是朝著拉法埃爾這邊而來。
拉法埃爾瞪大了雙眼,耳朵之中的耳鳴聲不斷炸響,天地的雨幕好像都被那直直落下的存在給燃燒起來,化作了蒸騰的水汽。
“轟隆!”
直到下一秒,那接近兩米的女性身影落在了自己麵前時,拉法埃爾才想起來要逃跑,可腳步才要剛剛開始挪動,她的肉體便像是要解體一樣傳來酸澀感,比當初被巴巴托斯一擊擊敗還要更加讓她恐懼……
“你就是拉法埃爾?”
眼前六臂的魔神穩穩落在了地麵之上,隨後抖動了一下自己頭上那兩隻修長的紅發耳朵和臉頰旁的長耳,突然用熟稔的龍廷語如此問道。
拉法埃爾這才想起呼吸來,她顫抖著將已經被眼前存在給震顫得暈過去的拉爾背在了身後,喘息著說道,
“你……你是?”
艾利歐格眼神複雜地掃了一眼眼前的龍人種,本性已然全開的她內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煩躁來,但最後她還是搖了搖尾巴,沒回答她的疑問,隻是一邊看向天空,一邊說道,
“我是艾利歐格,費舍爾的……算了,總之,不要靠近那個傳送門,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拉法埃爾卻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她連忙說道,
“你……你應該是認識費舍爾的,對吧,那個傳送門,他是不是就在下麵?茉莉呢,一個鯨人種,她也在下麵嗎?”
“……如果你不想讓他失望,辜負他的好意的話,就趕緊去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這一切結束吧。”
“等等,他……”
“轟隆!”
下一秒,艾利歐格卻已經猛踩地麵再次躍上了高空,消失在了她的麵前,朝著天空之上即將對著拉法埃爾衝下的青綠色身影而去。
“你給我,離她遠一點!!巴巴托斯!!”
“他已經要死了,讓她下去他可能還能活……費舍爾是為了她願意舍棄自己,你難道覺得他在下麵麵對阿加雷斯還處於那個狀態還能活嗎?”
“多嘴!!”
艾利歐格在半空之中與那青綠色羽毛所包裹的巴巴托斯猛地接觸在了一起,霎那間,無數道狂風與火熱從半空中爆裂開來,拉法埃爾這才後知後覺地躲避了起來。
巨大的衝擊力宛如要將世界給拖拽入末日那樣,一道又一道的衝擊力隨著半空中艾利歐格和巴巴托斯半空中的交手而擴散開來,人們的哀嚎、地麵的崩塌與雨幕的聲音全部都消失不見,因為不少存在的雙耳已經被那巨大的聲響給震得失聰,連看著他們交手都做不到。
宛如創世經中被懲罰的人類無法直視母神的奇跡那樣,所以人們才會將那樣的景象用想象流傳,變作了“神話”之名。
巴巴托斯無數的羽毛立起,全身上下都化作了刀刃,一邊躲避一邊想要與之拉開距離,但艾利歐格卻不給他機會,隻如一頭發瘋的老虎那樣用六臂不斷捶打他的身軀。
“轟嗡嗡!”
宛如引擎一樣的聲音響起,艾利歐格的整個麵貌都被熊熊燃燒的火焰給布滿,眼看著無法攻破巴巴托斯的防禦,她反倒猛地一腳踩在了巴巴托斯的羽毛之上,發出一聲爆響的同時在半空中擺出了架勢。
不好,這是……
巴巴托斯看著艾利歐格狂笑著擺出了宛如跳舞的姿勢就想要回頭逃跑,但此刻為時已晚,艾利歐格的魔神戰法已經出手,下一刻,她的六臂就同時如鞭子一樣遊動而來。
“咚咚咚!”
宛如炸響一樣一道道艾利歐格進攻與巴巴托斯防守的觸碰聲接連響起,上雙臂從百會防到人迎,中雙臂從檀中打到商曲,而巴巴托斯慣性地要接著向下,但眼前的艾利歐格卻獰笑了一聲,下雙臂猛地抬起,同時擊中了他的脖頸,將之打得頭顱狠狠抬起的同時,四個拳頭同時砸向了他小腹處的氣海位置。
“咳!!”
巴巴托斯被打得額上的五官扭曲,身上的所有羽毛都猛地一下纏住了艾利歐格,但那巨大的衝擊力還是同時裹挾著他們兩個同同時砸向身後的南枝山脈。
“轟隆!”
隻是一秒鍾,他們兩個的身影就砸穿了南枝山脈,將龍廷的防線瞬間砸得潰爛,而他們兩個的身影卻還在往著南邊飛,一路砸斷無數的山嶽與森林,直到看到了海洋,以及在海洋之前的城市……
百裏之遙,瞬息即至。
而山上的捶打聲裹挾著無數山崩碎片傾瀉而下,讓駐守龍廷城市的少量守軍以及老弱婦孺都驚慌失措起來,遙遙地抬起頭來看向那引發地震的山脈,不知的還以為是地龍在其中翻身了……
“是……是人類聯軍打過來了?”
“別……別慌,應該隻是地震而已了,應該沒有這麽快才對……”
“……”
下方的哀鳴與驚慌當然是入不了此刻還在鏖戰的兩位魔神眼中的,深山之中,到處都是被截斷的、被強大力量催生著凸起的新山峰,而在其中的,是支撐不住倒在地上的巴巴托斯和喘息著退後的艾利歐格。
“噗嗤……”
一道道黏稠的鮮綠色的血液不斷落下,巴巴托斯身上的翠綠色的羽毛也變得逐漸黯淡下來,無力地耷拉在他的身邊。
“艾利歐格,你也應該憋了很久了吧……咳咳……”
他捂住了自己不斷滴落血液的臉龐,而艾利歐格也緩緩地將舉起的拳頭給放下,吐了一口火焰在旁邊泥土都被打沒,從而隻剩下光禿禿的石頭的地麵上,咬著牙說道,
“我都說了多少遍了,拜蒙在欺騙你們,拿你們當工具使,而你們還傻乎乎地往前麵去湊,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巴巴托斯卻隻看著她,隨後說道,
“那,你有其他的辦法能讓我們出來嗎?”
“……”
艾利歐格被這句話給噎住,但巴巴托斯卻隻是搖了搖頭,接著說道,
“我知道,我們這個種族從誕生開始就是一團亂麻,各自為政誰也管不上誰,也有很多為本性所困的雜碎。他們被那個偽神給封印關起來是罪有應得,可是我呢,西迪呢?
“西迪和我在克製本性之後有多少年隱居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到如今在外,所有種族連我的本名都不記得了,難道我們沒有參與那場戰爭也有罪過,難道你這個待在老巢內睡覺的家夥也有罪過嗎?
“你當然無所謂,我們卻要分隔兩地,連沉睡都不能在一起。拜蒙先前拿來了能讓我們的靈魂暫時脫離封印的方法交給了阿加雷斯,她研究了那麽久,那麽幾千年,如果真的有方法讓我們脫困我們難道會相信拜蒙嗎?”
巴巴托斯身上的羽毛抖動了起來,他搖了搖頭,說道,
“你隻會反駁我們,但卻拿不出任何有價值的解決方法。說到底,也隻是因為那個費舍爾和你關係匪淺,你為了他不顧同族之誼,我們可以理解,你為了他能不顧阿加雷斯本就也想將你放出來我也能夠理解……但你為什麽不能理解,我也是為了西迪,能與他重聚才選擇相信拜蒙呢……
“世間傳說,那個偽神是最後看不下去我們在南大陸和西大陸的所作所為才對我們痛下封印的……嗬嗬,如果真是這樣,我們身為神話種還能在這裏和人類以及其他種族相處這麽多年麽?我們要負責看守王朝下的死亡,本性於我們而言也如人類吃飯喝水那樣簡單,如何能做得過分……
“不過是那偽神在戰爭末尾擔心沒有其他神話種而我們做大,所以才痛下此手而已。你捫心自問,那時的我們難道做了什麽嗎,要淪落到如今舉族被囚,百年不夠,千年不夠,難道還要等到萬年,等到永久嗎?”
巴巴托斯的目光中或許也有失望,而身為惡魔,艾利歐格當然也知道當時的他們隻是那個偽神消亡之前拖下水的最後存在而已。
那個神明選中了人類,對人類偏愛,哪怕是自己滅亡也要將僅存的所有神話存在拖向消亡。
但從事實看來,人類們真的做的比神話種們要好嗎?
世界變成了他們的舞台,可對於世界裏而言,卻和先前沒有太大的變化……
所以,便不論種族,隻論私情吧。
迎著巴巴托斯的目光,艾利歐格的眼神也有些複雜,她長出了一口氣,從口中流出了濃濃的硝煙,最後說道,
“西迪能克製你的本性,是你最重要的存在;而費舍爾也能克製我的本性,我也願意為了他而戰……那麽,也不必多言了……”
她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兵器,六臂同時展開了戰鬥的姿態,
“一切仇怨,都在此刻……”
這句話是以往惡魔們內部最喜歡說的話,因為彼此分割,而起矛盾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王朝內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惡魔內部矛盾是就事論事,前事的因果不會影響之後的所有。
惡魔們不能被殺死,一旦有魔神死亡,對死亡的封印就會被消減,所以哪怕是母神也隻能封印他們。
所以,惡魔們解決仇怨的方式就是在此事發生時結束一切。
巴巴托斯將身後一直背著的弓箭給取下,對準艾利歐格的同時,也輕聲說道,
“一切仇怨,都在此刻。”
“嗡嗡嗡!”
下一刻,神話的力量再度降臨。
……
……
龍廷,萬花庭之中。
雅麗爾捂著自己的胸口,外麵的地麵不斷顫抖,像是在印證著遠處那場戰鬥的恐怖。
花叢之外,許多的孩子在萬花庭侍衛的庇護之下站好,但還是耐不住他們的恐懼,很快就有小孩子哭泣起來,而哭泣也如同無可抑製的傳染病那樣,接連在萬花庭之中響起。
“雅麗爾大人,南枝山脈那邊好像在發生戰鬥,難不成是……是人類軍打過來了?”
侍衛們一邊要哄懷裏的孩子,可身為大人的他們即使不會哭泣,那種對現狀的擔憂卻一點不減,他們看向了站在庭內的雅麗爾,如此疑問道。
雅麗爾微微一愣,走出了庭外,看著那不斷震顫的山脈,剛要說一些什麽,就看到一道綠色的光芒猛地從山脈之上躥出,迎著腰連續斬斷了四五根山峰的同時卻還不停歇地穿過幾十裏落入射入海洋,在海洋之上濺起了高達千米的水柱。
“砰!!”
“雅麗爾大人,小心啊!”
雅麗爾呆呆地看著海洋之中升起的這宛如天塹的“水牆”,她的神智都好像被這恐怖的力量給拉扯而走,整個人瞬間就失了力量,直到身後的侍衛衝出庭外,將她拉了回去,她才意識到隨著那水牆的落下,即將傾覆此地的海嘯也轉瞬即至。
“這……這到底是……”
“雅麗爾大人,您沒事吧?”
“這種……力量……拉法埃爾她……哈……哈……”
雅麗爾看著那恐怖的力量,心中首先出現的還是對自己女兒的擔憂,她不明白,人類之中怎麽會出現此等的力量,可就在她愣愣地如此想著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身邊還有那麽多的孩童和侍衛。
“雅麗爾大人,我們……”
她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連忙站起身子來,看著外麵即將落下的水幕對著所有人說道,
“……快!快帶著孩子們走,離開這裏,海嘯馬上就要來了!”
“是,雅麗爾大人,我先護送您……”
“別,快帶著孩子走,我自己能走!快,動起來!”
可山脈那邊的戰鬥還在繼續,劇烈的地震不斷發生,即使有雅麗爾的指揮,整個局麵還是變得格外混亂。
有了雅麗爾的指令,所有人的唯一目標就是趕緊走,至於那些孩子,除了那些一開始懷中就抱著的,很多都在逃跑的過程中忘記了。
雅麗爾便一邊牽著那些孩子,送到侍衛的身邊,然後再次回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孩子待在裏麵。
“轟隆!”
“裏麵還有人嗎,孩子們,快點離開,海嘯要來了!”
萬花庭裏麵逐漸安靜下來,雅麗爾卻還在其中不斷呼喚著,生怕有哪個小倒黴蛋沒有及時出來,但沒有人回複她也讓她的內心一點點放下,她剛準備也轉身離開,從龍廷的祠堂之中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喚,
“雅麗爾大人,我還在這裏呢……”
雅麗爾微微一愣,轉頭看向祠堂的方向,便看見了一個穿著龍廷服飾的人類女人正在滿牆的火燭前麵笑眯眯地對著她揮手呢……
那是……
哦,對了,是先前拉法埃爾送過來的那個人類,說是一個什麽……記者什麽的,叫英格麗的來著?
“你……你怎麽還不走?還待在這裏幹什麽,海嘯馬上就要來了,快和我一起離開!”
雅麗爾連忙喘息著走向那英格麗,伸手去拉她,但卻驚訝地發現,這位人類宛如有千噸重那樣,雅麗爾身為一個龍人種竟然一點都拉不動她……
“你……到底……”
雅麗爾這時也才在慌亂之中後知後覺起來,連忙放開了她的手。
這人類先前自從來到這裏之後就一直隻說她自己的家鄉語,是一個人類國度的語言,怎麽現在突然會說龍廷語了?
“不用害怕,雅麗爾大人,其實我是來這裏跟你商量一件事的……”
“跟我商量……什麽……但現在海嘯馬上就要來了,我們應該趕緊逃跑,有什麽事之後再說不行嗎?”
英格麗笑眯眯地托住了自己的下巴,那藍金色的散狀瞳孔微微一閃,遠處呼嘯而來的海嘯就瞬間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飛而去,煙消雲散了。
“你……”
“雅麗爾大人,我是想說,您的女兒,拉法埃爾可能馬上就要死了。”
雅麗爾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便看著她晃了晃自己的手,隨後自顧自地去旁邊用茶杯倒茶,還順帶給雅麗爾倒了一杯放在桌子上,隨後才指了指眼前的座位,說道,
“請坐吧,雅麗爾大人。”
就像是這裏是她的地盤那樣自在,也讓雅麗爾暫時還沒辦法將眼前這個突然變得很自然的女人和先前半個月那一言不發的人類女人相對應。
但無論是旁邊煙消雲散的海嘯還是她口中所說的消息都讓雅麗爾暫時無法脫身,她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坐在了桌子之上,看著眼前這喝茶的女人,問道,
“英格麗,你……說的拉法埃爾馬上要死是什麽意思?”
“先喝茶,雅麗爾大人。”
這種時候哪有心思去……
雅麗爾的內心是如此想的,但當她低頭看向自己麵前的茶杯時,那水麵之上卻好似夢幻一樣出現了一副畫麵。
畫麵之中是南枝山脈的北端,那裏颶風環伺,包裹著一個通向神秘空間的傳送門。
而拉法埃爾在將已經昏厥過去的拉爾安放好了之後,便一直心緒不寧地看向遠處,遠處到那傳送門,好似在擔憂著傳送門之中的誰。
“這……這是……”
“雅麗爾大人,你或許從小就知道拉法埃爾的特殊吧?”
眼前的英格麗放下了茶杯,悉數起了那些埋藏在雅麗爾記憶深處的記憶,
“有一天她睡不著,跑來您和您丈夫的臥室,說她做了一個噩夢……夢裏有很多的黑泥在追逐她,好像要將她給吞了一樣,她很害怕,所以才來找你們的……”
雅麗爾微微一愣,很快就記起了這些記憶,她喃喃了一句,
“是……是啊,而且還不止是這些……她總能記得一些我們從未告訴過她的事情。那些古代龍廷的典籍,那些魔法,而且總想要去部落外的什麽地方,我們總是攔著她,所以她還沒成年就偷跑了出去……”
“您當時是怎麽和她解釋的呢?”
“隻是說她的靈魂很特殊,但實際上……我們的部落中很早之前就流傳著這種傳說,她很有可能是什麽大人物的轉世……”
英格麗微微一笑,隨後說道,
“轉世倒也算不上,隻是拉法埃爾的身上有一樣很寶貴的東西,那是費馬巴哈龍神所拚死守護的東西,隻不過被混亂所汙染變了性質而已……”
“這是什麽……意思?”
英格麗笑眯眯地看向雅麗爾,眼中的散狀瞳孔有著熠熠神光,
“意思就是,你的女兒才是那些恐怖敵人的真正目標。費舍爾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為此與敵人拚死奮戰,但敵人很強大,他也不是對手……可是呐,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笨蛋,他願意為了你的女兒去死。”
雅麗爾眼前的茶水中的畫麵再度一變,變成了費舍爾胸口被洞穿,與眼前一個恐怖存在拚死搏鬥的畫麵,看得雅麗爾的眼眶都變紅了起來。
她當時答應拉法埃爾和費舍爾的事情時的確是有妥協的意味的,但許是她也沒料到,那個人類竟然會為了拉法埃爾做到這種地步。
“好了,雅麗爾阿姨,現在來考一考龍人種的文化常識叭……”
英格麗笑眯眯地豎起了手指,說道,
“提問,如果一個龍人的適尾伴侶處於生死的危機之中,那位龍人會怎麽做呢?第一個選項,拋下他頭也不……”
“拉法埃爾會去救費舍爾!”
雅麗爾思考也不思考地就如此說道,讓話語說到一半的英格麗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再次飲了一口茶說道,
“答對了,龍人們總是會為愛癡狂的,即使已經有人提醒過了她讓她不要靠近,但她怎麽會不管費舍爾,要讓他一個人麵對死亡呢。不過呢,雅麗爾大人,答對這個問題還有對應的獎勵呢……如果我說,我能讓她不死呢?”
“你……”
雅麗爾身前的燭火不斷搖曳起來,好像是那些死去的拉法埃爾的祖祖輩輩們在懇求,懇求救一救那一位為愛癡傻的龍人。
雅麗爾沉默片刻,隨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下了頭對眼前的英格麗懇求道,
“你一定不是普通的人類,但……不管你從何而來,是為了什麽,我都懇請你……救一救我的女兒……如果需要什麽代價的話,我……我願意付出一切,你想要什麽都行,我隻求能救一救她……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英格麗微微一笑,隨後對著她伸出了手,輕聲開口說道,
“好啊,但我什麽也不想要,隻需要你的角來救你女兒的命而已……”
“就這樣……”
雅麗爾微微一愣,眼中先是感激,隨後才是不解,
“謝謝……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幫我們……我……”
“……隻是多做一個準備而已。”
“……什麽?”
英格麗笑眯眯地站起身子來伸手對準英格麗的頭顱,沒有回答她的疑問,隻是輕聲說道,
“好了,在這之後,您的記憶會變得稍稍模糊一些,這是必要的副作用,好好休息一會吧……”
萬花庭中,隨著一陣如晨光一樣的光亮閃過,其中便不複交談之聲。
南枝山脈的劇烈戰鬥依舊在持續,不斷傳來劇烈的地震聲響,將萬花庭中安靜注視著失去意識和靈魂龍角躺在地麵之上的雅麗爾的燭火震得搖晃不止,目睹著神話的發生。